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畢,朱翊鈞賜飯于衆臣。
何文書出皇城門,小黃門擋住道路,臉上露出笑意,恭喜何文書升官。
“無品無級,何謂升官。”
何文書是老吏,小黃門一張嘴,就看透了小黃門的心思,掏出些碎銀。
“公公勿怪。”
小黃門感受到手心傳來的重量,知道此人沒有什麽油水,放了他出去。
何文書在路上駐足,等出現一頂轎子,認出後,上前求見。
餘有丁掀開簾子露出臉,他不願與此人多打交道,一切都是聖人的想法。
何文書拜下身。
“吾知矣,君勿憂。”
“謝餘學士。”
看到轎子遠去,何文書笑了。
他不怕做事苦。
官員們不做事,那就讓給他做,他不要虛名。
沒幾日,國子監就出了公文,隻要去新政司學新政課,成績優秀者,優先派遣差事,引發衆監生圍觀。
很快幾千監生就都知道了。
“派遣差事,國子監都沒這個權利,更何況連品級都沒有的新政司。”有人冷哼一聲。
又沒兩日,工部戶部等部,最後連運轉司,太仆寺等都出了公告。
新政司就在國子監不遠處,衆人都知曉。
有人不以爲意,有人頓足觀望,有人直接去了新政司了解情況,第一天就有人報名。
當吏部最後出了公告時,監生們再也把持不住。
不到兩個月,新政司課堂滿人,教室坐不下,好多人選擇站着聽課。
“評估地力,縣中田地分爲三等,上中下矣,例如山地就是下等田。上等田每畝科米一鬥取四,中等田每畝科米一鬥取二,下等田每畝科米一鬥取一又七。”
一人講完,看到監生們失望的神情,笑了。
“上疏這些明面上的,實際情況是,不論何等田畝,一應多收一升之九,多則兩升。
超過一升的,諸位即可複查,兩升的,即可直接上報了。
公衙中損耗多,正稅和餘租中,也會添加七裏的損耗,超過一分,諸位即可複查……”
衆生内心一震,内心感歎。
此行不虛啊!
衆人學政,田稅都學過,前面所講田地事宜,老生常談并無新意,唯後面所講,可歎可敬。
隻這一堂課,歸納了多少才幹之士的心血總結。
識貨的人連忙拿紙筆記下,擔心過後忘記。
餘有丁看到筆記,也是佩服,果然是經年老吏,能寫出這等角落隐僻之事。
何文書自得。
地方事務千奇百怪,不經過實事,再你何等天才,也不可能應對的了地方老吏。
所以他和衆同僚,商量出的辦法就是隻看結果。
不和地方糾纏,隻看每畝田出多少,就能知道此地是否欺壓下戶。
其餘課程,都是如此。
歸家後,不時有人上門宴請。
左鄰右舍見到何文書家門車架不停,堵塞了胡同,衆人不敢心生不滿,也不敢向以往那般打招呼,讓到路旁束手而立。
何文書面帶微笑,點頭。
事務繁忙,能拒的都拒,不能拒的則赴宴。
晚上。
一監生在門口求見。
何文書驚訝。
那監生跪在地上磕頭,“恩師在上,門生拜之。”
“吾何敢稱你師?”
“弟子受新政課,即是師門弟子。”
何文書笑了,把那人扶起。
“你叫何名?”
“弟子周讷。”
“請入内。”
沒幾日,一衆監生來此磕頭,請出何文書,何文書一臉驚訝。
“恩師住寒舍,我等弟子過意不去,請恩師移步。”
……
三個月後,秋稅畢。
新政課十組吏員,分派全國督查考成法事宜。
朱翊鈞在文華殿看奏疏。
皇帝通過百官管理天下,禦史言官則督查百官百事,錦衣衛則全監視之。
他已經三個月沒有上朝了,隻在文華殿召見諸臣。
百官稱,陛下棄大朝廷,用文華殿小朝廷。
收到錦衣衛的密疏,朱翊鈞冷笑。
前番工科給事中,至今關押在诏獄,無罪無名,他當然不會上朝,給大臣們責難他的機會。
衆臣無奈,隻能上疏。
刑科給事中上疏。
“國家置三法司,專理刑獄,或主鞠問,或主評審,權奸不得以恩怨出入。
天子不得以喜怒重輕,然則陛下用錦衣衛無故關押大臣,三法司于虛設。
陛下升潛諸弊盡革,而迩來漸爲私移,大乘初意,如傅應祯輩,仗責流放殘疾,如劉台輩無故死在诏獄。
今又關押言官于诏獄,不顧滿朝非議,是否要胡亂殺人,是否以此示天下也?”
朱翊鈞看到此奏疏,不會給話柄,批複。
“那人禦前失儀,需嚴懲。”
回頭對太監說道。
“此奏疏過幾日在發還。”
等了好久,衆臣按捺不住正要行動時,司禮監發還了此奏疏。
看後衆人無語。
“善圖治者,法有未敝,守之可以,更之實足以召亂而已,聖人如何能這般不信任我等。”
一老臣滿臉痛苦。
皇帝還是太子時,他也教過太子,這才幾年,爲何就到了今日這般地步。
懊悔的大哭,自己沒有教導好太子爲君之道。
“太祖立國之初,法制未備,故凡有才者,兼收并用,不問其類,此創業之道也。
自是百年以來,則人才出矣,官制定矣,選法立矣。
取人于科第,以召英才好學,如今聖人以雜色人用之。
用人以資格,以抑奔兢之風,如今聖人塞幸進人用之。
百餘年來的努力,廢于旦夕,國将不國,吾心痛矣!”
老臣痛哭流涕,邊說邊哭。
衆人紛紛勸慰。
有人歎道。
“百餘年來,用此道治成政理,如今上欲變之,用迩者之輩,上至内閣翰林,下而部署科道,皆必出而補外。
如此怠才上,如韬之言盡廢之,國家還能得人焉?”
“以後吾要問問那些幸進輩,是否學問優長,有何臉敢躍于前。”
工科給事中的事,是個引子。
百官聯名上疏,問上。
“人熟得而上之,此亂之道也。臣等聞守成之要,在守法而弗失。願陛下無惑于霍韬之言,則天下幸甚!”
朱翊鈞看到此奏疏,看了眼一旁錦衣衛送來的秘疏。
歎了口氣。
輕輕吐出一句。
“去吧。”
等候在側的梁大忠磕頭,退步離開文華殿。
錦衣衛缇騎出。
爲了書友們的睡眠,淩晨的更新取消,定于中午12點一章,晚上8點一章,所以今日多更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