岚切一刀,險些将韓當的頭顱撕開。
那一刀看似落勢輕微,但觸之則炸,韓當的精神海都險些被削開,幸好有酒神座的神力,覆蓋在自己面頰之處。
連綿的神力包裹傷口。
面頰之處深可見骨的刀傷迅速回複。
這一幕,被顧南風看在眼裏。
韓當捂住面頰刀口位置……雖然刀傷在短短數個呼吸間恢複如初,但剛剛的疼痛卻是實打實存在過的,他心有餘悸,看着這位北洲歸鄉的年輕封号。
這一刀,給自己的壓迫感,比山先生還要更大!
“老師……”
韓當咬緊牙關,有些絕望。
“我和你一同殺出去!”
朱望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做出了決斷。
他們的身後,鎮守黃金門的周維和大審判長很快就要追來,而面前隻有顧南風一位封号!
強行突破!說不定還有機會!
若是被後面的封号追上,那麽他們二人,就算有酒神座神力加持,也是回天乏術了。
“殺!!!”
向來斯文陰柔的韓當,在這一刻徹底瘋狂了。
他傾盡全力地祭出了自己的【真言領域】……對方看起來人多,但大部分超凡者的實力都很一般,老師是封号,自己距離封号隻有一線之隔,如今有酒神座神力加持,殺出一條血路,并非不可能!
于是他選擇殺向那個背後生出雙翼的人字拖青年。
因爲那個青年給自己的壓迫感并不大。
真言領域的精神力,如海潮一般,鋪天蓋地卷殺而去。
韓當已經想好了戰略,對方一旦被自己拉入領域中,他将直接動用全部神力,将其斬殺!
然而。
那位踩着人字拖的青年,隻是冷冷看着。
兩人距離瞬間拉近。
下一刻。
宋慈吐掉了口中那根草屑,猛地擰腰提胯,一擊膝頂!
“咚”的一聲悶響。
這一擊膝撞,直接正中韓當的胸膛,十數根骨骼破碎斷裂的聲音齊齊響起。
韓當大腦一片空白。
【真言】領域的精神浪潮,撞擊拍打在這個人字拖青年的身上,隻是……根本就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傷害。
【真言】就像是偃旗息鼓的浪花,零零散散破碎。
被韓當精神猛烈沖撞的宋慈隻是皺了皺眉,他伸手撣去肩頭的灰塵,感覺剛剛好像有什麽東西撓了自己一下。
身爲光明神座的使徒。
他身上所蘊含的神力程度,不知是韓當的多少倍。
抛開神力。
在深海十一層這個階段,宋慈的近身肉搏,堪稱無敵。
韓當想要近距離催眠的戰術……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僅僅一擊,宋慈就把韓當直接擊垮。
韓當覺得……自己的腰椎被折斷了,神力還來不及修補,一股浩蕩純粹的熾熱之力,便湧入進來,一隻大手把自己拎了起來。
宋慈淡淡道:“我認識你,你叫韓當,伱之前在青河區欺負過我的兄弟。”
韓當怔住了。
他有點懵。
青河區……?
“你不認識我沒關系。”宋慈平靜道:“這一巴掌,是替顧慎打的。”
“啪!”
一擊樸實無華的大耳刮子,打得韓當腦袋險些擰轉一百八十度。
宋慈在摔出這一耳光之時選擇松手。
于是韓當便像一枚撞了石子的破麻袋子,被扇得翻轉而出,重重摔在了地上……這一次,他是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腦海裏嗡嗡嗡一片轟響,亂蹦金星。
還沒結束。
宋慈再度拎起了他的衣領,“還有一巴掌,我是替小陸打的。”
“小陸……”
韓當有些驚恐地縮起了脖子,他瘋狂運轉身上剩餘的酒神座神力,擋在左邊臉頰,剛剛打得是右臉,現在應該要打左臉了。
“陸南槿,我媳婦。”宋慈幽幽道:“她說她很不喜歡你。”
“啪!!”
第二個耳光摔了出來。
依舊是右臉。
宋慈打人就從來沒有換邊的習慣,他向來是抓着一個地方瘋狂痛擊……
然而即便如此,韓當運轉的酒神座神力,也被打得潰散。
這一巴掌的力度實在太強大了,即便韓當防守得當,也擋不住,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野獸踐踏,毫無反抗能力。
他再度飛了出去。
這一次,韓當真的被打怕了。
他第一次遇到這麽硬的拳頭,被打上一拳,渾身骨頭都要破碎了。
這個青年,哪裏是好惹的善茬?
他甯願被山先生捶,也不想被宋慈打!
韓當看着那再度接近的身影,高聲求饒道:“别……别打了……”
一道失望的歎息。
宋慈看着狼狽不堪的韓當,搖了搖頭。
“在下武德充沛,向來以理服人,按理來說,兩個耳光打完了,可以到此爲止了。”
他猛地發力,将韓當拽地雙腳離開地面,認真說道:“隻是……你現在這副畏縮模樣,實在丢人。讓人很想再給你一拳。”
說罷。
宋慈一隻手攥拳,向後拉滿。
韓當瞳孔收縮。
……
……
朱望展開自己的領域。
數千朵逆旋的花瓣盛開,每一朵都鋒銳似劍,在酒神座的神力加持之下,這些花瓣鋪天蓋地,盡數湧向一人。
顧南風拔出木刀。
他的身形瞬間虛化,岚切的流光穿梭在逆刃的花瓣之間。
顧南風根本不與朱望決生死,分高下。
他所做的事情很簡單。
那就是拖住朱望!
不遠處,山先生和周維的氣息已經接近了,要不了多久,長野的其他封号就會趕來支援!
兩人在瞬息之間交戰數百回合,朱望的鋒花根本觸及不到顧南風的衣袖,顧南風披着【鏽骨大将】的至寶霧隐鬥篷,仿佛在這片領域内幻化成了真正無形的流風!
而不等朱望繼續施展手段。
身後傳來了一道爆裂的轟鳴。
一拳。
僅僅一拳。
他的愛徒韓當,被打得暴飛出近百米,重重撞在一座小山山壁之上,鑿得山壁破碎之後,無力地向前跌倒,跪在地上。
一縷又一縷紫色輝光,從韓當的身體之中抽離。
他的傷口不再飛快愈合。
酒神座的神力抛棄了他,向着陵園方向快速掠去。
不……這些神力,不僅僅抛棄了韓當。
朱望也能感到,自己的“殺力”快速減弱,這些鋒花邊緣附着的神力,正在飛快流逝。
酒神座……收回了力量!
遠方的破空聲音已經傳來,山先生的石牢轟隆隆擴散,在方圓一裏地拔聚出一座圓形巨壁。
朱望怔怔看着穹頂飛掠的那一抹紫。
他明白,自己和韓當,都成爲了棄子。
石牢的穹頂,被一層水幕所遮掩。
周維和山先生同時趕到了此地,兩位封号強者看到顧南風之時,稍稍松了口氣,但依舊做足了防範措施,以防韓當和朱望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不過……看此刻場間的情景。
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不大。
至少韓當,是失去戰鬥能力了……他滿臉鮮血,渾身骨骼斷裂,奄奄一息,周維和山先生對視一眼,他們很久沒有見到傷勢如此凄慘的“深海十一層”超凡者了。
韓當,可是裁決所的王牌裁決官,就在先前,他還借着酒神座神力,對山先生發動了一次成功的突襲者……怎麽一轉眼,就被打成了這副模樣?
做出這一切的,不過是一個樸實無華,踩着人字拖的邋遢男人,宋慈在地上揪了根野草草根,用力吹了吹,重新叼在了嘴裏。哼起了小曲。
他的背後,聖光羽翼收攏。
韓當意識瀕臨破碎,他緩緩倒了下去。
“啪叽……”
一隻人字拖毫不憐惜地踩在了韓當的身上。
宋慈咬着野草,口齒不清地打招呼道:“喂……兩位大人物,晚上好啊。”
他對着周維和山先生遠遠揮手。
兩位封号神情複雜,這個年輕人的超凡氣息似乎距離封号還有一截距離……隻是展現出的戰力,卻令人動容。
這位應該就是東洲唯一的使徒,來自大都區的宋鹦集了。
另外一邊。
顧南風的戰鬥也就此落幕。
朱望主動收回了領域,那萬千朵淩厲的“鋒花”緩緩飄零。
這位大裁決官,看着不遠處遭受重創的韓當,眼神之中的殺意緩緩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
他舉起了雙手。
“我……認罪。”
周維和山先生并沒有因爲朱望的投降而掉以輕心。
周維爲朱望戴上了強邏輯鐐铐。
山先生則是将以石之力将韓當束縛。
做完了層層防護應對措施……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這幾乎掌握了整個裁決所超凡權勢的一對師徒,在此刻正式被逮捕。
迎接他們的,将是東洲最嚴峻的審核與裁決。
……
……
不多時。
一行人來到了那扇巨大的黃金門前。
聽完陵園的情報,宋慈皺起眉頭,望向周維,“您是說……我那位顧兄弟,還在門裏?”
周維老爺子有些尴尬。
他歎了口氣,隻能點頭。
陵園内的超凡者,實在太多……而“黃金門”的開合,似乎有某種特定的條件限制,隐隐約約,虛虛實實,每撥能夠容納逃出的超凡者,數量有限。
封閉的陵園,之所以能夠打通黃金門,是因爲千野大師那神秘的第二位弟子,利用占蔔術找到了現實世界的門坐标,據說那位姑娘姓褚。
而這些超凡者能夠安全撤離。
則是因爲顧慎,硬生生用陣紋,抵抗着崩塌雪潮。
“我去去就回。”
聽完之後,宋慈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就要往裏沖。
隻是下一刻,宋慈就被顧南風拉住。
“宋兄,千萬不要沖動。”
顧南風沉聲勸說道:“清冢陵園内正在發生極大規模的源質坍塌……如今所有人都在拼命撤離,我們還不知道這場坍塌是因何而起,就算你進去,又能幫到什麽?”
宋慈一下子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向來是一介莽夫,打架或者挨打這樣的粗活重活,他可以輕松勝任。
需要破解勘秘之類的……他就幫不上忙了。
顧南風說得沒錯。
自己如今沖入陵園,反而會給顧慎徒增煩惱。
“難道……我們就這麽看着?”
宋慈思忖再三,提出了這麽一個問題。
他望向周維,望向山先生,以及不遠處的長野世家大人物。
目光所過之處,那幾位承了顧慎人情的大人物,神情都有些複雜。
“就這麽看着……當然不行。”顧南風輕聲說道:“隻是……”
隻是……除了看着,還能做些什麽?
除了大雪崩外,那裏很有可能還在進行着一場神戰……就算他們進去,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反而會将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
離開陵園,越遠越好。
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宋慈嚼着草根,笑了笑,“諸位沒理由把命搭在這裏……宋某理解。不過宋某的命沒那麽金貴,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心癢癢,總想進去看一看。不爲顧慎,也爲了長長見識,打小沒來過長野,也沒見過清冢陵園長什麽模樣。”
本想說些什麽的周維,被這一句話堵了回去。
山先生也啞口無言。
宋慈在心中默念道,還有一個很重要原因,他沒有對外面這些人說。
他先前聽說顧慎和一位姓褚的姑娘關系匪淺,似乎大有說法,他們一同拯救了上千人,此刻都被堅守在陵園裏。
那位褚姑娘……應該就是顧慎的媳婦了?
顧慎有難,這種關頭,他身上流淌着“不死者”的血液,怎能退縮?
零零散散的超凡者攙扶而出……看這樣子,清冢陵園的内部應該疏散地差不多了。
宋慈來到了那扇黃金門前。
狂風呼嘯,吹拂花衫。
尚未進門,他便感應到了恐怖的能量,這陵園内的超凡源質恐怖地吓人,随時有轟鳴爆碎的可能性,即便是他,依舊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背後的潔白羽翼,也都舒展開來。
宋慈等待了片刻。
沒有人再從這扇黃金門中走出了……
顧慎還沒有出現。
他深吸一口氣,踏入陵園之中。
這一刻。
劇烈的轟鳴震顫而來,宋慈面部被磅礴勁風席卷,抽搐扭曲,他背後的八對羽翼全部展開,熾烈的精神海嘯盡數轟擊而來……看上去明明是冰冷的雪崩浪潮,可接觸的那一刻便會發現,那是幾乎可以将一個人徹底泯滅的恐怖熾熱之力。
光明神座的信物迸發出強烈的輝光!
“轟”的一聲!
宋慈在踏入黃金門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不對,立即開始撤離。
還是晚了。
幾乎是他踏入的那一刻,整扇巨大通天的黃金之門便被恢弘的神力震得破碎。
所有人怔怔失神地看着這一幕。
破碎。
無盡的破碎。
黃金門在了大雪崩的沖擊之下炸裂開來,粉成了千萬片,好像一場破碎的黃金幻夢。
而一具焦黑的軀殼,落在了衆人面前,宋慈渾身上下,被灼燒地體無完膚,他依舊還活着……隻不過再度遭受了重創,不死者的血脈迅速爲他治愈着傷勢。
然而他的身上,再一次出現了大都神戰之後的情景。
每一寸肌膚,都被烤碎。
恢複地極其緩慢。
有沉重的聲音響起——
“宋兄!”
“宋兄!”
那是顧南風的關切詢問。
還有周維,白小池……隻不過這些聲音都不重要了,自己身上的傷也不重要。
宋慈躺在地上。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踏入黃金門的那一刻,無邊無際的浪潮席卷沖刷而來。
他在被爆破轟鳴卷中的前一刻。
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顧慎。
顧慎……承受了比自己還要猛烈好幾倍的爆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