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張承天挨揍了,讓他大哥追着打,打得滿院子亂跑,雞飛狗跳。
反倒是朱棣,他看着挺有趣的,竟然出言阻止,“庶甯,他又沒幹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饒了他吧!”
張庶甯氣喘籲籲,怒道:“張承天,燕王醉了胡鬧,你也跟着鬧,還鬧得更大!這是待客之道嗎?這又是爲臣之道嗎?我發現你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我絕對不能放過你!”
張庶甯惡狠狠教訓了他幾句,這才轉身,坐在了朱棣旁邊,“燕王,回頭我跟父親說一聲,請家法,狠狠收拾他!”
朱棣連連擺手,笑道:“用不着,真的用不着……其實我挺喜歡承天性格的,伱不妨問問,他願不願意到燕王府做事?”
張庶甯怔了下,心說你想要這小子幹嘛?氣死人不償命啊?
哪知道張承天毫不客氣道:“朱棣,你别想了,我早就是陛下的人了,我現在可是指揮使!”
張承天又道:“大哥,其實你已經以下犯上了,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讓咱爹知道了,也未必有你的好果子吃,我勸你一句,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你給我閉嘴!”張庶甯豁然站起,你個兔崽子,還敢跟我裝大瓣蒜?你就算上天了,我也照樣揍你!
朱棣還不知道張承天當了指揮使的事情,聽他這麽一說,竟然有些失落。
“哎,早知道你這麽好玩,就該帶你去北平的,咱們珠聯璧合,那該多好啊!”
張承天哼了一聲,“那你就别想了,我在應天挺好的。這塊彙聚南北,各種好吃的都多,我去北平,天天吃烤全羊,我怕受不了!”
朱棣笑了,“其實也不光是烤全羊,還有鹿筋,飛龍,好東西多着呢!隻可惜我也要離開北平,沒法子繼續留下去了。”
聽到這裏,張庶甯微微一怔,醉酒是昨天的事情了,經過了一夜休息,他恢複了精神頭兒,也忍不住跟朱棣道:“其實我跟胡師兄聊過很多,胡師兄也覺得,現在放棄北平,未必不是什麽好事情。”
朱棣愣住,無奈苦笑道:“庶甯,你知道我在北平傾注了多少心血啊!”
“可你也擔負了千萬貫的債務啊!”
朱棣一怔,有些錯愕。
張庶甯繼續道:“如果你能趁機把債務剝離,都甩給朝廷。然後你不管是去遼陽,還是去開平,還都能利用北平的人員,市場,既能得其利,又能避其害!你說這還是不是賺大了嗎?”
朱棣怔住,似乎還有這麽一說。
“庶甯,那你有什麽高招嗎?”
張庶甯道:“我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債務剝離,從燕王府,交給留守司,然後轉給布政使……”
張庶甯還要往下說,突然意識到旁邊還有個家夥呢!
“你滾一邊去,别讓我看到你。”
張承天氣壞了,“大哥,我可是你親弟弟啊!你不能一屁股坐在朱棣那邊,不把我當回事啊!”
張庶甯冷哼了一聲,“這不是你能聽的!再敢跟我廢話,我還打你!”
面對大哥手裏的棍子,張承天是半點主意都沒有,隻能灰溜溜跑了。一邊跑,張承天還一邊罵。
朱棣都撿了大便宜,還幫他謀好處,大哥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糊塗蛋。
張承天盤算着,要去找誰告狀。
反正他就瞧朱棣不是個好人,自己這個位置,就應該懲惡揚善。
“你想做好事,你想懲惡揚善,你怎麽不去找藍玉和李善長的麻煩,你盯着人家朱棣幹什麽?”
張承天無奈嘟着腮幫,“那倆太強了!孩兒不是他們對手啊!”
張希孟當真是無奈了,這兒子還是太嫩了。
你要成熟起來啊!
不過一時間,張希孟也沒有精神頭教他,北平留下的一大攤子,還需要順利接手過來。
朱棣經營了這些年,到底有什麽寶貝,确實值得梳理一二。
足足八個箱子,擺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面對這些東西,老朱也沒法淡定了。
他請來了馬皇後,叫來了朱标,包括張希孟在内,也都來了,一起盤點。
首先是工廠,這也是朱棣最重要的産業……開平的毛紡織廠,光是各種工人就足有三萬之多,每年能産出的呢絨,多達一百五十萬匹,而且還在迅速上漲!
雖說毛紡織廠在開平,但是在北平這邊,還有印染,裁剪,制衣,這一整條産業鏈下來,足有十萬以上的工人。
除了紡織廠,第二項就是龐大的運輸公司,這個規模更加龐大。
内河航運船隻,三百艘,海船超過五百艘。
大運河,大沽口,遼東的木材,糧食,藥材,礦産,北平的呢絨,牛馬牲畜,南方的絲綢、茶葉,南北貨物交流,北平的航運公司,占據了一半以上的市場。
整個從業人員,居然超過了十五萬!
“主公,現在北平的軍工生産也相當可觀,基本上是應天之外,規模最大的一處了。”張希孟緩緩說道。
北平的軍工,那還是張希孟和朱元璋留下的。當初收複北平之後,爲了防備北元反撲,在北平周圍,留下了很大的規模的軍工作坊。
那時候就能生産刀劍,盔甲,火铳,火炮……經過了這麽多年,北平又添置了采礦,煉鋼,鐵器制造,基本上把産業鏈補全了。
甚至北平還能生産維修紡織機械,有一大批能工巧匠。
所以毫不誇張講,北平算是大明工業水平最高的地方。
這還不包括北平上百家的屯田公司,以及大批的牧場,林場……除此之外,北平還建成了兩座規模龐大的學堂。
北平大學堂,北平師範學堂,這兩座學堂加起來,每年能提供超過兩千名各種人才。
一路盤算下來,就連朱元璋都暗暗感歎,朱标就更不用說了,他把朱棣放在北平,就是希望四弟能用他的方式,闖出一片天。
現在看來,朱棣不光闖出了一片天,還附送了一座金山,一座銀山!
“父皇,四弟有大功于國家啊!真把他從北平弄走,咱們就這麽接了北平,我真是于心不忍。”
朱元璋微微沉吟,忍不住道:“說實話,也就是老四那個不顧一切的勁頭兒,才能弄出這麽大的一份家業,換成你們其他人,誰都不行!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就沒有别的好說,北平的家業太大了,必須拆開。”
朱元璋一錘定音,北平當真是太大了,也太肥了。
一場糧食大戰,就讓人看出了北平的實力。
朱棣貢獻了三百多萬石糧食,超過了朝廷投入彈藥的三分之一。
别忘了,這還隻是糧食公司初步産出,隻要給他們時間,再有幾年,必定會暴漲的。
到時候糧食,武器,呢絨,礦産……北平簡直要什麽有什麽。
實力上,簡直頂得上半個大明朝了。
“父皇,北平雖然是故元都城,算不得蠻荒之地,可也遠不如江南富庶之地,孩兒還是糊塗,爲什麽四弟那裏,能算出這麽多錢?可咱們朝廷,卻拿不出多少錢!”朱标一臉困惑。
張希孟歎口氣道:“這就是北平的成果……也是發展工商的威力所在。中原之地有木材嗎?有,船隻嗎?也有!但是中原這些木材,糧食,船隻,都分散在各家各戶,根本沒法統計。不能納入朝廷的财賦,産生不了收益,所以就隻能放在眼裏。似乎是不少,但仔細計算,就沒有多少東西可用。”
“可一旦轉入了工商模式,以錢财計算。北平組建了數量衆多的工廠公司,這些工廠有多少産出,繳納多少稅賦,一目了然。全都可以作爲朝廷能支配的力量,這樣一來,計算起來,産出就非常高,可支配的财富就數量驚人!”
張希孟總結到這裏,突然笑道:“殿下,我也就是粗略一說,這事情胡俨研究很深,計算的非常明白……說實話,甯國公主的眼光不錯,這個驸馬真的是青年才俊,了不起的人才!”
聽到這話,老朱的臉微微一紅,确實有點尴尬,他挑選的驸馬是個纨绔子弟,女兒看中的丈夫,卻是個大有前途的年輕人。他這眼光,連孩子都不如了。
“妹子,回頭咱把這個胡俨請到宮裏,讓咱瞧瞧怎麽樣?”
馬皇後想了想,低聲道:“還是去皇家圖書館,讓鳳丫頭和庶甯把胡俨請過來,他們都是一個學堂出來的,湊在一起,能聊得來。咱們倆就去聽聽課,也熟悉下人家年輕人都想什麽……你就别擺九五至尊的架勢了,萬一把這個好驸馬也給吓跑了,可就是咱們的損失了。”
老朱終于點頭,“行,聽妹子的。咱算是明白了,往後再也不點鴛鴦譜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爲兒孫做馬牛!往後把孩子分封出去,他們有本事,打下多大的地盤都是他們的,咱也不操心!”
從不肯服輸的朱元璋,終于萌生了放手的意思。
張希孟心裏頭暗喜,其實過去的官制,不光是左相和右相的問題,真正的核心在于,以前的設計,是爲了能讓老朱更好執掌朝權。如今老朱願意放手,願意約束宗室,新的這一次改革,就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主公,北平的資産多,負債也多,你看該怎麽辦?”
老朱道:“還能怎麽辦?老四都不在北平了,這個債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