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環荒野，車子停在了一棟廢棄的大樓前。
江白跟在鹦鹉的身後下了車。
眼前，是一棟看起來與别的大樓别無二樣的破舊大樓。
周圍一片安靜。
江白等人在二環的活動包括來回進行了大概四個多小時的時間，而在四個多小時前整個一環才被犁清了一遍。
所以這個時候的一環荒野安靜地仿佛沒有半點生命氣息。
江白踩着的合金靴踏在地上碎石的時候，像是能夠聽到這輕微的動靜傳到了極遠的地方去。
舉目四望，偌大的一環像是一片文明的墓地。
然而灰燼之中，總有火星。
城市守備軍團的目标也不是滅殺一環的所有生命，城市裏真正的掌控者還沒有如此冷血。
“走吧。”
爆虎擡頭看了眼眼前的大樓，手裏拎着兩個黑色的大箱子，輕聲說道。
除了爆虎以外，花豹和黑鷹也同樣都拎着兩隻大箱子。
從出發開始，江白就有些好奇這堆在車後面的大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麽，隻是一直沒問。
現在可以初步确定，是帶給那些身在一環的反抗軍同伴的物資補給。
衆人并沒有進入大樓，而是在爆虎的帶領下來到了大樓側邊的一處掩體内的下水道井蓋。
花貓熟悉地拿過藏在一個角落裏的鐵鈎，一把拉起井蓋，率先跳了下去。
“沒問題。”
聽起來有些空洞的回聲從下面傳來。
衆人魚貫而下，走在最後的鹦鹉沒有忘記把井蓋重新關上。
……
黑暗而幹燥的下水道之中，氣氛一片詭異。
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下水道早就沒有了那些污穢和惡心的味道，剩下的，隻有沉悶。
一個聲音打破了這份安靜。
“我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哪怕回去義務做工，也好過待在這裏和這座廢墟一起腐朽！”
随後就引發了一陣輕輕的議論。
“就怕回去以後連義務工都做不成……”
“至不濟也可以和那些貧民一樣，整天什麽都不用做也能吃飽穿暖。”
“啊嗚……好困~隻想睡覺。”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我也想回去，我堅持不下去了。”
“像花貓姐姐他們一樣，我們在城市裏不是也可以堅持我們的信念麽？”
大多數人可以将生命犧牲于轟轟烈烈的抗争之中，卻難以抵得住枯燥歲月的侵蝕。
看不見成功的希望，看不見堅守的意義，看不見未來的道路，這才是最折磨人的魔鬼。
幾個在透氣窗的微光中若隐若現的蒼老面孔聽到那些年輕人的讨論，都是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早上，那些城市的守備軍清掃一環的時候，又在播放他們的那些宣傳片了。
“在外面吃不好吧？”
“在外面住的不安心吧？”
“在外面總要面對生命的威脅吧？”
“城市裏有照明的光、有幹淨的水、有飽腹的食物、有體面的工作……”
“回來吧，回來自首吧，現在城市已經沒有了死刑。”
伴随着聲音，還有那些光鮮亮麗的畫面——
人造穹頂模拟出的藍天白雲，現代工廠流水線生産的各種精緻食物，完全人造養殖環境下層層疊疊一眼看不到頭的糧食生産基地……
“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啊……”
“是啊，誰還記得30年前城市裏是個什麽樣子呢？”
正在這時，忽而有個身影快步走了過來。
“有人下來了。”
幾個老人瞬間拿起了手邊的槍械，身體緊繃。
“是爆虎他們。”
“怎麽又來了？不是說盡量少接觸麽……”
其中一個老人的聲音有些埋怨。
他可不想爆虎等人暴露。
“那小子也是一個實心眼的……”
說話間，他們以一種奇異的節奏敲了敲身邊的牆壁。
頓時，一片熒光自這地下水道的個個角落亮起。
随後，爆虎那洪亮的聲音，就在這地下響起。
“我回來了！”
頓時就有一窩蜂的年輕身影從裏面沖了出來，主動接過爆虎和花豹、黑鷹手裏的箱子。
這群年輕人顯然很喜歡爆虎他們。
湊在旁邊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最多的，都是在問城市裏又發生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江白看見一向冷着臉的花貓，此刻也是嘴角抿着輕笑被一群年輕人圍在了中間。
熱鬧之中，一個老人把爆虎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怎麽又來了？”
爆虎神色興奮。
“我這次來，是和大家夥說一個好消息的！”
“什麽好消息？”
爆虎的目光點了點站在人群邊，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切的江白。
“看見沒，我給咱找了個救星。”
“救星？”
幾個老人看着還徘徊在成年與未成年之間長相的江白，眼神中滿是懷疑。
毛都沒長齊，也能是救星？
爆虎自豪地笑了笑。
“這是先驅，老牛逼了，咱們從舊時代的曆史上撈出來的大人物。有他在，我們的事業就又有着落了。”
幾個老人皺了皺眉。
他們當然相信爆虎，但是很難這麽快相信一個陌生人。
彼此看了看，他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江白有些奇怪，這些反抗軍的人，是不是都是這麽熱情的哇？
爆虎他們初次見面時是，這些留在一環荒野上的反抗軍後備隊也同樣如此。
幾個氣質硬朗的老人拉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他們這裏的艱難困苦處境。
叫做蜥蜴的老人抹了抹眼角的老淚。
“當然……如果隻是這些環境上的困苦，我們也沒什麽，咬咬牙總能堅持的住。可是那些年輕人，他們沒有經曆過那個時代，對于我們的堅持總是不理解。這才是我們最憂心的地方，一旦哪一天我們走了……恐怕就沒人記得我們身上背負的使命了。”
江白看了看那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老人，又看了看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看自己的爆虎。
笑了笑說道。
“我來和他們說說。”
……
一片寬闊、空蕩的中央空洞中，江白的眼前是幾十個看不清面孔的人。
荒野上沒電，隻靠着一些熒光植物取光的地下，就像是過去那個時代月色還算明朗的黑夜。
僅有的熒光植物都聚集在自己的身前，自己的一舉一動在眼前所有人的眼中倒是秋毫畢現。
江白想到了過去自己在公司的一次演講，大燈照在他的身周，台下是處于黑暗中公司烏泱泱的七百多号人。
差不多的處境，一點也不慌。
咱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大夏的新一代優秀青少年。
我讀馬列長大的！
爆虎幾人擠在一個角落裏，看着熒光中的江白。
黑鷹有些好奇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他能說出些什麽東西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