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邊。
随着這道聲音的響起。
鄭濤等人的表情頓時爲之一愣。
隻見幾人先是彼此詫異的對視了一眼,确定發聲者不是站着的幾人後,齊齊轉過頭。
将目光鎖定了
輪椅上的徐雲。
“.”
鄭濤先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裹的跟《火影》裏二代土影似的徐雲,方才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這位同志,剛剛是你在說話?”
徐雲點了點頭,承認道:
“沒錯,是我。”
“.”
鄭濤沉默了幾秒,臉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微妙:
“這位同志,你剛才是說.”
“隻要在塔頂處放上幾個長方形的箱子,就可以避免瞭望塔的搖晃?”
徐雲這次花了點時間将脖子揚起,與鄭濤來了個正面對視,說道:
“沒錯,不過這些箱子是要裝滿不對,應該說裝半滿水才行。”
确定自己真的沒有出現幻聽,鄭濤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一絲驚訝。
他的目光下意識就朝着自己身邊的工具箱瞅去,還用腳尖點了兩下:
“類似這種箱子?”
“對,不過最好再高一點,高度大概半米,底面積大個兩倍左右吧。”
鄭濤不說話了。
倒不是說他理解了徐雲的想法,而是聽完徐雲的這番話後,他整個人愈發茫然了起來。
要知道。
爲了解決瞭望塔的晃動,建築副業隊過去這兩天想了不少辦法,結果沒有一個能解決問題。
然後到這個木乃伊嘴裏,哦,隻要在瞭望塔頂層放個水箱,就能防止塔樓震動?
這tmd什麽鬼?
話說這位同志得的該不會是精神病吧
随後他将探究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喬彩虹,那意思很明顯:
【這人什麽來頭?】
喬彩虹看了眼徐雲,輕輕将鄭濤拉到一旁,低聲說道:
“鄭大哥,這位同志叫韓立,是郭工他們從一處火場裏救回來的,原本不在咱們廠裏工作。”
“據說他是劍橋大學數學系的留學生,來頭非同一般——這個身份郭工驗證過了,沒問題。”
鄭濤頓時一愣:
“郭工?劍橋大學?”
雖然由于保密需要,221廠内大多數人使用的都是化名。
甚至有不少人在221廠工作了十多年,連自己舍友真實身份都不了解的例子存在。
但這隻是員工層次的常見情況,老郭這種知名學者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或許很多工人不怎麽認識老郭的真實身份,但對于鄭濤這些物理專業畢業的大學生來說,老郭的身份卻不是什麽大秘密。
老郭、陸光達他們所謂的‘隐姓埋名’,實質上更多指的是對外行蹤去向的保密。
因此一聽到郭工二字。
鄭濤立刻明白喬彩虹所說的對象,正是郭友來。
老郭的地位名望加上劍橋大學的招牌
要知道。
劍橋大學的卡文迪許實驗室,可是目前物理學界的頂尖高峰呢。
如果是劍橋回來的留學生.
說不定這個叫韓立的七分熟青年,還真有一些特殊的本事?
想到這裏。
鄭濤看向徐雲的目光雖然依舊有所懷疑,但态度上明顯動搖了不少。
随後他與身旁的章公定和周紹平對視了一眼,重新走到徐雲身邊,對他問道:
“你好,韓立同志對吧?我叫做鄭濤,是目前副業建築隊的一名小隊長,職務一道杆。”
“不知道你說的這個水箱的唔,方案,有沒有物理或者工程方面的理論支撐呢?”
看着表情相對鄭重了不少的鄭濤,徐雲不由飛快的掃了眼喬彩虹。
雖然聽不太清他們具體聊了哪些内容。
但能夠讓鄭濤前後産生堪稱川劇變臉的效果,隻可能是小護士告訴了對方自己的‘身份’。
換而言之。
自己可以開始扯劍橋的大旗了。
于是徐雲很快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當然有,這是劍橋大學這些年最前端的一個理論領域,很多頂尖專家都在對這個理論進行研究。”
“這位同志,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吧,你知道怎麽分辨生雞蛋和熟雞蛋嗎?”
鄭濤眨了眨眼:
“啊?”
他原本正準備聽徐雲來個長篇大論呢,結果沒想到他張口就是來了一句生雞蛋和熟雞蛋。
驚訝之下。
整個人不由出現了短暫的錯愕。
倒是一旁的周紹平沒怎麽出神,很快給出了答案:
“我知道,韓立同志,隻要靠轉動就可以區分了——熟雞蛋轉的時間長,生雞蛋時間短。”
“答案正确。”
徐雲擡頭看了眼這個未來想給自己介紹孫女的大佬,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在這個時空給他留點難以磨滅的印記,但嘴上還是正常問道:
“那麽原因呢?”
“.”
周紹平被徐雲的目光瞅的有些發憷,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給出了答案:
“因爲熟雞蛋的蛋殼和雞蛋本體也就是蛋黃蛋清基本上固定在一起了。”
“而生雞蛋的殼和蛋是分離的,旋轉過程中殼和蛋有相對運動,所以生雞蛋輸入的能量很快就内耗掉了。”
“能量内耗的快,生雞蛋轉的時間自然就短了。”
“賓果。”
徐雲下意識就想打一個響指,奈何想擡起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壓根動不了,便隻能默默歎了口氣:
“很好,接下來我們再把話題回歸現實。”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我們把高塔看做是雞蛋的殼,在風力相同的情況下,要怎麽樣才能快速把能量給消散掉,從而停止‘轉動’呢?”
聽到徐雲這番話。
周紹平等人頓時一愣。
過了片刻。
周紹平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隻見他驟然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徐雲:
“韓立同志,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給這個雞蛋的内部,增加一個可以尚未固定的蛋黃蛋清?讓風力盡快被内耗掉?”
徐雲朝他挑了挑眉,誇贊道:
“孺子可教也。”
周紹平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徐雲所說的例子很好理解,因此很快,就連喬彩虹都大緻明白了他的想法。
小半分鍾後。
完整思考了一遍可行性的鄭濤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角,對徐雲問道:
“韓立同志,你說的這個方案.有什麽正式名稱嗎?”
徐雲朝他點了點頭:
“有,它的名字叫做調諧液體阻尼器。”
喜歡玩亞索的同學應該都知道。
地面上感覺到的微風到了數百米的高度,風速能達到數十米每秒。
等到了三百米的高度。
風的作用可使摩天大樓每平方米承受8公斤的力,使大樓産生明顯的振幅。
更嚴重的是。
風繞過摩天大樓之後,會在大樓後面形成不對稱的漩渦。
漩渦從大樓兩邊交替脫落時,左一下,右一下,會作用于大樓一個周期性的力,引起大樓振動。
當風力達到某一程度,大樓可能會發生共振。
這種情況下。
大樓的晃動幅度會越來越大,甚至.
倒塌。
因此長久以來,人們設計了很多種可以避免共振的方法,用以保證大樓安全。
比如說利用不對稱形體、斜交網絡桁架結構等等。
而随着建築行業的發展。
大概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建築行業出現了一項影響深遠的新興技術。
那就是.
阻尼器。
最早的阻尼器就是一個很大的質量塊,當建築物在風的作用下晃動時,風阻尼器會像鍾擺一樣運動。
風把能量傳給以建築物,建築物又把能量傳給質量塊,質量塊會以與大樓相反的方向晃動。
質量塊與建築物之間的液壓缸通過摩擦等方式将機械轉化爲熱量釋放,因此建築物的穩定性得以保持。
這項技術出現的時間相對較晚,傳入國内的時間就更别說了。
國内阻尼器的概念真正進入公衆視野并且得到廣泛傳播,大概要在2021年7月前後。
當時台風煙花襲擊魔都,有華夏第一高樓之稱的中心大廈開啓了防風抗台手段。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有着“魔都慧眼”之稱的巨型阻尼器。
這個阻尼器由一個重達1000噸的質量塊和吊索構成,它與主體結構的共振,能消減大樓晃動。
在煙花襲擊魔都當天。
這個詞條甚至占據了熱搜榜一很長時間,第二是汪峰發新歌。
另一個可以體現阻尼器屬于新興技術的數據,則是阻尼器的應用場景:
即便是在2021年。
整個魔都裝有巨型阻尼器的摩天大樓都隻有兩座,分别是中心大廈和環球金融中心,羊城甚至一座都沒有。
當時網上還冒出了一個梗。
說是因爲羊城黑人較多,所以才沒有阻尼器.
咳咳,言歸正傳。
實際上。
除了發展較晚外。
阻尼器的類别也有很多。
比如它可以分成質量調諧阻尼器、調諧液體阻尼器、黏滞阻尼器等等好幾種類型。
其中調諧液體阻尼器常見于低矮建築,比如很多二三十樓的小區就會使用調諧液體阻尼器。
在液體阻尼器中。
液體流動會産生耗散,即經由粘滞阻力将動量轉移至液體本體,進而使振動能耗散,從而降低結構的振幅。
當然了。
眼下這個時代的流體力學,還遠遠沒有後世那麽成熟。
因此釋義上徐雲選擇了更簡單的例子,也就是轉生雞蛋和熟雞蛋來進行解釋。
而另一邊。
鄭濤等人卻徹底陷入了震驚與沉思。
這年頭的大學生可不像後世那般爛大街,尤其是鄭濤這類理工專業畢業的高材生,思維能力上無一不是同齡中的天花闆。
經過徐雲這麽一提點,他們便迅速在腦海中複現出了相關情景。
因此很快。
鄭濤與周紹平等人便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個意思:
好像
有門?
至少以他們的思維能力,确實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想到這裏。
鄭濤不由再次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徐雲問道:
“韓立同志,非常感謝你提出的寶貴建議,我現在就去把這個方案報告給組長,或許它會幫上一個大忙。”
“至于韓立同志.你是在這兒等消息,還是和我們一起去瞭望塔那兒?”
徐雲當然不願意錯過這種場合,聞言便立刻答道:
“我也過去看看吧。”
鄭濤對此自無異議。
于是幾人很快調轉了方向,與老白他們的隊員一起走向了瞭望塔。
瞭望塔的位置距離小樹林不遠,幾分鍾不到,衆人便抵達了瞭望塔邊。
此時此刻。
瞭望塔邊聚集了大概十來号工人,其中大半光着膀子,正哼哧哼哧的沿着瞭望塔底部在上水泥。
沒辦法。
在眼下這種時期,想要對建築進行抗震加固,很基本上的思路就是屯體積.
其實也不僅僅是現在,哪怕是後世的2023年,很多p社玩家不也喜歡搞這種事兒麽?
随後鄭濤走到了一位看起來像是負責人的小老頭身邊,對他比劃着說起了話。
小老頭約莫五十上下,個子瘦小,兩鬓斑白,頭上戴着一頂小氈帽。
聽到鄭濤的話後。
他先是微微一愣,轉頭看了眼徐雲,整個人很快陷入了沉思。
過了片刻。
隻見他搖了搖頭,但在鄭濤的反複堅持下,表情又開始變得遲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
小老頭兒還是勉強點了點頭,大手輕輕一揮,像是做出了某些決斷。
鄭濤則興奮的一立正,招呼着其他人開始忙活了起來。
長方體的水箱在後世可能不太好找,但對于如今的221廠而言卻不算什麽稀罕物:
不同于馬蘭基地毗鄰的博斯騰淡水湖湖,金銀灘基地邊上的青海湖可是地地道道的鹹水湖。
因此基地内部的用水,很多時候都需要用到一些設備進行外部供應和運輸。
管道是基礎,各種水箱則常常用以輔助。
因此很快。
鄭濤等人便找來了一個符合徐雲要求的扁平長方形鐵皮水箱。
随後他們通過滑輪組将空着的水箱吊到了瞭望塔塔頂,又把數個水桶輪流送到頂部,依次灌起了水。
整個過程中。
其餘衆人要麽在幫忙,要麽抱着膀子看起了戲,還時不時把目光投向了徐雲。
二十多分鍾後。
徐雲注意到,那位看起來有些混不吝的‘老白’彎腰鼓搗了幾下,拿着一架儀器上了瞭望塔。
說來也巧。
就在老白上樓後不久。
塔樓的南面便吹來了一陣狂風。
呼啦啦~~~~
狂風帶着大量的砂石席卷而來,灰蒙蒙的遮天蔽日,風力目測最少都在八級以上。
見此情形。
現場的工人們紛紛跑到了瞭望塔或者載具後方躲起了風,周紹平則與章公定和喬彩虹合力頂着風沙,将徐雲的輪椅推到了一處石垛後頭。
撕拉——
狂風将一片挂在瞭望塔塔身上的布幌瞬間吹起,布幌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便遙遙的消失在了衆人視野中。
過了足足好一會兒,
沙塵方才停止了喧嚣。
待風沙消失。
瞭望塔周圍像是打地鼠遊戲般探出了一顆顆腦袋。
在抖完身上的沙子後。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
瞭望塔塔頂。
接着過了小半分鍾。
在地面上衆人的注視下,鄭濤忽然從塔頂探出了頭,興奮的大喊道:
“姚老師!我們水平儀器的測量結果完全正常,塔沒在晃!”
“水箱.”
“真的有用!!!”
不知道爲啥連着兩天做了個相同的夢,夢到泰森去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