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形容高門,在不同的文學作品裏,會有不同的寫法。比如有些人認爲高門就是渾身上下,全都是名牌,珠寶首飾,價值連城,就差把我很有錢寫在臉上。
但是表面的财富,并不能真正擡高門第,相反,隻會讓人感覺一種暴發戶的俗氣。
就拿張庶甯的這場婚禮來說,花費多少,有多少排場,什麽十裏紅妝,全都在其次,僅僅說一點,作爲大明最好學府的山長,劉三吾剛剛進京,前往教化部述職。
這麽一位堪稱大明高等教育執牛耳者,在來客的名單上,也僅僅排在了第三桌……而且還是看他教導過張庶甯,算是昔日的老師,不然就要弄到十桌開外去了。
在今天的太師府,什麽公侯勳貴,都是最不值錢的。
畢竟光是公主,就有十幾個,皇子更多,你們這些人,還是靠邊站吧!
對不起,當真上不得台面。
不過很顯然,在這場婚禮上,光憑着身份地位,還是沒法排在前面。
張庶甯發現劉三吾在第三桌,立刻就給張承天一個眼色,小胖子心領神會,忙不疊告訴老爹。随後劉三吾就被請到了第一桌。
等他一過來,立刻就腿軟了。
在這一桌,有大宗正李貞,禦史大夫徐達,太子朱标,中書首輔孫炎,都給事中宋濂。另外還有提督大明銀行江楠,太師張希孟,空着的兩個座位,是給馬皇後和朱元璋的。
沒錯,整個大明朝,能說了算的人,全都在這一桌上了。
劉三吾進京,想的是多給濟民學堂争取些經費。
毫無疑問,他們這裏面,有一個人點頭,劉三吾的事情立刻就有了着落。
可劉三吾是真的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給自己惹禍。
等他見禮問好之後,正巧朱元璋兩口子也來了。
來賓見禮之後,老朱到了位置,坐了下來。
先是和張希孟兩口子說了會兒吉祥話,随後又看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劉三吾身上。
“庶甯這孩子,是咱看着長大的。孩子着實是好孩子,他對咱大明朝有功啊!徐達……你說朝廷幾時,才算拿下了西南?”
徐達立刻道:“上位,國初的時候,湯和經略西南,朱英領兵收複雲南,彼時西南就算是大明疆土。”
朱元璋點了點頭,可又搖了搖頭,“你說得對,但又不全對。收攏一個地方,貴在收拾人心。隻要上下通暢,各按其所,才算是真正深入人心,掌握了疆土。庶甯在龍場辦學,送數十名學生,進入濟民學堂,成爲大明棟梁之材。直到此刻,才算是收拾了西南之地,伱意下如何?”
徐達立刻笑道:“上位明鑒,如此看來,兵馬所緻,還要教化所緻,這二者是同樣重要,或許教化更重要!”
這時候張希孟笑道:“軍事掌控,是推行教化的前提,沒有軍事掌控,就不可能順利推行教化。而順利推行教化,又能降低掌控成本,長久安全地控制疆土。這二者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不分彼此!”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聽見沒有,太師真是會說話,二者确實不相伯仲,不分彼此。這麽說來,庶甯他們也算是将軍,功績可以和魏國公不相伯仲啊!”
徐達笑道:“确實如此。上位看得真切。”
他們聊了幾句,朱元璋才道:“打仗固然要主将神勇,可也要後面跟得上,辎重糧草,饷銀軍械,一樣少不得……劉卿,你們這些學堂,就相當于戶部國庫,是負責後勤辎重的,你們可要心裏有數。”
劉三吾一怔,就要站起,旁邊的張希孟擺擺手,“上位尋常問話,用不着太過在意,就是閑聊罷了。”
劉三吾心裏發苦,他哪敢真的當成閑聊啊,不過他到底沒有站起來。
“太師說的是,我琢磨着,應該用心培養,凡是考入學堂的西南學生,都要給予扶助,提供學費,幫助安頓。再調派最好的老師,确保成才。”
張希孟突然一笑,“劉山長,按你這麽說,是不是往後應天的學子,應該去西南,讀龍場中學啊?”
劉三吾頓時大驚,忙道:“太師,我沒有這個意思,請太師萬萬不要誤會……”
張希孟擺手,“不必如此,我想說的是,對學生務必要一碗水端平,有困難,不管是哪裏的學生,都是一樣。或許西南多一些,或許其他地方少一些,但總之隻要是有難處,就要一視同仁,不可區别對待。”
朱元璋也颔首笑道:“太師所講,正是咱心裏所想,說到底,還是公平!教化學生,等同于開疆拓土,如果拿捏不好分寸,主事之人可是要背上千古罵名的。”
劉三吾又是渾身一振!
能跻身這一桌,固然是給足了自己臉面。
但是這些話卻和刀子差不多,全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刀刀見血,直戳要害,确實是有點疼啊!
而且他們提出的要求,也着實難辦。
你說要優待西南的學生,人家跟你講别的地方也有處境不好的學生。
要求公平對待學生,又把教化看得這麽重。
毫無疑問,西南,西北,偏遠的地方,任務更重!
這要是不拿出一點對策,自己這個山長,就成了罪人了。
“啓奏陛下,臣,臣竊以爲在分配名額的時候,可以更加公允一些……我就在想,沒有足夠學生考進來,就不設考點,是不是合适?就,就拿這一次來說,如果沒有庶甯前往貴州辦學,西南三省,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設立考點。同樣的情況,還有西北幾省,秦王和晉王都打算設立一所學堂,西域方向,教化任務,更加繁重,甚至還要面對帖木兒勢力……我以爲能不能選派一批優秀的老師過去,并且派遣學生,互相往來交流……畢竟總不能再靠着庶甯去西北辦學,解決這事情吧?”
聽他這麽說,張希孟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就是這個意思,公平是我們的理念,壯大國朝,推行教化,鞏固疆土,又是我們的實際需要……應該怎麽權衡,正是你們的使命所在!”
劉三吾連連點頭,“多謝太師教誨,下官明白了。”
老朱笑了笑,“太師的話,你明白最好,不過咱要看到效果,立竿見影的效果……江西的水平确實高,這點咱也知道,但是江西學子在濟民學堂的比例太高了,要壓縮。同樣的,還有山東學子在複旦的比例,北平學生在北平大學堂的比例……都要往下壓。不要覺得不公平,咱拿着大明的财稅,養了這麽幾所學堂,要是還不滿意,那就有些貪心不足了。”
劉三吾苦兮兮點頭,說到底,還是要割肉啊!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事情到了今天,也隻好如此了。
相比起幾年前,大明的條件又好了很多。
除了三所頂尖兒學堂,以北平師範學堂爲首的十家師範學校,已經陸續招生,并且已經産生了畢業生。
比如張庶甯在龍場辦學,即吸引了一些師範學生過去。
他們對于考入濟民學堂也是鬥志昂揚。
或許他們不行,但他們的學生一定能行!
此時正是師範學生大批量畢業的前夜……過去推行興學令,最多也就是識字罷了,到了這一次,卻是可以進行分科教學,推行新的知識。
冥冥之中,張庶甯的舉動,都推動了大明的教育事業往前走。
上一次,是打破富貴高門對學堂名額的壟斷。
這一次卻是推動教育資源向全國平均。
而且很明顯,這一次是往西平均。
西南,西北,這些地區,将得大批投資,同時還有一大批的優秀教師加入。
整個局面,絕對會大爲改觀。
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張庶甯已經騎在馬背上,一身喜慶的大紅,将新娘子的三十二擡大轎,迎接了回來。
很難得,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畢竟這是他認準要牽手一輩子的人。
此外,以夏知鳳現在的科學成就,她的确當得起。
夏知鳳不光提出了地圓學說,而且在力學上面,也很有建樹……她現在正在鼓搗微積分和萬有引力。
如果不出意外,在二十四五歲之前,覺得有希望拿出成績。
而且夏知鳳可不是那種會把餘生拿來尋找神明的人,更何況又有張希孟的指點,今後這丫頭,注定是科學史上的豐碑!
有些待遇,也是理所當然。
張庶甯将新娘子送進了洞房,回過來,各處敬酒。
不用擔心,體貼的張老二已經把張庶甯的酒水都換成了白開水。
唯獨到了劉三吾這裏,張庶甯換回了正兒八經的烈酒。
“老山長,過去學生給你添亂了。”
劉三吾慌忙道:“可不能這麽說啊!你的苦心我都明白,說起來能有你這個學生,是我面子有光!”
張庶甯連忙點頭,随後很認真道:“多謝老山長體諒,今後孩子們就要拜托先生了!”
劉三吾慌忙道:“放心,我明白,這是關乎大明前途的大事,我又怎麽會糊塗!回頭我就聯合其他各個學堂山長,共同上書,針對考試名額,進行重新分配!”
張庶甯連連道謝,他又陸續到了其他的桌子,最後他才去了位于東跨院的學生區,自己的學生們都等在這裏。
“山長,你好帥氣啊!”
張庶甯臉色微微漲紅,“我能教你們的就這麽多了,記住了,往後成親的時候,一定不要請太多人!”
說完這話,張庶甯一扭頭,直奔着茅房就走,身背後是學生們瘋狂的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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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