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淩偷偷瞪了邵娥一眼,然後斟酌了一下對崔氏說道:“娘您放心,蕭箐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膚淺女人,她是個重情義的好女子,私底下我和她經常來往的。隻是她知道您一心清修,不想被人打破平靜生活,她如今身份非同尋常,所以最近才沒來看望您。您要想見她,等回去後,我跟她說一聲,她肯定會扔下一切政務來陪您喝茶聊天的。”
他和蕭箐的關系很微妙複雜。
要說蕭箐是靠他扶起來的,對蕭箐未免不公平。
她兩次散勁,又兩次起來,這份堅毅的性格和勇氣,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還有她做事情也很有遠見和大局觀,這些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
所以蕭箐能有今日,離不開他的幫助,但跟她自己也有着莫大的關系。
秦子淩倒是不好跟崔氏吹牛說,蕭箐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所以便幹脆趁勢誇一下蕭箐,讓她在母親面前再加點印象分。
邵娥聞言明顯愣了一愣,然後看秦子淩的目光很快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世界的男人大多數有着大男子主義,像秦子淩這樣扶持起蕭箐,換一個男人恐怕早就飄上天,在自家娘親面前肯定要狠狠自誇一番。
但秦子淩不僅沒拿出來自誇,還往蕭箐臉上貼金,這讓邵娥錯愕之後,心裏隻有肅然起敬,和暗暗歎息自己已經是糟粕之軀,否則若還留着清白身,無論如何也要争個通房丫頭的身份。
“好!好!這蕭箐真是不錯啊,有愛民之心,有大才,又有情義,你以後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否則娘定然不輕饒你!”崔氏聞言滿臉欣慰道。
“娘您放心,兒子是什麽人,您還不清楚嗎?”秦子淩說道。
崔氏聞言開心地笑笑,然後又不時對着外面指指點點。
……
清河郡城。
内城西,飛燕巷。
一座占地頗廣的府邸。
朱紅大門,門前左右擺放着兩個兩三人高的石雕獸,立着渾身散發着彪悍氣息的家丁門衛……
這一切都顯示着,這是内城一個頗有勢力的大戶人家。
在這座府邸,東南方向的一座院落裏,此時庭院裏落滿了發黃的枯葉,給人說不出蕭瑟的感覺。
房間裏,爐火燒得很旺,一個老人躺在一張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一臉枯瘦,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縮在棉被裏面,仿若爐火和厚厚的棉被還是不能給他足夠的溫暖。
一位背有些佝偻的老者立在他邊上。
“阿福啊,我看我是挨不過這個年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崔筠來了沒有?”床上的老人顫抖着嘴唇,有氣無力地問道。
“回老爺,老奴已經托人去打聽到大小姐下落,并給她送了信,估計過上些日子她應該就會來的。”佝偻老者回道。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們母女了!”老人聞言眼角滾落下兩滴渾濁的眼淚。
“老爺當時也是沒辦法啊!”佝偻老者說道。
“怎麽會沒辦法?是我太懦弱了,如果當年我堅持不答應……咳咳咳!”老人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老爺,您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當年那件事真不能怨您,您當年要是不同意,事情隻會更糟糕。至少後來小姐健健康康地成長了,也順順利利地嫁到了方槊郡。”佝偻老者連忙上前輕輕拍撫老人的胸口,輕聲寬慰道。
“是啊,至少崔筠健康成長了,至少她遠嫁方槊郡了,可我這個父親又爲她做了什麽?”老人滿臉自嘲地說道。
佝偻老者暗暗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坤成他們呢?你托人帶信給他們了嗎?他們就住在城外,怎麽到現在也沒有來?”老人沉默一會兒,又問道。
佝偻老者猶豫了下,低聲回道:“等天黑了,老奴就帶他們進來。”
老人聞言渾身突然顫抖起來,枯瘦得如同雞爪一樣的手抓着床單,青筋根根爆起。
“你,你給我去把文紅鳳叫來!”老人幾乎是用吼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佝偻老者面露難色。
“柏瀚,你叫我有什麽事情?”
正在這時,門被推了進來,走進來一位身穿華服,頭戴華貴的珍珠步搖,表面年齡看起來大概在五十歲左右的女子。
看到這女子,崔柏瀚一對渾濁的老眼明顯透射出憤怒之色,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轉爲了無奈和哀求。
“紅鳳,我已經時日不多了,看在這麽多年的夫妻份上,你就權當可憐我,讓我見一見其他的子女好嗎?”崔柏瀚求道。
“那些賤女人生的子女也配稱爲你的子女嗎?崔柏瀚你要記住,我生的孩子才是你的子女,其他的都是野種雜種!你就沒必要見他們了。”文紅鳳走到床邊坐下,拿起崔柏瀚幹枯的老手,輕輕撫摸着,面帶微笑地說道。
“紅鳳,坤成他們我不見了,你讓我見一見崔筠行嗎?”崔柏瀚渾身顫抖着,但很快又壓制住,哀求道。
“柏瀚,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忘不掉蘇冰倩那個女人嗎?”文紅鳳輕聲問道,眼眸深處透射出刻骨的怨恨和嫉妒。
“我已經忘掉冰倩了,而且這麽多年,我都遵守當時的諾言,沒再去見崔筠,也不曾過問她的事情。但崔筠終究是我的女兒,又遠嫁他鄉這麽多年沒見過面,我臨走前若不能見她一面,實在是難以瞑目啊!”崔柏瀚說道。
“柏瀚,你不要再騙我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還偷偷留着那個女人的畫像嗎?你以爲我不知道最開始幾年你每年都托人寄送财物去方槊郡嗎?好在我都命人攔下了,否則不便宜了那個野種嗎?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崔筠十多年前曾因爲丈夫重病來過這裏,不過那時你剛好不在家,所以我就命阿福出面把她打發走了,說你不想見她。我想,這應該沒做錯吧。你答應過我的,讓崔筠遠嫁他鄉,不再見她,我則放過她。這麽多年,我可是一直都沒找過她麻煩。”文紅鳳繼續輕輕撫摸着崔柏瀚的手,面帶微笑道。
“阿福,你事後爲什麽不跟我說這件事?”崔柏瀚看向站立在邊上的阿福。
“老爺,老奴就算說了也隻能徒增您的痛苦,況且……”阿福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文紅鳳,面露苦笑,欲言又止。
崔柏瀚痛苦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許久,崔柏瀚又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還依舊坐在邊上,輕輕撫着他枯瘦老手的妻子。
“紅鳳,你要怎麽樣才肯讓我見崔筠一面?”崔柏瀚問道。
“怎麽樣都不行。”文紅鳳面帶微笑回道。
“你真要我死不瞑目嗎?”崔柏瀚問道。
“那你就死不瞑目吧。”文紅鳳說着放開了崔柏瀚的手,站了起來。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這個惡魔,我,我怎麽會遇到你這種女人,你,你……咳咳!”崔柏瀚劇烈咳嗽了起來。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這個樣子了,還這麽激動幹什麽?”
文紅鳳見狀又重新坐回去,輕輕拍撫着他的胸膛。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文紅鳳是個無比溫柔的妻子。
這一幕看得阿福寒毛都根根立了起來,看向崔柏瀚的目光充滿了無奈和愧疚自責。
“滾!你給我滾!”崔柏瀚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将她推開。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文紅鳳站了起來,微笑着說了一句,然後看向阿福道:“阿福,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服侍好你家老爺,不要再弄什麽幺蛾子,否則我就隻好成全你們主仆情深了。”
“是!”阿福彎下了佝偻的老背,眼中滿是無奈和悲傷。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一位管家模樣的男子輕輕推門進來。
“什麽事情?”文紅鳳看向男子。
“是,是……”男子看了一眼床上的崔柏瀚欲言又止。
“有什麽不好說的,說!”文紅鳳冷聲喝道。
“是!”男子渾身打了個激靈,然後躬身道:“崔筠來了,她說要見老爺一面。”
一聽到這話,蜷縮在棉被裏面的崔柏瀚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道:“崔選,快,快叫崔筠過來。”
崔選沒敢應聲,隻是看着文紅鳳。
“崔選,你也是多年的老管事了。這些事情還需要特意跑來請教的嗎?讓她走!就說老爺不想見她!”文紅鳳臉色陡然冷了下來,斥喝道。
“紅鳳,你不能這樣,你……咳咳!”崔柏瀚激動之下,一口氣提不上來,劇烈咳嗽了起來。
“小的知道,隻是,隻是……”崔選吞吞吐吐道。
“隻是什麽?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文紅鳳冷聲質問道,身上迸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壓得崔選額頭直冒冷汗。
“崔筠小姐她是乘坐雲豹馬拉扯的馬車來的,而且那拉車的車夫看起來很是高大強壯,氣血澎湃洶湧,氣度威猛,十有八九是勁力武師。”崔選連忙道。
“是嗎?”文紅鳳聞言面露一絲意外驚訝之色,但很快就陰沉了下來,甚至透出了一絲狠厲猙獰之色,道:“真沒想到,她竟然時來運轉,混出了點模樣來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既然送上門來,那她的運道也就到此爲止了!”
說罷,文紅鳳衣袖一甩,往門外走去。
不過到了門邊,她又猛地站住,頭也不回地冷聲道:“阿福,看住你的老爺!他要是踏出這房間一步,我拿你是問!”
“是,夫人。”阿福躬身道。
今天中午十一點前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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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