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這段時間的動作,明眼人都看在眼裏,周沖有預感,皇爺這次對西廠肯定也有安排。
所以他也在苦想,西廠的未來在哪裏。
皇爺重用太監,也防備太監,他們這些經常和皇爺打交道的人,都隐隐約約的看透了這點。
或者說,皇爺不信任任何人。
不管是内閣也好,八衛也好,從來沒有把權利交給一個人,除了内閣的張居正。
對張居正,皇爺哪怕敬重,但是也告誡過張居正,不能碰軍權。他們中都有流傳這件事。
雖然無法證實,但是以周沖對皇爺的了解,十之八九是真的。
那麽自己該在哪個位置呢?
周沖想了又想,終于等來了朱翊鈞的召見,把腦海中的思路都過了一遍,才去了乾清宮。
“賜座。”
和别的人不同,周沖因爲以前新建西廠遭襲,身體一直都很虛弱,所以朱翊鈞給了他一個體面。
内廷唯一不用下跪的太監。
看到周沖努力壓抑自己的咳嗽,臉色憋的辛苦,朱翊鈞勸道,“不用擔心在朕面前失儀。”
“謝皇爺。”
周沖簡短的說了三個字,聖人給的體面,終歸用一分少一分,他不願意用在這上面。
朱翊鈞沒有繼續勉強,又問了周沖比往年身子好轉了些沒有,聽到周沖的答複。
“以後需要用什麽補藥,直接讓禦藥房提供即可,用最好的。”
“謝皇爺恩典,奴婢如今已然大好,今年以來都沒有用藥了,禦醫說奴婢年輕,恢複如常也是有希望的。”
“那就好。”
此番召周沖來,朱翊鈞的确對西廠有打算,光抓貪腐并不能杜絕貪腐。
目前最重要的是内廷二十四監,涉及的事務和人員都太龐大了。
而管理制度卻跟不上,太多的弊端了,随處可見,朱翊鈞是看不習慣的。
這些年他成立了新政司,今年又成立了貿易司,還讓内書堂招了兩千多人,造成開支大幅上漲。
開源節流,節流也很重要,違背了他精兵簡政的宗旨。
所以他找來周沖,有兩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就是把西廠的職能擴大一下,既要抓貪腐,杜絕人心欲望膨脹,還要監察二十四監懈怠之風。
分内的差事,絕對不是應無了事,而是要承擔責任。例如派給地方的征派,明明已經夠了,或者說不需要。
但是卻視若無睹,隻當做沒有看見,還是照舊下發征派,需要的東西征不到,不需要的東西征了一倉庫。
朱翊鈞把自己的想法跟周沖說了一遍,周沖聽完并沒有超出自己的預料。
所以他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西廠的人員,俸祿該如何處理?如果按照舊制,恐怕無法周轉開來。”
朱翊鈞反問,“你覺得該怎麽辦?”
周沖沒有猶豫,回道。
“皇爺一向要求内廷儉省,但是西廠沒有品級俸祿,現在的确艱難,不是長久之計。
如今監察二十四監,人手不用增加,但是事情卻增多了,所以奴婢請皇爺考慮,到底要不要給西廠定下俸祿。”
“定俸祿,但是内廷開支如今大了,違背了朕的意願。”
周沖太了解皇爺的爲人了,直接自己出面。
“奴婢建議,那些不做事,做事不負責的人,全部打發去地方幹活,二十四監人員臃腫,正好借此裁撤一些人。”
“此議甚好。”
朱翊鈞的确有精減内廷二十四監的意思,當年就有了,不過一直沒有行動起來。
封閉的環境之下,制度損壞的絕對更惡劣。
這個不用借鑒史書記載,也不用管史書是誰寫的,現實的道理就是如此。
内廷早就應該來一場徹底的整風,如今條件已經成熟,周沖的西廠本來就是得罪太監的事。
可以說萬事俱備,周沖主動出面,就是那東風。
西廠不比東廠,這幾年規模控制在五十人左右,至于錦衣衛劃出來的人手,編制是占用的錦衣衛。
而二十四監的機構非常龐大,這點人手撒出去,根本不夠看,也很難快速出成績。
周沖思索了一番,集中力量辦大事。
親自抽調了一半的人手,先突然巡視内官監。
内官監有掌印太監一員,其所屬總理,管理,佥書,典薄,掌司,文書,寫字,監工衆多。
自典薄以下分三班,宮中過夜。
每班掌司第一人稱作掌案,所管十作,分别是木作,石作,瓦作,搭材作,土作,東作,西作,油漆作,婚禮作,火藥作。
并掌管米鹽庫,營造庫,皇壇庫,裏冰窖,金海等庫房。
凡國家營建之事,董其役,負責的外廠也多,各有提督,掌廠等官。例如真定府設有的抽印木值管理太監。
包括各縣收籽粒,西湖河差,大石窩,白虎澗石窩工程等等外差衆多。
包括各地藩王修葺,營造府邸,都需要由其管理。
内官監掌印太監,見到周沖,臉上帶着笑容,他雖然比不上周沖等人聖眷隆厚。
但是自付自己在聖人面前也有臉面,這幾年做事也是收斂,心裏不是很懼怕周沖。
“周官,勞動您親來内官監,不知道是什麽風啊。”
周沖冷着臉,直接告知了來意。
他在内廷多年,早就習慣了,他的差事就是得罪人的,不管一開始多熱情,最後就有多憎恨。
還不如公事公辦,大家都别怨誰。
内官監掌印太監,論品級遠高于周沖,論實權的話,并不比司禮監差。
要知道内官監的油水太足了。
得知皇帝要用西廠查各處作風,心裏咯噔一聲,臉上笑意更甚,上前拉着周沖的手。
打定了主意先自保,至于手底下的人,自求多福。
這些年來,還敢無視君威的太監,都沒啥好下場,至于頂着聖意不願意改的人,更是如此。
“周官,既然如此,内官監要巡查何處,雜家都配合你,就是有些瑣碎事,還請周官遮掩一二。”
掌印太監知道周沖爲人,直接大方的告訴他,地方肯定有違規之處,但是一些事情乃是慣例。
例如藩王那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