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徐達應了一聲,随即躬身聽令,再無多言。
朱元璋看着這位同鄉兼愛将,沉吟須臾,這才道:“咱這些年攻城略地,開疆拓土,徐達廣有戰功,湖口大捷,火焚樓船上千,更是天下揚名,無人不知。如今咱要加封你爲信國公,世襲罔替,兼任前軍大都督,總制北伐諸軍!”
徐達悚然一驚,他這個信國公還肩負北伐職責,擔子很重啊!
“臣叩謝天恩!一定不辱使命,早日北伐中原,光複漢唐故地,揚我大明天威!”徐達朗聲說道,人們熟悉徐達,是世襲的魏國公,其實在封魏國公之前,徐達已經受封信國公,後來信國公落到了湯和頭上。誰是老朱心腹,一目了然。
朱元璋十分滿意,伸手拉起徐達,而後對衆人道:“中書省由李相總領,門下省由張先生執掌,他們皆是當世大才,文治之事,咱并不擔憂。但思及軍務,卻是紛紛擾擾,不得章法……咱左思右想,決定置五軍都督府,以前軍都督府駐紮揚州,總領北伐事宜,左軍都督府駐紮江州,總司滅陳事宜,右軍都督府駐紮鎮江,對付張士誠,另外設中軍都督府,宿衛應天,後軍都督府,駐紮廣州,負責嶺南事宜,并且兼領水師,市舶司等等諸事……”
老朱一口氣說完了軍制的安排,并且将最重要的前軍大都督交給了徐達,衆人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其實元末的官制,尤其是軍制,是相當混亂的,各種各樣的官制,都能領軍,什麽左丞,右丞,平章,禦史……反正隻要官夠大,就能帶兵打仗,似乎元廷也不明确區分文武。或者說元廷都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哪裏還能在乎這麽多?
哪怕是一條狗,都拉上去平叛了,哪裏還講究什麽規矩?
不過仔細研究下,還能理出個大緻的頭緒,元廷不是發明了行省制嗎?如果哪一處紅巾規模大,戰鬥激烈,就調派大将,擔任行省要職,總領平叛事宜。比如不久之前,察罕帖木兒就因爲對付北伐軍有功,進爲陝西行省右丞兼陝西行台侍禦史,同知河南行樞密院事。
等于把陝西河南都交給了察罕帖木兒,任命文武,調撥糧饷民夫,組織大戰,全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元廷這麽幹了,紅巾軍這邊也是有樣學樣,比如毛貴就是山東行省平章,關铎就是遼陽行省平章,每個人都負責一片。
到了朱元璋這裏,由于張希孟的倡導,始終把文武分開,武将這邊,通常挂指揮使,都指揮使銜。
如果負責一府一州,就是指揮使,負責一個方向,就是都指揮使,至于一些關隘縣城,則是以千戶領軍。
遇到了大的戰事,就是朱元璋親征。
總體而言,運轉還算良好,文武配合默契,并沒有武将侵奪文官權力的問題。
但是随着老朱登基,地盤越來越大,戰事規模也越來越大,朱元璋肯定沒法每一次都親征,必須由大将負責領軍。
那這個大将該挂什麽頭銜?
以行中書省統軍嗎?
元廷和韓宋,已經試驗過來。
讓武将節制一切,這就等于是制造軍閥。
元廷有察罕帖木兒和孛羅帖木兒,韓宋也有毛貴和關铎……隻能說北方大區的匹配機制還是發揮穩定。
反觀朱元璋這邊,自然是不能走已經證明錯誤的道路。
朱元璋設立五軍都督府,各領一方,類似于設立五個戰區。
前軍最強,負責北伐,左軍和右軍分别對付陳友諒和張士誠。
這三個大的集團軍,屬于三個拳頭,主要負責揮出去打人。
中軍都督府則是護衛京城,宿衛天子,同時也是總的戰略預備隊。
最有趣的是後軍都督府,這個都督府被安排在了廣州。
不但遠離應天不說,下面還有一支水師,又負責市舶司。
水陸兩軍在手,還管着錢袋子。
老朱這是準備幹什麽呢?
“朱英!”
混在諸将堆裏,朱英一直笑呵呵,喜滋滋的,他倒是不覺得自己會得到什麽,前面還有那麽多前輩,戰功也遠在自己之上。
論資排輩,也絕對輪不到自己。就算是有,那也是跑龍套的,無關緊要。
人嗎,最重要的就是心态。
張希孟不在乎官爵,那是他超然物外。朱英不在乎爵位,那是他跟執掌大權的幾個人,都極爲親密,幹爹就不說了,幹娘,大哥,他們能讓自己吃虧嗎?
不能夠啊!
所以朱英很淡定。
但是在這個關頭,突然被幹爹叫到,又被無數目光加身。朱英也蒙圈了,怎麽回事?徐達剛封完,怎麽就輪到我了?
朱英完全傻了,旁邊的李文忠怼了他一下,這小子才同手同腳,向前邁了一步,惹得張希孟直接翻白眼了。
這孩子,出息不大啊!
“幹……上位,臣在!”
老朱看着這個幹兒子,突然笑了,“朱英,你是咱最早收的義子,雖然是義子,但是也和親子差不多少。今天咱就加分你爲西平侯,征西将軍,後軍都督府大都督,總領嶺南諸軍事。”
朱英聽到這個任命,整個人都不好了,腦袋嗡嗡的。
“幹爹,我,我幹不了啊!”
“不許說幹不了!”老朱呵斥道:“你是咱的兒子,不許給咱丢臉!”
朱英哭了,“我,我是不想給幹爹丢臉,可我,可我一點都不明白,打仗,治理地方,全都一竅不通……而且,而且我功勞太小,隻怕會有賞罰不公的問題,還請上位收回成命。”
“收不回來了!”
老朱道:“朱英,你在浮梁州扛住了張定邊的圍攻,這是咱能赢得湖口大捷的關鍵……就憑這一戰,給你個西平侯,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你要想進位國公,世襲罔替,卻是要更大的功勞才行。”
朱元璋說完,對着其他淮西諸将道:“咱幹兒子,這麽安排,你們意下如何?”
衆人齊齊一怔,随即徐達帶頭,立刻道:“上位安排妥當,臣等心服口服。”
老朱等于把話挑明了,這是咱兒子,功勞也有,不算太小,資曆或許不行,年紀也有點小,你們都擔待着,如果有什麽不服氣的,就沖着咱來!
笑話,在這個時候,諸将誰敢多說一句?還想不想要封賞了?
衆人一副心悅誠服的模樣,可苦壞了朱英,他是真的不清楚,要怎麽經營廣州……他四處觀望,迫切求援,一雙眼睛,正好落在了大哥張希孟身上,快來幫我吧!
“咳咳!”
張希孟不得已清了清嗓子,他是跟老朱講過,要讓朱英負責經略西南,把雲南等地拿回來……但是張希孟也沒有料到,老朱剛剛登基,立刻就兌現承諾,這個效率,足以讓任何老闆都汗顔了。
“朱英,南下廣州的目的是爲了進軍廣西,乃至雲南做準備……授予你水師,是爲了聯絡黎族百姓,打通海上商路,尋找進軍方案。至于在廣州開市舶司,那是爲了積蓄錢糧,獲取更多的物資。另外廣州商貿繁榮,和海外夷商多有往來,獲取物資,通過贛江航路,送到應天,這也是補充大明财源。”
“再有,江西人口衆多,推行均田之後,有多餘的百姓,就要遷居嶺南之地。再有一些大族抗拒皇命,需要拆分遷居,嶺南也是不錯的地點。總而言之,你此去嶺南,需要幹的事情不少,這回聽明白了嗎?”
朱英怔了怔,苦兮兮道:“明白是明白了,可,可我一樣不會啊!”
張希孟冷哼一聲,“就因爲不會,才好一點點學。你在嶺南,要有想象力,要拿出一些迥然不同的東西來。那裏是一片白紙,人口又少,還遠離應天。你放手去做,把你少年營的那些人都帶過去,拿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氣勢,折騰出一番事業來。主公收養你這麽多年,你小子也不要隻是胡鬧,該替主公分憂了。”
這一番話說完,如果說剛剛諸将還隻是嘴上服氣,心裏頭别扭,但是此時此刻,全都消停了。
嶺南這個活兒,還真就是朱英能幹!
你說嶺南那邊,菜雞互啄,沒什麽像樣對手,但是單純派個文官過去,肯定不行。
派一員大将過去?
毫無疑問,要大權統攬,乾綱獨斷。
可問題是天高皇帝遠,誰有把握不犯錯?
以朱元璋的治國風格,誰去了都要戰戰兢兢,生怕會掉腦袋。
讓朱英去,這小子倒不是不會犯錯,而是他犯錯根本不用怕!
無論如何,朱元璋不會覺得幹兒子背叛自己,隻要皇帝不懷疑,事情就沒了大半。妹說就是零卡了屬于是。
而剩下的一半,就是如何處理嶺南的事情了。
而這一半,正是張希孟的專長!
試問除了朱英,誰能讓張相公全力以赴,毫不吝惜,鼎力相助?
誰有這麽大的一張臉?
沒有!
真的沒有!
而李善長等人還意識到了另一層意思,朱元璋封賞朱英,其實是賞張希孟!老朱不好讓張希孟排在最前面,就用這種方式,補償了張希孟。
相比起你李善長,張希孟的口袋裏還揣着一個嶺南呢!
“張先生!”朱元璋動容道:“先生輔國有功,咱承蒙先生教誨,才有今日。先生之德,堪比呂望,偏偏先生又是山東人,可爲齊國公,授少師銜,賜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