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井然有序的陣列,分成了數塊,朱翊鈞對比了下,還是後世的閱兵走方陣要威嚴些。
因爲走方陣像一個整體,如今分成數塊各行其事,感覺像體育場搞運動會一樣,熱鬧雖熱鬧,卻失了一份肅殺之氣。
石茂華,淩雲翼等一衆官員忙的很,負責調動各處,張居正在朱翊鈞一側,本來是要賜座的,但是張居正拒絕了,态度堅決。
朱翊鈞也不勉強,“先生,這近萬将士,乃大明的精銳。”
張居正聞言,笑道,“的确如此。”
“朝廷不能虧待這些人啊。”
聽到朱翊鈞的感歎,張居正點點頭,皇上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處境。
權臣權臣。
皇上雖然信任他,願意放權給他,但是曆史上,權臣又有幾個有好結果呢。
自己還推行了變法改革,得罪了那麽多人,詛咒他的人不知凡幾,雖然今年以來彈劾他的奏疏基本沒有了,但是那些人卻還在。
自己是不是該退了。
但是變法還沒有完成,張居正不甘心。
有時候沉默比明面上的反對都還要可怕,想要置張居正于死地的人太多了。
“朕還小,國事還需要先生多操心,先生不必擔憂坊間謠言,朕今日可以許諾先生。”
張居正看了過去。
對于張居正的謠言,京城裏就沒有少過,各種人引經據典,說張居正如此行事,以後必不得善終。
曆史上一樣如此。
朱翊鈞當然聽到過這些謠言,以前沒有機會,今日正好可以敞開心扉。
在午門城樓上,身後一衆勳貴大臣。
“朕今日許諾,必報先生之功勞,厚待先生之子孫。”
朱翊鈞沒有說空話,把話講的很直白,身後一衆人聞言,紛紛看向張居正。
今天是閱兵的日子,文武百官,連同天下士兵都在此,張居正萬萬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向他許諾這種事。
一時間内心百感交集,仿佛突然卸下了千斤負擔,多日來内心的憂愁揮掃一空。
“陛下如此信任老臣,老臣無以爲報,隻能以國事重,必還大明一個清明盛世。”
朱翊鈞笑了笑,對張居正的承諾,他沒有懷疑,曆史就是如此。
曆史上,張居正死後,在北京各倉留下了可支十年的糧食和物資。太倉庫的儲蓄銀達到六百萬兩以上。
太仆寺存銀四百萬兩以上,南京的倉庫同樣也存銀三百萬兩。各省府庫也都倉滿,儲滿了谷物和現銀。
後世有統計,隻廣西,浙江與四川的省庫和府庫,分别存有十五萬兩至八十萬兩的白銀。
大明從中央到地方,皆滿倉。
張居正的新政的确有很多弊端,但這是時代的原因造成的,必然有漏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天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張居正的新政代表了什麽?
萬曆幾十年,大明立國以來,最富裕的幾十年就是這個時代。哪怕張居正死後新政結束,留下的庫存,仍然支持了十年後的萬曆三大征。
可以說沒有張居正的改革,曆史将會改寫,最起碼日本入侵朝鮮,大明根本不可能有糧饷去打這場戰争。
所以朱翊鈞今天,專門挑了這個時機,當着天下人的面,向張居正做了一個承諾。
也是告訴所有人,哪怕他朱翊鈞出來管事了,照樣一如既往的支持張居正。
哪些心裏各種小九九的人,不要抱有不可能的期望。
隻要張居正能做到曆史上的程度,朱翊鈞再靠着皇店的收支,朱翊鈞有信心做到更多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整治軍隊。
這次的閱兵,隻是第一步。
各營操演完畢,刑部尚書登台,請皇上接受“獻俘”,朱翊鈞照準。午門台上有禦前營,幼軍。
午門下有扈駕兩千将士,各營九千名士兵,皆序次站定,衆目睽睽之下。
俘虜們被牽着進場,手腳戴有鐐铐,一塊開有圓孔的紅布穿過頭顱,遮胸蓋背,被士兵們呵斥,朝着午門下跪。
到此的俘虜早已麻木,士兵讓他們幹嘛就幹嘛,很快就黑壓壓跪了一地。
這陣勢比先前閱兵的場合還要震撼,畢竟這是實打實的戰績,各國使者都在詢問是何處的俘虜。
身邊的人都一臉自豪的介紹,這些俘虜都來自何處。
刑部尚書趨步向前,站定,然後大聲朗讀各個俘虜觸犯天地,危害地方的罪行。
讀畢,他宣布這些人法無可逭,請皇上批準依律押赴市曹斬首示衆。朱翊鈞大手一揮。
“拿去。”
話音落下,身後的勳貴武将們齊聲大喝,聲音傳開,站定的内軍們再喝。
随後三百二十名禦前營侍衛們,用最大的力氣齊聲大喊,“拿去。”
聲震屋瓦,旁觀者皆動容。
俘虜們一路上受到折磨,心智已被摧毀,猶如行屍走木一般依次離開。
剩下近萬名将士,立在各色旗幟下,兵甲俱全,陽光下閃耀着光芒,刺的人睜不開眼。
朱翊鈞突然起身,到欄前。
李現大驚,連忙跟随其後,以防皇爺不小心掉了下去。
朱翊鈞在午門看着樓下的将士們,将士們的目光也看向午門城樓上,那一道站立身影。
“大明将士們,爲國辛苦了。”
衆士兵茫然,不知道該如何辦,八衛戚金部中,突然齊聲呐喊,“皇上萬歲!”
各營士兵聽聞,不約而同的跟着呐喊起來,最後彙聚成了一個聲音。
“皇上萬歲!”
在士兵們的呐喊聲中,朱翊鈞這才滿意的坐回禦座。
“各營士兵,皆賜酒食。”
旨意由扈從官傳下來。
參加這次閱兵的将官,全部在紫光閣,由朱翊鈞親自賞宴。
在紫光閣紅台,設了一大塊黃色的屏風,太監引領着将官在此留名,寫哪一所何職何名。
太監告知,這是聖人的主意,要記下各位的名字。
将官們神情激動,同時很多人面露尴尬,此中,很多人不識字,但是自己的名字還是會寫的。
但是總有少數人,連自己的名字都懶得學。
這些人,由太監幫忙寫,朱翊鈞告訴留下記号,這種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人,很難有出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