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貧民窟靜悄悄的。
放學以後本來就五點了,再加上又去了三環城區逛了一趟,前後的路程又花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回來已經七點多了。
人造穹頂早已暗淡,模拟出的稀疏星光隻能讓江白看見模糊的灰與黑。
走在路上,不知爲什麽,之前無論是福利點的林姐姐,還是果果說的話,都印上此刻的江白心頭。
最近早點回家吧……
難不成是原身江白混在一起的那些孩子?
他們行事莽撞是莽撞了些,但是最多也是一些惡作劇,就算是被戲弄一番,也沒什麽。
反倒是今天的遭遇,讓江白的心頭升起了些許憤慨。
花不出去的錢,無論再多,也隻是一個數字。
他當然知道在黑市上能夠花的出去。
但是甚至都不能用“傳言”這兩個字眼,而是黑市上大部分的商家,本身就是那些公司自己的一個出貨渠道。
正常渠道不賣,而以同樣價值的産品用高出許多的價格從黑市上收割貧民那來之不易的能源币。
事實上,這不僅僅是貧民所需要面對的困境。
公民資格也分三六九等,SABCDE六等,每一等也各自有自己的限制。
從C級以上才有公民福利,并且後代可以降級繼承公民等級。
這些條條框框,建立起來了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晉升制度。
許多人奮力向上,也有許多人不願意被換着說法的剝削。
四環的貧民窟就是在這種制度下誕生的産物。
心中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江白沒太在意身邊的情況。
路過一個路口時,忽然有三個身影猛然躍了出來。
猝不及防之下,江白被一把推開,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三個身影也沒管江白,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回過神來的江白看着三個身影遠去的巷子,隐約間看見其中一個人的懷裏抱着一枚不大的銀色箱子。
江白也沒有太過于追究,那些貪玩的孩子這樣魯莽地穿越大街小巷也不是第一次了,就連曾經的原身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然而下一刻,江白吸了吸鼻子,他聞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
疑惑地順着三人跑出來的巷子看了進去,江白的瞳孔一瞬之間猛然放大。
血流蜿蜒成一條小蛇,在地面上匍匐前行。
人體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液在男人的身體下彙聚,仿佛比黑夜更深的陰影綻放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這種出血量,人已經沒救了。】
江白站在路口,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直到一陣寒風吹來,江白的身體才晃了晃,緊跟着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感襲來。
死人了。
他并非沒有見到過生命的逝去。
曾經爺爺、奶奶握着他的手眼睛緩緩合上的時候,他在身旁。
也見過那些在車禍下哀嚎着痛苦失去生命的可憐人。
來到這個時代以後,也在怪物橫行的荒野見到過一些屬于人類的屍骨。
可這是第一次,他親眼見證了一起謀殺。
來自于同族的惡意,第一次如此地侵入他的骨髓、靈魂。
讓他渾身通體冰涼。
這一刻,他隻感覺無邊的寒意包裹住他的身軀,讓他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輕輕吐出一口氣後,江白邁動有些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
他想看看那些人的目的。
走近了以後,江白輕輕蹲下身子。
男人躺在地上,臉色慘白,了無生機。
最顯眼的就是,其胸口處偌大的空洞。
原本該是心髒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是爲了心髒麽?
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已經可以把人體除了大腦以外,全身上下任何一個器官都給換掉。
江白眼神平靜地上下打量着,試圖尋找更多的細節。
脖子間還有一個尚未愈合的針孔,應該是注射了鎮定劑。
所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男人死前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苦。
看着男人的臉,江白的腦子中忽然浮現出了昨天傍晚時他過來拉江山去打牌時候的音容笑貌。
鐵子叔是麽?
他應該是父親的好朋友吧?
默默地拿出個人終端,江白找到了那個似乎這輩子都不會聯系的人。
“林叔叔,我要報案。”
……
正在稽查組辦公室裏面捧着杯熱茶出神的林秋生渾身一抖,拿出個人終端,看到了一條令他意外的信息。
“報什麽案?”
“四環d區f4片區第4棟第5棟之間的樓道……有人死了。”
林秋生瞬間跳了起來就往外趕,同時叮囑江白道。
“你先回家躲好了,案發場地危險,我馬上就到。”
“嗯。”
江白沒有解釋那麽多,隻是輕輕答應下來。
然後就移動到一邊,靠坐在牆角,看着那個躺在地上的身影,眼睛裏逐漸放空。
不知過去了多久,稽查組的獨特警鈴聲叫醒了這片安靜的牌樓。
紅藍閃爍的燈光照亮江白的視野後,一個關切的聲音近在耳邊的響起。
“不是讓你回家等着麽?”
江白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
看着對方,江白勉力笑了笑。
“林叔叔……”
“沒事了,這事交給我們來處理,你回去休息吧。”
和林秋生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稽查組的另外兩個同事。
此刻他們已經開始上手,檢查死者以及附近留下的一切線索。
江白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就再度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林秋生身上。
“叔叔,這種事,最近發生了很多次麽?”
在剛剛等待的時候,果果和林姐姐他們說的話,無比清晰地在他心頭浮現。
顯然,鐵子叔并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也可能不是最後一個……
林秋生歎了口氣,蹲下身子,和江白保持到了同一個水平線。
迎着江白的目光,他輕聲解釋道。
“他是第十八個……但是沒關系,相信叔叔,我們很快就能抓住罪犯的。”
江白瞥了眼鐵子叔胸腔上的那個血淋淋的空洞,又問道。
“最近有誰需要心髒麽?”
林秋生微微一怔,有些驚訝于這個以前未曾深入了解過的小家夥的敏銳。
“目前還不知道。”
“他死前獻過血,應該是兇手在排查适合的人選。”
這也知道?
林秋生愣了愣,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但是他們沒有大張旗鼓地收集,僅僅隻是通過貧民們私下的宣傳,那些貧民又排斥我們……我們很難第一時間掌握線索。”
江白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
“我回去了。”
“回去好好睡個覺,忘掉這些,也别對外亂說,這些天早點回家,别回來這麽晚了。”
江白沒有回應,不置可否。
隻是走出一步後,又偏過頭看着林秋生。
“林叔叔,罪犯會得到該有的懲罰麽?”
迎着江白的目光,林秋生堅定地點了點頭。
“會!相信叔叔。”
“所有的?”
“所有的……”
走過轉角,江白拿出個人終端,開始聯系動物園小隊。
“鹦鹉,問你個事,貧民窟最近的死人事件,你們知道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