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皇帝,把内廷一切事務交由了太子,同時頒布了太子監國的旨意!
朝堂上下,所有人多沒有想到。
十歲的孩子,監的什麽國?
有言官上疏陳述利弊,讓皇上收回旨意,被重斥外貶。
随後幾個月,内宮不時傳出各種消息,一會兒是上不豫增劇的消息,一會兒又是上疾大漸。
這些一日一變的各種小道消息,直到五月開始止息。
内閣高拱,張居正,高儀,被召喚乾清宮受顧命,三人匆忙趕到寝殿東偏室。
隻見皇帝斜躺在禦榻上,皇後和皇貴妃隔着帷簾坐在禦榻左邊,皇太子朱翊鈞立在禦榻右邊。
孟沖,馮保都在,立在禦榻下方。
張居正從旁仔細的打量了隆慶皇帝的臉色,色若黃葉,而骨立神朽,已經病入膏肓,人之将死。
悄悄的看向了馮保,馮保餘光掃了眼張居正,下颚微動,回應了張居正的猜測。
整個偏室,沒有一絲聲響,顯得頗爲凄慘。
高拱再也忍不住垂淚,上前跪在禦榻前。
隆慶皇帝氣若遊絲,張了張口,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一旁的皇後和貴妃聽不清楚。
高拱卻聽到了,跪着上前兩步,把手遞過去。
隆慶皇帝吃力的伸出手,靠在禦榻上的矮幾上,抓住了高拱的手。
皇後,貴妃,張居正,馮保等人都吃驚的看了眼高拱,宮内傳言皇上對高拱感情極其深厚,仿若父子之情,今日終于得見。
張居正終于明白,自己輸在了哪裏。
“以天下累先生。”
高拱眼淚直流,悲痛道,“聖上安心,一切由老臣看護。”隆慶皇帝不忍看高拱,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高拱。
“太子。”
聲音太小,還是高拱對朱翊鈞招了招手。
“與皇位于你,你要依三輔臣,并司禮監輔導,近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荒怠,保守帝業!”
朱翊鈞點了點頭,流出了眼淚。
對太子說完話,隆慶皇帝再也沒了力氣,讓馮保當衆頒布遺囑。
馮保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遺照,悲切念到:“朕嗣祖宗大統,今方六歲,偶的此疾,遽不能起,有負先皇付托。東宮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禮監孟沖,高拱協心輔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圖。卿等功在社稷,萬世不泯!”
衆人領旨,高拱對遺照中,同司禮監協心輔佐這句話是非常不滿,哪怕司禮監還有孟沖此人是他推薦,相信傳出去朝堂也會引起軒然大波。
高拱作爲内閣首輔,理應出來反對這條顧命。
但是,此刻的高拱,再也沒有心情顧及這些事宜。
悲恸不能自持,邊哭邊安慰皇上,“臣受皇上厚恩,誓以死報。東宮雖幼,祖宗法度有在,臣務竭盡忠力輔佐。東宮如有不得行者,臣不敢愛其死。望皇上無以後事爲憂。”
此刻,高拱嚎啕大哭,在旁的皇後,貴妃也失聲痛哭起來,朱翊鈞也在一旁面露哀傷,一邊沉思。
同司禮監協心輔佐,這條顧命以後肯定會被朝臣反對。
不過,這是隆慶皇帝深思熟慮後下的決定,孟沖馮保向來爲太子是瞻,擔憂朝堂未來不受幼帝控制,司禮監就是保證幼帝皇權不外落的保證。
朱翊鈞想了想,并沒有什麽遺漏,看來,病中的隆慶皇帝花了不少的心思。
可見舔犢之深。
終于,内侍們把幾位閣臣送了出去,隻有高拱被留了下來,隆慶皇帝要高閣老留宿宮門。
聽到隆慶皇帝的要求,皇後和貴妃面面相觑,太監們也大驚失色。
高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找了個折中的辦法。
“祖宗法度甚嚴,乾清宮系大内,外臣不得入,白天都不能輕易進出,何況夜間留宿!臣不敢宿此,然亦不敢去,當初端門,宿于西阙内臣房,有召即至,舉足便到。”
朱翊鈞明白父皇對高拱的愧意,因爲他知道自己未來,肯定會出手幫助張居正打壓高拱。
但是,朱翊鈞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後與父皇見面的日子,隆慶皇帝今年一直病況危急,内廷都已經習慣了。
是夜,隆慶皇帝駕崩。
高拱哭暈了過去,被人急送回家休養,偏偏這個時刻,作爲内閣首輔又是不可或缺的人。
第三天,高拱頂着病軀,在隆慶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帶着衆臣上疏《勸進儀注》。
請太子早日即帝位,并和衆人商議登基的儀式,邊安排邊商量,一天的時間就在衆人大臣腳不沾地的忙碌中度過,連進水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朱翊鈞,看着《勸進儀注》出神。
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家國天下,明國以孝治理天下,作爲天子,臣民的家長,對孝的要求,是明國維護穩定的根基。
“伏以三靈協佑,衍曆柞以彌昌;四海宅心,仰聖神之繼作。傳序所屬,推戴均欽
敬惟皇太子殿下,徇齊歧嶷,恭敬溫文,日就月将,睿學聿隆,惟以承祧爲重,固宗廟社稷之攸賴.”
我就要成爲皇帝了?
多年來,雖然知道這個位置自己并不會等很久,但是真的到來,這種天下權柄會操一人的威勢,仍然讓人覺得恍惚。
“太子殿下,該移步了。”孟沖一臉的哀傷,馮保低着頭,也在哭泣。
殿外,天剛亮,有日蝕,光線暗淡,百官們忙于隆慶皇帝喪事,哭臨于思善門。
穿着青服角帶,一律喪服,哭完,接着去禮部行護日禮。
朱翊鈞穿着缞服,在太監們的簇擁下,終于經過會極門東門,到了文華殿正殿。
大殿巍峨,偌大的匾額上寫着“繩衍糾謬”。
見太子到來,大臣們紛紛開始勸進。
“我實在是太傷心了,可否先安頓好父皇的後事,再談登基的事情?”
朱翊鈞雙眼通紅,不時的發出哽咽。
“神器不可以無主,天位豈容于久虛。”高拱率衆而出,同樣的一臉悲痛。
還因爲這些日子的繁忙,整個人瘦了一圈,蒼老了好幾歲。
文華殿裏,衆大臣紛紛上前符合,連張居正也堅持太子必須立刻繼位。
已經是第三次了,朱翊鈞點點頭。
“卿等上疏接二連三,我已知悉各位忠懇。天位至重,誠難久虛,況且父皇遺命,不敢不從,勉強不過衆位,就依愛卿們所願行事吧。”
衆人聽到朱翊鈞的話,大喜。
第二日,六月初三。朱翊鈞正式舉行了繼位典禮,宣布改明年爲萬曆元年!
朱翊鈞,正式成爲了明國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