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屍體化妝間到火化車間的距離比之前任意兩個地點之間的距離都要長,林與卿背着司機快步走着,謝淵落後小半步,幾乎和他并排。
“謝,關于這場怪談的答案,你有頭緒了麽?”背上的司機已然絕望一般靜默無聲,後面三個人又不知道在搞些什麽,暫時沒有跟上來,林與卿趁這個時間斜了謝淵一眼,“我們時間還夠不夠?”
他這個角度,隻能瞥見謝淵看不出情緒的淡漠表情,在去除那種充滿攻擊性的不信任感之後,謝淵看上去沒有仄林裏那麽有壓迫感了。
“張小洋的部分差不多了。”這裏沒外人,看在林與卿很可能會是他以後的固定隊友兼短期大腿的份上,謝淵不打算隐瞞對方。
“王雪梅和張奇很大可能是被張小洋殺死的,但具體方式還需要再看。”謝淵不動聲色打量着沉默的司機,話鋒一轉,“正好,關于遊戲,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
喲,這是要向我請教?林與卿嘴角上揚,心情頗好,似乎怪談遊戲從一級升到三級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态。
他視線落在前方落着灰的漆黑拐角,愉快地說:“問。”
謝淵得到同意,也沒客氣,直接問道:“怪談遊戲死亡率高麽。”
林與卿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蹦出一個聽起來和現在的狀況沒什麽關鍵的問題,頓了一秒才道:“高啊,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想确認一下。”謝淵跟在林與卿旁邊,即将走到拐角,他小心地讓林與卿頂在前面探路,把自己放在一個不會被跳臉殺的位置上,“我想知道不同等級的遊戲,有沒有各自特點。”
既然遊戲有着明确的難度等級劃分,那每跳一級,都應該會有一個很明顯的差距——起碼謝淵是這麽想的。
但到目前爲止,開啓真實流程的幽靈公車怪談,難度沒有達到他的預期,真要他來判斷,應該隻是二級才對。
“特點嘛其實沒多少,因爲怪談種類很多,你的上一個怪談,還有這次的鬼公交,都算誤入型怪談,參與者的身份更像走馬路上倒黴被卷進來的路人。”
林與卿關注了一下司機,發現司機又變成了公車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态後,接着道:“此外還有扮演型,時限型,競争型,領域型……每種怪談應對方式不同,鬼魂的能力也不同,談不上特色。”
“不過……”他笑容微淡,“如果是難度問題,倒是可以預估一下。一級遊戲你也見過了,燈籠女鬼是很正常的一級難度,參與者可以自由活動,鬼魂較爲單一,坑也有限。”
“二級嘛,基本上不止一個鬼,也會多出一些死亡概率極大的劇情點,不小心一點,就會被鬼抓到漏洞殺掉。”
“三級怪談地圖變大,内部世界更加真實,通常有不完整的世界觀和詳細劇情線,開始存在無法違背的因果律規則,唔,比如我穿上壽衣必然進棺材,這種就是。”林與卿的面孔在昏暗的走廊光中泛着淡淡的慘白色,脖子上的繃帶在之前的棺材中沾了水,但似乎是因爲凝聚物的原因,繃帶毫發無損。
“難度遞進好像不大。”謝淵聽完作出評價,“隻是程序變繁瑣了。”
“是啊,你的感覺沒有錯。”林與卿大概意識到謝淵問這些的原因了,他在陰暗的走廊裏笑出了聲,簡直跟個神經病似的,“搞了半天,你是嫌棄這遊戲太簡單?”
謝淵:“……也不是嫌棄。”
就是覺得和想象中有差距。
“那是因爲前面三個等級是給新人玩兒的。”林與卿用無所謂的語氣把049和021也籠罩在了“新人”範疇内,不知他們聽見會做何感想。
“怪談指的是人類無法理解的事件。”
“前三個等級,隻是緩沖而已。參與者可以理解爲什麽要給屍體化妝、爲什麽葬禮現場需要上香、受到攻擊才會受傷、被殺掉才會死……那是因爲這種怪談還在以人類的思維習慣做主導。”
“從四級開始,人類會真正進入怪談的領地,我們會逐漸的……失去理解。”林與卿語氣壓下來,仿佛刻意營造着一種講鬼故事的氛圍,周圍緩緩聚集起來的陰冷和與之截然相反的幹燥悶熱很好的配合了他。
“在洗臉池洗了個手,突然就嘔出沒有盡頭的黑色頭發;上一秒還在讨論劇情,下一秒就出現在鬼母的房間裏;一起經曆了大半個怪談的隊友突然被門上的八卦鏡擋在門外,而你暢通無阻……”他念叨了一些光是聽着就讓人毛骨悚然的場景,然後停下腳步,帶着詭異笑容凝視謝淵,“還有……”
“爲你講解規則的人,無聲無息被掉了包。”
滴答。
一滴水,從停下來的林與卿下巴尖落下,砸碎在昏暗的幽幽長廊裏。
謝淵有那麽一瞬間是想後退的,聽得越入神,越容易被突然逼近的危險吓到。
但他忍住了擡手先揍一拳拉開距離的沖動,幹巴巴地說:“不要吓我,我膽子不大。”
“噗——”林與卿一秒破功,他難以置信地望着謝淵,“你?膽子不大?”
笑了兩聲,他突然發現謝淵小幅度放松了繃緊的肌肉,發現上當了,再裝回剛剛的模樣一定不會再起作用:“……你故意引我吐槽來驗證我的真假?”
“嗯。”謝淵冷漠地回望他,“畢竟,你舉的那幾個例子,确實刺激。”
有鬼城XC區的某條街道那麽刺激了。
“……也就是說我剛剛确實吓到你了對吧,我不管,吓到了對吧。”林與卿把司機往上颠了颠,免得來自司機頭上的水再次搞到他臉上。
他在引仇恨,謝淵卻少見地沒有生氣也沒有怼人,而是若有所思:“你說的這些,都是親身經曆?”
“怎麽可能!”林與卿移開目光,“反正,四級怪談往上,恐怖程度可是指數級增長的,太多不被理解的劇情混雜在一起,很多時候參與者勉強活下來通關了,都不知道其中的意義。”
“那是鬼爲主導的世界,是對人類來說,真正的怪談,可不是被這個一直在偷聽的司機随随便便就能搞出來的新手場。”
被點名的司機:“……”
謝淵這下是真起了興趣。
他其實也沒說謊,他膽子的确不大,一開始進鬼城,還不是被吓得逐漸丢失理智,找到破局方法才好轉,就算是現在的他,要是在鬼城裏被咖啡館老闆娘逮個正着,也是會瑟瑟發抖的。
誰不怕死啊,他最怕死了,隻是通常,他的“恐懼”不會從這張習慣了無表情的臉上表現出來。
現在在怪談遊戲裏這麽淡定,是因爲一切都很熟悉,鬼魂也有明确的規則束縛,沒有能讓他心悸的事情發生。
如果真到了林與卿口中的這種四級怪談遊戲裏……才會喚醒他曾經面對夢裏那些厲鬼時飙升的腎上腺素吧。
說真的……雖然害怕,但熬過了最初幾年痛苦期,謝淵對這種心悸和驚悚……有些病态的上瘾,這大概也算是口嫌體正直。
在不正常的地方待久了,人多多少少會整出點精神病來。
能當做正式工作,一邊賺談資一邊找刺激的怪談,對謝淵來說,實在是——太棒了,比七年沒給一分錢的夢中鬼城棒多了!
“所以啊。”林與卿觀察着謝淵的神色,沒有從中看到退縮,才放心地接了下去,“我需要你。”
“越高的場次,越需要你這種解析流隊友。”
“你平時,正常來說,應該參加什麽等級的遊戲?”謝淵帶了兩個限定詞,試探着問。
他覺得林與卿可能不會告訴他。
結果林與卿回答得很幹脆:“五級,或者六級吧~看運氣。”
看到謝淵瞬間變得一言難盡的眼神,他無奈地歪歪頭:“别驚訝,說實在的,新手場遊戲限制了我的發揮,命格、天賦、風水、知識儲備什麽的根本派不上用場,啧,我的正常場次,幾乎沒有摸魚機會,必須時刻注意才行,一不留神我就無了。”
“好在到了我這個等級,兩場遊戲之間間隔很久,我有時間慢慢陪你磨掉前期,唔,上次被動參與仄林的一級遊戲,一部分原因是我處于長時間空閑狀态,基站想給我找點事做,還有一部分原因應該是那個女講述者的動的手腳。”
“她應該有特殊凝聚物或者能力。”
“……我知道了。”謝淵對林與卿的詳盡回答十分滿意,決定不計較對方幼稚吓唬他的事,“謝謝你。”
不過,他也注意到一個新問題。
他和林與卿現在這兒聊了這麽多。
怎麽還沒聽到另外三人的腳步聲呢?
鬼城:你就這麽抛棄我,愛上了基站?
謝淵:給錢。
鬼城:我能幫你薅基站的鬼毛!你懂什麽!!财迷!
……
下個怪談就是四級,要讓謝領隊被吓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