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布會現場。
聽到台下響起的這番話。
潘院士的動作不由微微一頓,将目光投向了台下的.
鈴木厚人。
此時此刻。
這位霓虹神岡探測器的前任負責人、中微子赫赫有名的大佬,正傲然站在座位上,面帶質疑的看着主舞台。
見此情形。
潘院士在心中輕輕搖了搖頭。
果不其然
與科院之前預計的一樣。
會議這才剛進行了一半,就有人跑出來搞事了。
什麽?
你說鈴木厚人有沒有可能是純粹是求知欲使然?
開玩笑
看到這個老八嘎手上的擴音器了嗎——這就是他的聲音能傳遍全場的原因,明顯是有備而來。
實話實說。
這種事情并不少見,隻是因爲行業壁壘的緣故傳播度沒那麽廣罷了。
例如幾個月前,也就是2022年6月在首爾舉行的第三十屆國際中微子與天體物理大會上,就有個棒子做過與鈴木厚人一模一樣的事兒。
當時那個棒子出場的時間,甚至比鈴木厚人還要早——鈴木厚人好歹還是在潘院士介紹完相關信息後才冒出來的。
隻能說有些人實在是太自負了。
順帶一提。
那次發布會發布的就是大亞灣反應堆的中微子測定成果,也就是此前提及到的華夏目前對基礎物理貢獻最大的一次發布會。
于是乎.
那個跳出來的棒子被王怡芳院士帶領的大亞灣團隊打臉打的啪啪響,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會後第三天便主動辭去首爾大學近代物理學教授的職位了。
視線再回歸原處。
鈴木厚人的這個舉動讓現場出現了一些騷亂,不少人對這個突發情況顯得極其意外。
“呸!”
陳姗姗的耳機裏忽然傳來了一聲輕斥,她順勢轉過頭,發現攝像師老周正怏怏然的看着台下的鈴木厚人:
“這個老鬼子,指定是來砸場子的!臭不要臉!”
陳姗姗由于面對觀衆不好開口,隻能朝老周快速眨了眨眼。
示意自己贊同這個觀點。
随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掏出手機看了眼直播間。
果不其然。
此時的直播間内,齊刷刷都是一片【八嘎】【日内瓦】【小鬼子進村了】之類的彈幕。
還有少數則是西八之類的整活評論。
不過生氣歸生氣。
陳姗姗也好,攝影師老周也罷。
他們的内心其實都有一個隐隐的擔憂:
如果
這個霓虹人真的砸場子成功了該怎麽辦?
畢竟這些人壞是真壞,但你要覺得他們蠢,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鈴木厚人敢這樣做,他的背後一定有更深的勢力在做規劃,說不定開口就會命中某些痛點。
類似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因此現場的氛圍很快便逐漸凝重了起來。
但在這些人的視野盲區。
徐雲、陸朝陽、趙政國、周紹平、甚至包括侯星遠
這些了解内情的人臉上,卻悄然浮現出了
一絲笑意。
這抹笑容雖然弧度上壓的很低,但卻極其燦爛。
如同
開黑時五個人提前上線蹲在上路,看着一隻萌萌的提莫正晃晃悠悠的朝草叢走來。
當然了。
釣魚佬都知道。
買魚的時候.咳咳,魚兒剛咬鈎的時候是不能上杆的,必須要溜一會兒魚,才能把它拖出水面。
潘院士也顯然明白這點。
因此他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仿佛壓根沒有過出現一般,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陰沉。
在外人看來。
此時潘院士的表情相當‘凝重’,并且看上去有些生氣,隻是在強迫自己保持着克制罷了:
“鈴木厚人先生,請問您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這一次潘院士使用的是地地道道的英文,這種做法不是崇洋媚外,而是爲了不給鈴木厚人留下任何裝傻的空間。
同時他還很示意工作人員,将一隻麥克風交到了鈴木厚人手裏。
鈴木厚人見狀冷哼一聲,接過麥克風,同樣用英語說道:
“潘院士,我個人對你過往的工作成果非常尊重,但我想問你.或者說問科院一個問題。”
“按你所介紹的情況,孤點粒子其實并不存在靜質量定義,是這樣的吧?”
潘院士點了點頭:
“沒錯。”
“而它的二次發散參數是3.445?屬于缺破的二維範疇?”
“然也。”
鈴木厚人忽然噗嗤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那麽既然如此,你們是怎麽完成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這個拓補機制的?”
“現場的專家學者不在少數,并且都是物理領域的資深同行,所以我希望貴方能明确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你能給出相關解答,我願意當場進行道歉——以我個人的身份。”
“可如果這個問題你無法直接給出答案,那麽我懷疑.”
說到這裏。
鈴木厚人刻意頓了頓,拉長聲音道:
“.中科院的數據在造假。”
聽到鈴木厚人口中冒出的這番話,現場有部分華夏的物理學者頓時眉頭一皺,暗叫了一聲危險。
這個老八嘎.
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
這是一個有關高維上體态的反常以及低維上邊界态的反常進行一個匹配機制。
當然了。
這裏的高維并不是指宇宙維度,而是一個涉及到狄拉克質量的分類。
比如有的二維拉曼耦合光晶格、二維氣體、三維自旋耦合軌道等等
從潘院士他們此前公布出的數據不難看出。
孤點粒子手征費米子的規範對稱性是被“自發”破壞了的,因此它必須要在邊界态上完成一個匹配。
而這
正是物理學界一個尚未解決的難題。
這個課題夠不上諾獎榮譽,因爲它是一個純理論的範疇,諾獎更多看的是現象和成果。
但在破解難度上。
它卻絲毫不遜色于常規類的諾獎。
至少以鈴木厚人對華夏物理學界的了解.
潘院士他們應該是無法匹配成功的——或者說目前全球都沒有人能在重子量級匹配成功。
在目前的粒子物理領域中。
解決這個問題最常見的就是近似法。
也就是不需要精确到百分百,在過程中能做到勉強湊合就行,比如90%或者91%就夠了。
畢竟粒子物理更多還是以實驗結果爲主,純數學倒是不需要完全契合。
這玩意兒就像手機。
一款華爲保時捷或者蘋果14固然好用,拿出手也倍有面子。
但真到了某些物資急缺的關頭,300塊的麥芒照樣也可以拿出來頂着。
可問題是
外界的觀衆和媒體不知道這事兒啊。
他們一旦聽說中科院在搞出暗物質的過程中沒有完成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配比,那麽很多事兒就有說頭了。
甚至無恥一點。
其他機構完全可以在解決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機制後,在知名期刊上發表一篇論文。
表示他們在某某絕對精度的情況下,驗證了中科院成果的準确性,将這個适配領域拉到了某某某某範疇。
雖然成果依舊要歸屬到中科院。
但這些論文卻可以以此來混淆視聽,甚至影響到華夏的話語權。
而這
也是鈴木厚人今天的主要‘任務’。
畢竟那些頂尖機構或者說他們背後的政治集團也不是傻子,中科院敢這麽大張旗鼓的搞發布會,想必多少都應該有些成果。
所以一開始。
鈴木厚人的目的就很純粹:
不一定要把桌子掀掉,但一定要在每盤菜裏吐一口口水,惡心也要惡心死你。
所以他的舉動看起來似乎有些突兀,甚至可以說毫無風度,但提出的問題卻也非常緻命。
面對氣勢逼人的鈴木厚人,潘院士沉默片刻,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色:
“鈴木先生,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機制的問題涉及到了非常複雜的數據與演算,按照發布會的時間排期,現在并非是正式的答疑環節。”
“所以如果因爲您個人的想法而打亂了發布會安排.現場的這些同行恐怕會有意見,所以您看.”
潘院士話音剛落。
鈴木厚人的身邊便站起了一位人高馬大的白人男子,隻見他從鈴木厚人手中接過話筒,說道:
“潘先生,抱歉打斷您一下,我是蘇黎世大學EBC實驗室的埃維爾·塞克斯。”
“我很理解貴方希望能夠規範發布會的流程,但作爲一名物理學家,我對這個問題同樣非常好奇——我們實驗室如今在做的正是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機制的相關課題。”
說着他又看了一圈身邊衆人,與幾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下眼神,繼續道:
“我相信現場的衆位同行也有不少人和我抱有一樣的看法,所以您所謂大家對答疑環節提前會有意見的擔心,實際上并不存在。”
埃維爾·塞克斯說完。
有不少機構的參會代表同時點了點頭。
當然。
保持沉默或者露出反對神色的人也有不少,隻是出于中立角度不好出聲反駁就是了。
所以從全局角度看去。
這些大佬要麽沉默,要麽就在表示贊同。
隻是令一旁的鈴木厚人有些奇怪的是.
一直和華夏關系非常好的安東·塞林格,以及其他幾位華夏科學院的外籍院士,此時同樣沒有出聲。
原本他還以爲要和這些人争論一番呢。
發言台上。
看着現場這些齊齊表态的機構代表。
潘院士掀了掀眉毛,對鈴木厚人道:
“鈴木先生,我想先請問您一個問題,可以嗎?”
鈴木厚人聞言一怔,回過神後點點頭:
“可以。”
潘院士盯着他看了幾秒鍾,手指習慣性的在發言台上笃笃了兩下,問道:
“鈴木先生.不知道神岡實驗室的諸位同行,現在是不是也在看着這場直播呢?”
“.”
鈴木厚人很想說一句這不是廢話麽,但這個場合也不太好因爲這點小事兒發作,畢竟他也代表着霓虹科學界來着:
“沒錯,現在神岡實驗室幾乎所有員工都在觀看這次直播——我在會議開始前剛和實驗室的同事聯系過。”
潘院士又看向了其他機構代表:
“諸位也是這樣的嗎?”
台下很快傳來了一陣肯定的應答聲。
吧嗒——
潘院士見狀,愉快的打了個響指,臉上的表情突然靈動了許多:
“既然如此.那現在就好辦了。”
“鈴木先生,還有現場其他機構的同行朋友,請通知你們實驗室的員工們就位,大家準備開機吧。”
“?”
聽到這句話。
鈴木厚人這個老是臭着臉的小老頭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了一絲茫然:
“潘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開機吧?”
潘院士的臉上依舊保持着溫和的笑意,但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殺氣:
“鈴木先生,您不是好奇我們怎麽解決了Callan-Harvey anomaly inflow機制嗎?”
“由于整個暗物質的生成流程太過複雜,我如果回答了您這個疑問,說不定您又會冒出自體态或者複數标量場的問題。”
“而等您問完,說不定就又有CERN的專家繼續冒出其他問題,CERN問完又到了BDL實驗室.”
“所以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幹脆不做文字上的解答,直接所有機構一起,與我們從流程上來一次.”
“當場複現吧。”
唰——
潘院士話音剛落。
他背後的大屏幕上,瞬間出現了兩組畫面。
第一組畫面赫然是中科大校内同步輻射實驗室的操作台,此時正有幾位研究人員在台前忙碌着什麽。
而另一組畫面上,則寫着一段話:
【第一階段所需材料及流程】:
【首先準備鉛離子束兩管,任意輻射光源一對,周長五百至八百米長束流管一條,清洗幹淨後靜置20分鍾】
【接着将束流壁加熱至158度,開始輻射光源,當閉管内電子信号降低至10的負3量級後,開始發射鉛離子束】
【待離子束反應完成,沿順時針方向尋找ψ∝exp(|x|/x0)對應量級軌迹,注意,這一步内不可加入任何含氫物質,否則容易導緻成品呈現焦黑糊狀】
在畫面出現的刹那。
各大直播平台上的彈幕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停滞,但一秒鍾不到,便清一色的換成了滿屏的問号:
【???????】
實際上不止是網絡平台。
就連發布會現場的諸多大佬,也齊齊露出了一絲錯愕的表情。
本來就有些萌萌哒的希格斯更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看上去有些懵逼。
在希格斯漫長的研究生涯中,他線上線下參加過的發布會最少都有數百場之多,算上講座甚至要超過千場。
但無論是普通的大學講座,還是諾獎級成果的發布,他都從未見過如此的.
奇景。
實話實說。
希格斯雖然和鈴木厚人背後的那些意志沒有任何交集,但他對那些意志想要拆台的想法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畢竟他的地位在這邊,業内在他的眼中沒有太大的秘密。
同樣的道理。
他也很清楚中科院必然也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做出一些應對手段。
結果沒想到.
中科院居然搞出了這麽一手反擊?
這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用複現實驗過程來做證據。
這确實是一種比語言解釋更有力的反擊手段,但對應的難度和風險卻很大。
除非
中科院能夠保證高強度高幾率的産出孤點粒子。
在場的聰明人不少,意思到這一點的頂尖學者不僅是希格斯。
威騰、胡特夫特等人也很快想到了這點。
于是衆多大佬們看向一旁侯星遠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了起來。
此時縱觀整個現場。
面色沒有太大變化的與會者,依舊隻有徐雲、陸朝陽等少數的科院嫡系成員。
不過即便已經事先從潘院士口中知道了科院的計劃,此時徐雲的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畢竟
這實在太大膽了。
這是在發布會定下日期的當天就被準備好的方案,但出于保密需要,他和陸朝陽直到昨天才被告知了大緻内容。
至于科院這樣做的原因嘛.
自然就是像潘院士上面說的那樣:
如果說孤點粒子的成果,是一道品相上佳、口味也很棒的菜。
那麽鈴木厚人的舉動,就是在指責科院在做菜過程中開了什麽了見不得人的科技。
在對方有心挑毛病的情況下。
即便你告訴他某某黑色的痕迹是老抽上的底色,他依舊會繼續找問題。
比如質疑刀工,認爲這麽薄的菜品一定是機器加工出來而非手切。
又比如質疑口感,表示一定是使用了某些添加劑雲雲。
既然如此
科院幹脆就不費口舌了,直接了當的換做了另一種證明方式:
直接現場再做一次實驗,同時把流程和需要的材料都告訴其他機構,大家一起來複驗一次——反正這些數據最後都是要公布出去的。
當然了。
這種做法并不純是沖動上頭或者冒險走鋼絲,實際上科院也是分析再三才做出的決定。
畢竟孤點粒子有個很特殊的地方:
它完全不像希格斯粒子那樣在十億次質子碰撞中才會出現一次,壽命也遠遠不止希格斯粒子的萬億分之一秒——徐雲計算出了孤點粒子的概率軌道,在基态化處理的過程中,又将孤點粒子的壽命延長到了十多秒。
截止到目前。
孤點粒子的單束捕捉率已經達到了83.4%。
兩根束流管下去,理論上除了非洲代表團背後的機構可能落空,其他機構百分百都能順利捕捉。
這就是.
科院方面的底氣。
同時也是爲什麽潘院士或者說科院會在PPT上單獨介紹徐雲貢獻的原因。
畢竟徐雲的兩個工作對于這次實驗的幫助,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幕後英雄.JPG。
加之驗證孤點粒子所需要的材料,基本上都是中微子探測的常用物質。
普通人或許接觸不到,但對于那些大機構來說嘛
就像在廚房裏找出一顆雞蛋一樣簡單。
因此出于以上諸多的綜合考慮,科院這次決定.
整波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