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補補,補補修修。
大臣上疏,“陛下用錦衣衛關押工科給事中,工科給事中犯何罪?請上位明示于衆,如此不明不白關押言官,恐人心不服。”
朱翊鈞放下奏疏不理,留中不發,拖字訣他也會。
文華殿。
内閣張居正,呂調陽,張四維,吏部尚書張瀚,兵部尚書石茂華,工部尚書李幼滋,戶部尚書,國子監餘有丁,軍務處淩雲翼等齊至。
太監孫隆,梁大忠,周沖,禦馬監田義等。
英國公,定國公,鎮遠侯等勳貴也在。
發怒是沒有用的,懲罰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殺了那言官,就能變出匠戶出來,就能變出京營出來。
十個言官他也敢豁出去打殺了。
可是殺人是最終的手段,是用來砸鍋的,切不能用來做常規手段。
所以,今天他把這些人都召來。
衆人賜座,等衆人安座,朱翊鈞開始講。
“新政的道理,翻來覆去的講,諸卿都明白這個道理,朕今日不講道理,隻說實情。
因爲諸卿贊成新政,朕今日才得以和諸位相見。”
英國公等人茫然擡起頭。
不理會部分人的表情,朱翊鈞又講。
“革新革新,不革除舊習,叫什麽革新,京營空饷,匠戶逃往,朕有所耳聞,諸卿告訴朕原因。”
朱翊鈞當然知道原因,但是他要讓衆人說。
見無人動,石茂華先說。
“京營空饷,原由千頭萬緒,無法一一訴說。”
“那就撿重要的,可以糾正的說。”
石茂華想了想,直言。
“将官對士兵恣意剝削,諸如克扣軍饷,侵占屯田,随意差使,鞭打。
其中随意差使危害最大。”
見衆人沒有反對,他繼續說道。
“臣上任以來,視察各衛實情,觀三大營自副參遊佐,下至千把總,共五百八十八員,其中一把總就役軍士四十八名。
由此可測,此一項就侵占軍士不下三四萬人。
還有内廷随意征士兵服匠役,每有大事皆征,軍士苦不堪言。
将官爲了讨好王公大臣,主動把屬下兵士借出使用,連其家仆進出城都能指揮軍士搬運行李。
例如京城十六門,原額軍六千八百餘人,每門分上下二班,卻被占役四千三百三十二名。
軍士被随意使用,如同奴隸,臣派人暗訪之,回士兵言論,對将官視如仇敵。”
朱翊鈞聽完,歎了口氣。
“諸卿聽到了?朕的士兵,對朕的将軍們視如仇敵。”
衆人無言。
“爲了省些銀子,你也用軍士,他也用軍士,多年來成了舊例,朕不追究舊事,但是要杜絕新事。
從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差使軍士,太監不行,大臣們不行,勳貴們不行,将官更不行!”
朱翊鈞說完,看向淩雲翼。
“八衛軍可有這等情況?”
淩雲翼搖了搖頭,“目前未有之。”
“是了,如果有人敢打八衛軍的主意,朕是要殺頭的。”
說完,朱翊鈞看向石茂華。
“愛卿同意否?”
“臣同意。”
又看向梁大忠周沖等人。
“以後不得随意從軍中征派士兵,可否?”
幾名太監連忙跪下。
“奴婢等不敢。”
“你們當然不需用,願意爲爾等跑腿的人多,但是要管住下面的人。”
衆太監連忙保證。
“石卿說他能管将官,太監們也保證不再用軍士,大臣們該如何說?”
“先生不要說,呂卿,張卿和張尚書說。”
看到張居正要說話,朱翊鈞攔住了。
呂調陽,張四維,張瀚上前。
“臣等一定督促同僚,如有違紀,必定重處。”
“好,将官,太監,大臣都解決了,那你等與國同休的勳貴呢?”
英國公等人見狀,如何敢說辦不到,也紛紛保證。
“光說無用,諸位都畫個押吧。”
朱翊鈞說完,太監李現呈上一份保證書。
衆人見狀無語,隻能畫押。
李現收起保證書,朱翊鈞笑道。
“這是諸位自己保證的,朕可沒有逼着你們,既然跟朕保證了,如有違背,那就是欺君之罪。
介時,勿要怪朕不留情面。”
見衆人還在恍惚,朱翊鈞冷哼一聲,驚醒了衆人。
“那言官犯了朕,朕無法可使,但是朕不放他,今日朕和諸位定下此事,勿謂言之不預也!”
衆臣連稱不敢。
接下來談匠戶。
隻一字之困,錢。
朱翊鈞長歎一聲。
百姓皆苦,匠戶如何能不苦,國家要是有錢,有何必行革新之大事。
工部無言。
内閣無言。
朱翊鈞也無言。
拿不出錢來,說破天也無用,國家隻能選擇征役匠戶,因爲各地軍事水利道路城池要修。
因爲軍備要制,器具要造。
朱翊鈞也不敢說不修城池,不整軍備,釋放匠戶之徭役。
廣東戰事,四川戰事,如今的雲貴雲南福建,如果不是因爲城池,不知要破多少城。
徭役不用錢,便宜。
但是百姓苦啊。
“事情根本,還在國家收不上稅來,沒有錢則天下苦,諸卿告訴朕,爲何國家收不上銀子來?”
張居正聞言,上前。
“财政無非開源節流,陛下初登大寶以來,節流一事,滿朝稱贊,但節流重要,開源更重要。
例如陛下分皇店,雖有所損,但利益大于弊。”
“皇店的收入,先生不要再打主意了,擴編八衛也是整理京營之事,先生應知朕沒有餘錢。
内庫是内庫的收入,國庫是國庫的收入,先生即想要開源,應以國庫爲主。”
張居正點點頭。
“國庫主要收入爲田賦,但是權豪勢家“侵欺隐占”。田賦逋欠甚多,私家日富,公室日貧。”
朱翊鈞聽聞,示意梁大忠取出錦衣衛的密折。
給在場衆人傳閱。
“蘇州一豪家,家田七萬頃,糧至兩萬,卻不以時納,諸卿請說,國庫收不上銀子,到底罪在何?”
朱翊鈞看向張四維。
“張師傅,你對考成法有憂慮,卻不知道朕更憂慮爲何田賦收不上來,每每需要朕來貼補國庫之用。”
張四維低下頭。
“考成法必須執行到底,都察院六科言官中,還要冥頑不靈者,全部革除。”
張居正同意。
朱翊鈞看向呂調陽,張四維,兩人無法反對。
又看向吏部張瀚。
此人垂下頭不說話。
朱翊鈞視線略過他。
“今年言官下地方,督查輸不及額者,誰誤事則革誰,還要論罪。”
定了調子。
朱翊鈞又說道。
“國庫不足,朕不能加派百姓,考成一事,行之數年,今年要有成效,做到不加賦而上用足。”
“諸卿,可有意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