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孟主張先對付趙均用,立刻得到了大家夥的熱烈響應,包括李善長在内,都主動道:“上位,打不過元軍,還打不過趙均用嗎!這個白眼狼一定要除掉!”
朱元璋突然呵呵一笑,“李先生,你是說咱打不赢元軍?”
李善長頓時語塞,急紅了臉,忙道:“是,是打得赢趙均用,更打得赢元軍!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拱手讓人!”
情急之下的李善長,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奮鬥,不光是朱元璋羽翼豐滿,力量暴增。在老朱手下的這些人,不斷升官,地位與日俱增。
誰又願意将大好成果放棄掉!
張士誠能竭盡所能,保護地盤,朱元璋這邊意願更加強烈。
老朱思量再三,終于道:“這次打趙均用,務必全力以赴,一擊必殺!如果不能盡快滅了他,弄得元軍大隊殺過來,我們就不好辦了。再有,解決趙均用,是一次練兵。我們歇了好幾個月,大家夥到底是個什麽程度,也要檢驗一番。”
朱元璋目視着所有将領,被看到的都不由得挺直了胸膛……徐達、湯和、吳祯、吳良、花雲、費聚、郭英,一直延續到最後,胡大海和常遇春,足有二十幾位千戶官,仿佛感覺到了某種召喚一般。
猛虎出籠,蛟龍騰空,淮西猛獸要發動了!
不過在此之前,大家夥還要定下一條策略,要怎麽引誘趙均用上鈎……彭早住直接站了出來。
“上位,這事交給我了,我和姓趙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也該算了!”
朱元璋沉吟少許,點頭答應,不過老朱還是很謹慎。
“彭千戶,趙均用這個賊太熟悉濠州紅巾了,如果讓他跑了,咱們的處境就危險了。你要報父仇,這是天經地義。但是你不能因爲父仇,迷了眼睛,亂了方寸!”
彭早住一笑,“請上位放心,俺明白怎麽辦!”
這邊很快商議妥當,由彭早住率部出來安,押運糧草返回滁州,以此吸引趙均用的注意。
同時朱元璋調動了十五個千戶,由湯和、徐達、馮國用等人分别率領,悄悄離開滁州等地,進入預設的陣地埋伏,織起一張大網。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支力量也調動起來,那就是遍布滁州各地的護田民兵……沒錯,在分田之後,朱元璋接受了張希孟的建議,鼓勵鄉村百姓,結社練武,組成民兵,平時維護地方安全,協助對付山賊土匪。
到了戰時,他們要負責運輸糧草、傷員。
民兵沒有軍饷可拿,但是每個月有五鬥米補貼。
另外本村可要拿出一些财物犒賞民兵。
總而言之,民兵就是百姓自願組成,保護分田成果的隊伍,就是正規軍事力量的補充。
老朱按照張希孟的建議,下達了命令。
結果效果出乎預料得好!
各地年輕人踴躍參加民兵,有些上了年紀的,經驗豐富的,竟然也投身其中。這些年天災人禍,接連發生。又曆經了幾年的戰亂,誰心裏沒有一本賬,這可不是什麽太平年月。
好容易有了一位肯爲大家夥做事的好上位,給大家夥田畝,讓大家夥能吃得飽,穿得暖。這是多大的恩德!
更何況組成民兵自保,那也是爲了自己,爲了鄉親,總不至于亂兵土匪來了,就隻能坐以待斃吧!
因此從滁州到和州,民兵組織如火如荼,王弼那些人就是民兵出身。
目前爲止,要說民兵有多少,張希孟并沒有準确數字。
但保守估計,也不會低于五萬人,而這五萬人當中,至少有兩萬是可以離開本縣,到百十裏之外,運糧作戰。
到目前爲止,朱元璋的兵力已經形成了明顯的三個層次。
首先就是最精銳的十幾個千戶,他們裝備好,訓練充足,甚至可以基本實現脫産,是全軍的拳頭。
而後是二十個乙等千戶,這些人一半訓練,一半屯田,也有着強大的戰鬥意志。隻要條件允許,随時可以提升爲甲等千戶。
最後就是分布在各個村子,多達數萬人的民兵。
從上到下,銅牆鐵壁。
正是有了這份底氣,面對元廷幾十萬人馬,才能迅速統一意見,跟元軍血戰到底!
可以很明顯看出來,朱元璋這邊可比吵吵嚷嚷的張士誠,要強了不止一籌。
趙均用并不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龐然大物,竟然還十分得意。
就在幾天前,元廷給他送來了萬戶的大印和官服,另外還有一千金賞賜,一口金刀。勉勵趙均用,大殺紅賊,爲國效力。
趙均用穿上了官服,配上了金刀,倒也有了幾分威儀。
“你們大家夥說說,咱們算不算光宗耀祖啊?”趙均用忍不住大笑,“俺家祖上多少代人,都沒出過一個當官的,俺一下子就弄來個萬戶,祖宗在九泉之下,都會高興的!等回頭俺得空了,一定重修祠堂,編訂族譜,讓祖宗也跟着沐浴皇恩啊!”
趙均用滿心歡喜,可他手下卻有一個人皺起了眉頭,此人名叫毛貴。
“殿下……你既然稱王,又如何能接受一個區區萬戶啊?”
趙均用一怔,稱王?
沒錯,他是稱了永義王,但是這個草頭王,能算什麽啊?
“毛貴,你是不是不願意投靠朝廷?”
毛貴深吸口氣,認真道:“殿下,俺跟着你,跟着李天王(芝麻李),一起占領徐州,一起跟元軍血戰,從徐州到了濠州,又從濠州到了泗州,從頭到尾,有多少弟兄們死在了元軍的手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啊!誰都能降,唯獨我們……”
“夠了!”
趙均用突然一聲怒喝,打斷了毛貴的話。
他也氣急敗壞,“你當我願意投靠元鞑子?我稀罕這個狗屁萬戶?”趙均用破口大罵,“還不是朱重八那個賊!他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要飯的小秃驢!現在倒好,定遠,滁州,就連和州都落到了他的手裏。我們現在困守泗州,攻不下淮安,後路又被朱重八截斷了。如果他揮兵北上,重新占領濠州,我們怎麽辦?束手待斃嗎?”
“還有,那個張士誠,他起兵比誰都晚,現在倒好,建了國,稱了王!前些時候,他還跟老子打了一場!我不想投靠元廷,我也想帶着大家夥成王建國,獨霸一方!可現在的情形不允許啊!”
“我隻有先假意投靠元廷,借助元廷的勢力,先滅了朱元璋,然後才能有機會打開一片天地。說到底我還不是爲了弟兄們着想,你不明白啊!”
趙均用這一番不無委屈的話說完,又看了看毛貴,發現他低下頭了,再看看其他人,也無不如是,趙均用總算松了口氣。
“都不要胡思亂想,聽我的命令,明日出兵,先拿下來安,給也先帖木兒露一手,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一個個區區萬戶,遠遠不夠!想讓你家趙爺爺效忠,怎麽也要像陳野先一樣,給個元帥當當!哈哈哈!”
……
趙均用的這番高論,很顯然并不能打消大家夥的疑惑……相反,最後的那句話,還漏了底細。
說到底他還是個有奶就是娘的東西,要的不過是權力罷了。
前面他抓過郭子興,又殺過彭大,如今再投靠元廷,種種舉動,一心隻爲了權勢,不擇手段,無所不爲。
誰也不是傻子,也看得清楚。
毛貴出來之後,思量再三,仰天歎息。
他決定離開趙均用。
沒辦法,他的家人都死在了徐州,和元鞑子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能給元廷當走狗,去剿滅同爲濠州紅巾出身,并肩作戰過的朱元璋?
不過毛貴是個厚道人,如果去投靠朱元璋,豈不是反過頭,就要來殺趙均用,這也不合适……思前想後,毛貴在半夜三更,召集了幾十個親信部下,果斷離開了趙均用,去投靠劉福通。
到了第二天,趙均用清點手下兵馬,準備出征,猛然發現少了三個人。
除了毛貴之外,竟然還有兩個人走了,他們都是濠州出身的老紅巾,着實不願意跟着趙均用作孽!
面對這個局面,趙均用感到了一絲絲的涼意。
壞了,人心散了!
這是任何一個當頭的,最接受不了的結果。
趙均用一心隻想着自己,到底遭到了反噬,部下也開始抛棄他。
事到如今,該怎麽辦?
還要不要進軍?
趙均用不但不傻,還很聰明,甚至有點聰明過了。
如果此刻停止用兵,那證明自己心虛了,會有更多的部下逃跑,元廷那邊會更加瞧不起自己,就連朱元璋得到了消息,也會派兵北上。
到時候可真就内憂外患,死無葬身之地了。
“毛貴這個白眼狼,他說得好聽,還不是貪圖朱元璋給個錢财,他投靠了朱元璋。咱們不趕快南下,打朱元璋個措手不及,咱們都完蛋了。”
趙均用也不管有沒有這事,先給毛貴按了個罪名,穩住軍心,随即一聲令下,大軍南下……
隻不過僅僅走了個毛貴,他的部下就鐵闆一塊了嗎?
顯然沒有!
在趙均用的部下當中,就有一個人,叫缪大亨。
缪大亨最初算是濠州的豪強,有些實力。他曾經響應元廷号召,糾結地主武裝,攻擊濠州,結果打了敗仗。
随後缪大亨歸附了知院老張,在橫澗山駐守。
在原本的曆史上,缪大亨被老朱襲破營寨,投靠了老朱。
但是在這個時空中,朱元璋在驢牌寨推行了均田,又鏟除了沐家的勢力,弄得缪大亨震怒不已。
他的叔叔缪貞又勸說缪大亨效忠朝廷,不要跟反賊爲伍。
曾經的曆史,缪貞是幫着老朱勸說缪大亨的,着實有些諷刺。
缪大亨聽從了叔父的建議,準備北上,結果卻在半路上遇到了趙均用的兵馬,缪大亨戰敗,隻能投靠了趙均用。
隻不過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缪大亨發現趙均用極端自私,而且不折手段,實在是不像一個雄主。
恰巧在這個時候,他的叔叔缪貞因爲奔波勞碌,染病去世。缪大亨就偷着把叔父的屍體運回了家中,在祖墳安葬。
這次返回,讓缪大亨開了眼界,分田之後的家鄉,迥然不同。百姓安居樂業,田連阡陌,稻麥飄香,到處生機勃勃。
缪大亨看在眼裏,也頗受震撼。
返回之後,不斷思索,漸漸地有了别的看法。
而這一次趙均用決定投降元廷,宛如最後一車稻草,壓在了缪大亨的心頭。
還有什麽好說的,投了吧!
正在缪大亨若有所思,向南行進的途中,又有兩位趙均用手下的千戶趕了上來,三人并馬前行,其中一人就道:“缪兄原來跟元廷做官,不像我們這些草莽土匪,以後定是前程遠大,隻可惜,我們這顆頭顱,怕是要被送給狗鞑子了!”
缪大亨一驚,不由得意味深長,看向了兩個人……
本想一口氣寫完的,嗚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