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捏着一沓子題目,臉很黑,氣氛很糟糕。
“張承天,你跑這來,就是想告訴俺,你大哥不是俺徐家女兒配得上的,對吧?”
“不對!”張承天連忙搖頭,“我說魏國公,你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就鑽了牛角尖兒。我大哥那就是個木頭,很無趣的。他也沒啥像樣的愛好,他也不願意掙錢過好日子,他還不想當官,我就不明白了,誰跟他在一起過日子,能舒心了!伱到底是爲了女兒好,還是想把她推進火坑?”
這下子輪到徐達愕然了,張庶甯有你說得這麽不堪嗎?縱觀年輕一代裏面,這孩子也算是很優秀的了,好學懂事,長得好,人品好,怎麽就不行了?
張承天翻了翻眼皮,無奈道:“反正我這麽說吧,大哥雖然會騎馬,也會射箭,但他反對在家裏養馬。”
“爲什麽?”
“因爲他覺得養一匹馬的錢,能幫助三個窮學生讀書……魏國公,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達連連點頭,“我明白了,看樣子以後成親了,還要我出錢養馬啊!”
“啊!”
張承天怪叫了一聲,姓徐的,你的腦殼壞掉了嗎?
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啊!
徐達略微沉吟,反複思量,其實張承天講的并不是什麽問題。張庶甯這樣,你總不能說他是不可救藥的纨绔子弟吧?
一心教化,那也是能成就大事業的。
隻不過這裏面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家的女兒,願不願意,能不能認可,想不想一起過相對清苦的日子……
似乎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行了,你小子先回去吧,我再想想看。”
張承天愣了一下,随手撚了一下手指頭,“那個魏國公,我也算是幫你送信,你看是不是?”
徐達哼了一聲,“就你小子這樣,我還真覺得你大哥好呢!”
說着話,徐達掏出了幾張寶鈔,遞給了張承天,把這小子打發走了。
随後徐達又思索了許久,還是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去問問丫頭,看她怎麽想的吧!
又轉過天,徐達來了張希孟的府邸,很湊巧,朱棣也在這裏。
見到了徐達,朱棣有點害怕,打了個招呼,就想告辭。
哪知道徐達怒喝道:“站住,我有話問你!”
朱棣咯噔就立在那裏,筆直如松。
堂堂燕王殿下,這輩子都沒這麽老實過,徐達帶着他,到了張希孟的書房,同時面對着老師和徐達。
“俺要問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徐達語氣生硬,完全是審問犯人一樣,半點不講情面。
張希孟抱着胳膊,面帶笑意,不言不語,大有成竹在胸的意思。
朱棣略沉吟,立刻就道:“我,我打算去開平就藩。”
“開平?守着毛紡廠,苟活着嗎?”徐達又不客氣問道。
“夠!夠啊!我盤算過了,再給我兩三年時間,毛紡廠每年就能出産三百萬匹呢絨,光是這一項,就有三五千萬貫的進出,純利也有五百萬以上,用來養王府三衛足夠了。而且我還能留點别的股份,每年從北平分紅,絕對衣食無憂……魏國公不用擔心。”
一向以哭窮賣慘爲能事的朱棣,竟然在徐達面前裝起了英雄,足見婚姻使人糊塗,這還沒怎麽樣,智商就下線了。
果不其然,徐達勃然大怒!
“燕王殿下,過去你管着北平,遼東,還有高麗等地……那是多大的家業!現在一個區區開平城,你就心滿意足了?你還有出息沒有?你太讓人失望了!”
“這……”朱棣傻傻看着徐達,我沒聽明白,您這是什麽意思?奈何徐達把頭扭到一邊,根本懶得搭理他。
張希孟隻能咳嗽道:“是這樣的,陛下頒布旨意,準許宗室建國,也允許勳貴之後,海外開拓。開平隻有一城,委實狹窄了一些,如果燕王願意開拓,也是可以的。”
朱棣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問自己的雄心壯志啊,也是,哪個老父親,不希望女兒嫁得好,不想着女婿有出息?
尤其是徐達這種,難道讓我的女兒,跟着你在開平城當城隍奶奶嗎?
沒有這個道理!
朱棣想通了怎麽回事,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先生,還有魏國公,其實我早就想好了,我打算主動出擊,利用三萬精兵,徹底消滅王保保!”
徐達一怔,王保保這個名字,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了,但是在徐達的心裏,卻一直有這個人。
毫不誇張講,王保保就是大元朝,最後的守墓人了。
徐達和常遇春,分進合圍,把王保保逐出山西,那一戰王保保浮馬渡河,狼狽到了極點,幾乎就被活捉。
但王保保到底命不該絕,居然成功逃脫了。
他不光跑了,還扶持元廷殘餘的宗室,又扯起了大元的旗号。
但是很可惜,王保保沒法像曆史上那樣,繼續爲禍大明邊疆。
主要的問題是張希孟和朱元璋制定的邊防策略。
他們不光修長城,安排将士屯田戍邊。
還大量的提拔将領,安排精兵,每年都要深入草原,驅逐元軍。
另外各地招降納叛,收買了不少蒙古部落。
也不用說太多,隻要把鐵鍋的忏悔錄拿出來。
瞧瞧吧,你們最後的皇帝已經投降了,認罪了,還反思過錯,你們有什麽理由不投降?
鐵鍋能好好活着,你們也不會無故被殺,還打什麽?
面對更加強勢的大明王朝,還有兇狠的誅心戰術。大明的邊防壓力,确實比曆史上小了太多。所以收複北平之後,幾乎沒有太關注北方的戰事,反而一心撲在發展上面。
但時至今日,大明内部的整頓已經越發完備,對外用兵,迫在眉睫。
尚且負隅頑抗的王保保,自然難逃公道。
“要說起來,這個王保保也是有點骨氣,這麽多年了,竟然還在堅持,沒有歸順!”徐達感歎道:“太師,你看讓我領兵,徹底解決了王保保如何?”
徐達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可還沒等張希孟開口,朱棣就不幹了,“魏國公,你都卸去大都督之位,轉任禦史大夫,怎麽還想領兵?你,你這是以文禦武,太師可是定過鐵律,絕對不行的!”
“你!”徐達氣得不輕,“張太師,你給評評理!”
張希孟臉上含笑……到目前爲止,徐達還是常勝将軍,而曆史上,徐達在最後讨伐王保保的時候,确實翻車了。
所以從這點來看,張希孟覺得還是不要徐達領兵爲好。
“魏國公,你看這樣如何?要你去西安府督師如何?”
徐達愣了一下,無奈道:“原來張相也以爲俺久疏戰陣,不堪使用……罷了,就把這個機會交給小兒輩吧!”
徐達居然主動放棄了領兵,這讓朱棣大爲振奮。
“先生,讓我領兵,我帶着老二,老三,保證把王保保生擒活捉,拿他的腦袋當夜壺!”朱棣拍着胸脯道。
“那個夜壺還是留給你爹用吧!我沒那個習慣。”張希孟不客氣道:“這一次對王保保作戰,隻怕還要藍玉才行。”
朱棣怔了一下,“先生,你怎麽就那麽看好藍玉啊?”
張希孟哼道:“不看好他,難道看好你?藍玉這家夥确實肯用心研究,對敵的時候,也不拘一格。而且他長時間在高麗這邊,王保保并不熟悉他,因此讓藍玉領兵,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拿下王保保,機會就大了。”
徐達稍微沉吟,就點頭道:“太師,這個安排我贊同,按說這一次出兵,絕對不是簡單的讨伐王保保而已,應該有更大的部署。”
張希孟點頭,“沒錯,要讓馮國勝和傅友德從西域方向出兵,攻擊王保保的側後,秦王,晉王,燕王,合三王兵馬,進軍東勝,在河套站穩腳跟,吸引王保保前來決戰,随即以藍玉奇兵突進,一戰而定生死!”
徐達點頭,可又道:“太師的計劃雖好,但是這樣一來,綿延幾千裏,東西縱橫,又是茫茫草原戈壁,稍有不慎,王保保就會逃跑,想再抓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張希孟道:“所以這一戰必須要有冠軍侯的本事,要能準确抓到敵人,順利擊殺。這也是我傾向于藍玉的原因。”
徐達又是一陣思索,這一次他徹底服氣了。
“我确實是不行了,在中原之地,打了太多的仗,我現在的腦子還是淮西,江西,湖廣,中原……離開了這個範圍,我也未必勝得過年輕人。”
徐達感歎一聲,“朱棣,這次你也是領兵大将,立大功,多拿下些地盤。日後,日後跟着你在一起的人,也能面子上好看不是?”
朱棣還在遲疑,張希孟笑道:“傻小子,快給你嶽父磕頭啊!”
朱棣還沒反應過來,“那,那徐妙雲答應了嗎?”
徐達氣得翻白眼,“蠢子,要不是那丫頭一心要嫁給你,當我會答應啊?就你這個傻勁兒,就不招人稀罕!”
朱棣怔了片刻,嘴角忍不住上翹,連忙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小婿見過嶽父,願嶽父福壽雙全,長命百歲!”
徐達看了片刻,終于伸手,把朱棣拉起來,“對俺丫頭好點,不然俺可不答應!”
朱棣嘿嘿笑道:“那個啥……我也打不過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