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兒算是要回來了,可又有三個孩子要走了。咱們這個宮裏,什麽時候能團團圓圓啊!”馬皇後低聲歎息。
朱元璋沉吟半晌,歎道:“你也别念叨了,誰讓咱是九五至尊,坐在這個位置上,沒有别的辦法,你說是不是?”
馬皇後也點點頭,“我就是這麽一說,孩子們多曆練一下,别給老朱家丢人就好。隻是标兒回來,也快十六了,該操辦婚事了。回頭還要跟常國公通個氣。”
朱元璋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點頭了。其實從他的角度來看,娶常家女兒,隻是一時興起,算不得絕配。但很可惜,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别的選擇。
“早點成親,早點立業。趁着咱們身體好,還能帶孫子,把孩子教好了,朱家江山才能千秋萬代啊!”
馬皇後暗暗一笑,心說你想什麽呢?
還千秋萬代,能傳個幾代人,十幾代人,就算是老天眷顧了,自古無盛世三百年,想多了太累。
馬皇後沒有跟老朱廢話,她先後把朱樉,朱棡,叫到了面前。這倆孩子也長開了,他們很像朱元璋,身形修長,随着年紀增大,有了不少英武之氣。
“伱們去了關中和山西,知道怎麽辦嗎?”
朱樉連忙道:“孩兒明白,馮都督他們在向西域進軍,我給他們當好辎重隊就是了。再有就是墾荒貿易,妥善練兵。”
馬皇後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你們父皇把長安改成了西安,大明西半壁江山的安穩,就在你的身上了。”
朱樉連忙點頭,“孩兒明白!”
馬皇後再看朱棡,沒等她問話,朱棡就直接道:“母後,孩兒此去山西,必定妥當移民,幫着二哥,穩住關中。”
馬皇後笑道:“你想開了?不琢磨着讓你二哥聽你的?”
朱棡臉紅了,“母後,我那是小時候不懂事,這都過去好幾年了,您怎麽還記着?”
馬皇後笑了,“什麽時候,我都記着!”
說話之間,她從懷裏掏出兩個信封,分别遞給了兩個兒子。
這倆孩子下意識要看,馬皇後擺手。
“等出京再說吧,算是娘給你們的私房錢。”
倆小子心中一動,連忙收好,一起跪倒,磕頭作響。
轉身,兩位皇子下去。終于輪到了朱棣。
由于差了幾歲,老二老三已經有了青年的模樣,朱棣雖然不矮,但還是差了一截,而且他也更加頑劣,進來之後,還望兩邊張望,看看有沒有藏着什麽人……馬皇後看在眼裏,忍不住笑了。
“你這個猴崽子,就那麽着急,非要現在就去北平,等幾年不行嗎?”
朱棣臉上含笑,“母後,早點過去,早點開疆拓土,早點掙錢,好孝敬你和父皇啊!”
馬皇後輕笑,“難爲你一片孝心。可你現在還小,可不能着急領兵,我已經吩咐朱文正和李文忠,讓他們倆看着你!這幾個孩子裏面就你最不讓人省心,可不許再讓母後擔心了!”
朱棣眨了眨眼,朱文正,李文忠,他們倆還在北方哩!
論起打仗的本事,他們可不比徐達、常遇春差多少!如果能想辦法,讓他們替自己沖鋒陷陣,必定無往不利啊!
朱棣眼珠亂轉,馬皇後看在眼裏,不由得沉下了臉,“朱棣,你可給我聽好了,不許鬧事,不許犯險,去了北平,就老老實實待着。”
朱棣愣了下,委屈巴巴道:“母後,孩兒可是藩王啊,要戍邊的!總不能一直待在王府吧?你倒是說說,孩兒什麽時候能領兵?”
馬皇後還真略愣了一下,随即道:“怎麽也要十五歲之後,你現在去北平,就是熟悉民情,了解百姓疾苦,懂了嗎?”
朱棣終于點頭,“孩兒明白了。”
馬皇後點頭,随即也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朱棣。
“收着吧!你還小,不定性。别瞎折騰,遇到了事情,多思多想,也可以給母後寫信。”随後馬皇後又讓人取來一個箱子,裏面竟然裝着幾件衣服,有單的,有棉的,有毛衣,也有皮裘。
馬皇後拿着一件,在朱棣身上比量了一下,露出滿意笑容。
“小孩子長得快,這些就是一年的,回頭長了多高,告訴娘,讓娘給你做!做到你成家立業,有媳婦疼!”
朱棣小臉紅紅的,連忙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磕頭,格外用力氣,咚咚作響。
交代了三個兒子之後,馬氏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兒大不由爺,尤其是皇家,更是如此,孩子們都不算大,就藩一方,到底是能造福百姓,還是爲禍一方,馬皇後也說不準。
這幾個藩王,尤其是被安排到邊疆的,手上的權柄,還真是不小。
以朱棣爲例,他直屬三個王府千戶,這個千戶編制比普通千戶大,人數是一千七百人。
也就是說,朱棣的護衛就有五千一百人。
另外還有軍醫,工匠,辎重,斥候等等,算起來是六百人,加起來就是五千七。
在此之外,朱棣還握有都指揮使的兵馬。
幾年前,張希孟主持劃分省份。
其中河北省拿了出來,北平隸屬河北省,有都指揮使統軍,由于是邊疆重地,編制有四萬八千兵馬。
凡是有藩王鎮守的區域,都指揮使司,也接受王府号令。
朱棣能控制的兵馬超過了五萬人。
這還不算完,在北平等地,有李文忠,朱文正等人統領的禁軍,還包括相當數量的駐防長城的兵馬,再有長蘆鹽場的兵。
全都計算起來,沒有二十萬人,也差不多了。
當然了,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是朱棣能号令的,越國公胡大海更不會聽朱棣的擺弄。
可即便如此,朱棣的權柄也是很吓人的。
畢竟除了統兵之外,地方的财稅,人事,刑名,隻要朱棣願意,他都能幹涉。
除了沒法兼并田畝,朱老四簡直可以爲所欲爲了。
他很希望張庶甯能跟自己去北平,就是打量着可以逍遙自在,一手遮天。
但是很可惜,朱棣的想法落空了。
原來,即便當上了藩王,依舊沒法和張先生抗衡。
不行……必須立更大的功勞,掌握更多的權柄,盡快說了算才行。
可問題是母後已經下了嚴令,不許他領兵,這事情太麻煩了!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朱棣想了很久,在傍晚之前,他換成了小兵的衣服,偷偷跑去見了朱标。
沒錯,朱标也從北平回來,即将進京。
他替朱棣駐守北平數年,坦白講,這段日子對他也是個磨砺,朱标比起從前成熟多了。
朱标品格清秀,神氣溫良,不慌不慢,又溫潤如玉的勁兒。其實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朱标努力模仿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他爹朱元璋,而是魯王右相張希孟。
朱标覺得張希孟那種,舉重若輕,從容不迫,才是真正的治國風範,相比之下,父皇還是太過粗魯了一些。
但不管怎麽樣,能夠返回應天,和爹媽團聚,朱标還是很喜悅的。
朱标也沒有太多的排場,就是由重臣迎入京城,就迫不及待進宮。
朱元璋和馬皇後早就等着了,順便又把張希孟叫來,湊在一起,吃個家宴就很好了。
“标兒,你在北平治理不錯,父皇很欣慰。”
朱标忙笑道:“父皇謬贊了,其實孩兒都是延續先生留下的規矩,留守司人才濟濟,隻要不添亂就好了。”
頓了頓,朱标又道:“父皇,其實也不用擔心四弟,有那麽多人輔佐着,他的日子能很不錯的。”
朱元璋哼道:“老四要是個安分守己的,咱倒是不怕,可他偏偏不是那樣的人。又能有什麽辦法!隻求他别鬧得太過才是。”
朱标讪笑道:“不會的,老四年紀小,秉性純良。昨天晚上的時候,他還特意去孩兒那裏,跟我說了很多感謝的話,我看他還知書懂禮,比頭幾年長大許多,果然不一樣了。”
老朱眉頭挑動,突然冷笑,“标兒,也就是你這麽說他吧!你問問别人,誰不說他是個混世魔王!”
這父子倆聊着,張希孟突然想起一件事,“殿下,北平留守司的大印,你帶回來了吧?”
朱标一愣,就說道:“這,這不應該是鎮守北平的燕王府所有嗎?”
沒等張希孟說話,朱元璋立刻就道:“荒唐!先前是張希孟坐鎮北平,接着你是儲君,所以才有北平留守司!尋常藩王,豈能挂留守司銜?不然是不是還要西安留守司,太原留守司,簡直荒唐!”
老朱說完之後,臉色微微一變,忍不住道:“朱标,你,你把留守司大印給了朱棣?”
朱标臉也垮了,“父皇,昨天晚上四弟見我,說了好多治理不容易,向我請教的話,他又問了許多,我都一一告知。爲了方便他治理地方,孩兒,孩兒也沒多想啊!”
老朱的臉瞬間黑了,“朱标啊朱标!你曆練了好幾年,就這點本事?竟然讓一個孩子給騙了!你,你氣死咱了!”
朱元璋也不理朱标,就要下旨,把朱棣的大印追回來,順便廢了北平留守司!
“等等!”
張希孟攔住了朱元璋,“陛下,我看還是給越國公去一道密旨吧!如果确實胡作非爲,就讓越國公把他拿下!”
馬皇後想了想,勸道:“陛下,我看老四也八成是好奇,沒有别的意思。”
老朱忍不住冷哼,把頭扭到一邊,“你們啊,放心吧!這個老四,不把天捅破了,他就不是朱元璋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