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陳太後,李太後并坐,朱翊鈞立在一側,馮保和一個小太監同時跪在地上。
小太監是馮保帶來的,已經吓得渾身顫抖。
“先帝爺駕崩後,高閣老的确在内閣說,“太子是十歲的孩子,如何能當人主。”
“你可知污蔑顧命大臣,是要誅族的!”陳太後聲音嚴厲。
小太監本就吓壞了,聽到陳太後的恐吓,更是連連磕頭,邊說,“當時很多大臣都在,做不得假,奴才萬不敢在主子面前信口開河。”
這事情朱翊鈞知道,高拱的原話是十歲的太子如何治理天下,本意是擔憂幼君處理不好朝事。
小太監是馮保帶過來的,肯定早就被教過,把高拱的原話變動了字句,成了大逆不道之言。
李太後大驚,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聲音哽咽起來。“如何敢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慌什麽?”陳太後大喝一聲,又看向朱翊鈞。
“皇帝,高儀和張居正如何?”
“高師傅年紀大生病了,好幾日沒有上朝,張先生前些日子被派出内閣,中了暑也是身子不大好。”
“可還能上朝?”
朱翊鈞琢磨陳太後的用意,想了想,回複說,“張先生在家裏調養了幾日,身子應該好轉了些。”
聽完朱翊鈞的話,陳太後接着看向馮保。
“馮保,廠衛可是忠心?”
馮保立馬挺直了身子,一臉的嚴肅,“聖母但凡有命,廠衛粉身碎骨,也要拱衛兩位聖母和萬歲爺的安危!”
“馮保着司禮監寫旨!召内閣,五府,六部衆皆至皇極殿!”
“梁寬。”
一個老太監出來,他是陳太後的心腹太監,陳太後并不徹底放心馮保。
“你帶廠衛在會極門等候,如果高拱接旨,立刻監視其返回原籍,但有不遵,立刻打殺!”
大殿裏,靜悄悄。
馮保偷偷瞅了眼陳太後,雖然知道陳太後不同尋常,卻沒想到陳太後出手如此果決!
六月十六日早朝。
朝臣們收到内宮傳話,以爲最近自己等人連番彈劾馮保,終于起了作用。
司禮監已廢,他們想不出馮保還有什麽自救手段,紛紛上前祝賀高拱。
高儀因爲不想太過涉高拱和馮保的争鬥,已經請假卧病在床。張居正前些時日被派遣天壽山,離開内閣,覆視先帝陵地返歸。
歸途中中暑,嘔吐不止,請了病假在家,昨日夜晚,馮保連夜開東華門,派心腹找到張居正。
收到消息的張居正,頂着病體趕來上朝。
高拱環視衆人,形勢一片大好,高興的說道,“今日之事必爲科道彈劾之事,當皇上問起,則老夫來回答,老夫必以正理正法爲言,言必忤意。”
“公盡說,切勿在輕易放過閹人!”
一行人,邊說邊走,到了會極門,已有烏壓壓一群人等候在此,這才發現氣氛顯得不對。
太監梁寬捧着聖旨,文武百官見狀,紛紛跪下接旨。
“張先生接旨!”
聽到太監的話,高拱内心升起不妙,自己是内閣首輔,也是顧命大臣,往常都是高老先生接旨。
“仁聖皇太後懿旨,慈聖皇太後令旨,皇帝聖旨!”
如何驚動了兩位聖母?有發現不對的人,掃了眼四周拿着大棒的黃門,已吓得瑟瑟發抖。
“高拱便着回籍閑住,不許停留!”
高拱不可置信的擡頭,面如死灰,繼而伏地不起,爲什麽會這樣?兩位聖母肯定聽信小人的言論,誤會了我。
想到這裏,他決定要讓兩位聖母派人與對質,自己不能這麽稀裏糊塗的離開。
張居正上前,扶着高拱掖下而起,同時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公切勿停留,恐有不忍之事!”
高拱眼露茫然,繼而恢複清醒,終于發現了四周正緊緊盯着他的黃門們。
黃門們接到任務,對象竟是高拱,還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内心紛紛忐忑不安,緊握大棍青筋暴起。
甘心嗎?不甘心!
高拱看了看文武百官,又看了看在場的黃門,終歸不忍,歎了口氣,在黃門的監督下,蹒跚的離去。
等高拱離開,太監又繼續問跪在地上的衆文武百官。
“聖母說,我大行皇帝賓天先一日,召内閣三臣在禦榻前,同我母子三人親受遺命,何來司禮監顧命爲矯诏的謠言?再有此不忠言論,立刻驅逐貶斥爲民!
皇帝幼小,需要衆臣輔助,而大學士高拱專權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強奪自專,通不許皇帝主管,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我們母子三人驚懼不甯。
你們衆臣受國家厚恩,當思竭忠報主,如何隻阿附權臣,蔑視幼主?姑且不究,今後都要洗心滌慮,用心辦事。再有這等的,處以典刑,欽此!”
仁聖皇太後先是驅趕了高拱,在告誡大臣們,把高拱定義成了權臣,事情至此,再無挽回餘地。
有人深感不公,卻人微言輕。仁聖皇太後素有名聲,居于内宮,朝臣見不到太後,想要求情一時間也找不到渠道,至于讓司禮監轉達,衆人想也沒想。
宮裏,陳太後,李太後,朱翊鈞都等着消息,聽到太監們傳來事情已定,終于放下了憂慮。
“事情雖成,然恐高拱反悔,奴婢着人監視,不讓事情有變。”馮保落井下石,不想輕易放過高拱。
仁聖皇太後考慮高拱是先帝顧命,又是三朝老臣,隻是讓高拱罷職回原籍,好歹留了高拱的性命。
陳太後點了點頭,同意了馮保的提議。
馮保大喜。
看着馮保離去的身影,朱翊鈞沒有阻攔。
朝堂諸公不是瞎子,這件事情,高拱是受了冤屈的,肯定會有怨言,馮保要做小人,正好讓他出來頂包。
“兒去見張先生,如今高公被逐,高師傅病重,張先生是父皇唯一可留下的顧命,請問他此事還有沒有遺漏。”
得到兩位太後的同意,朱翊鈞去了文華殿。
文華殿大臣多在,見到朱翊鈞,張居正作爲内閣閣老,出來爲高拱求情。
好嘛,爲了避嫌來做好人,我就不信你沒有提前收到風聲,爲何當初不提醒高拱?
朱翊鈞一臉爲難,“昨日不曉得馮大伴跟母後說了高公的什麽事,惹得母後不快,母後主意已定,朕不敢忤逆母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