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格物社要搞大事了!
于是
唰——
不需要老湯再次提示。
屋内衆人的目光,便齊齊鎖定了位于護法位置上的徐雲。
徐雲見狀便主動站起身,朝台下點頭緻意。
随後走到講台邊和老湯做了個眼神上的交流,接過了現場的話語權:
“各位同學,大家晚上好,我是羅峰。”
啪啪啪——
台下很是配合的響起了一陣掌聲。
待掌聲消失後。
徐雲組織了一番語言,雙手分别撐在講台兩側,繼續對衆人道:
“各位同學,考慮到大家已經等了足足三個月,這裏我就不賣關子了。”
“沒錯,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裏,就是爲了告訴大家一件事——格物社将正式開展建社以來的第一次團建活動,代号便是湯姆遜先生所說的‘神聖的F2A’。”
“這個詞出自一款盲人遊戲,遊戲的規則大家不需要了解,隻要知道這個詞的意思是一往無前的沖殺向敵人就行了。”
聽到徐雲這番話。
台下忽然有人舉起了手,出聲道:
“羅峰同學,冒昧打斷一下,請問你所說的‘敵人’是誰?”
徐雲微微一愣,回過神後順勢望去。
發現提問者不是别人,赫然是馬克斯·克裏斯蒂安·腓特烈·布魯赫。
随後徐雲又飛快的瞥了眼一旁的老湯,那眼神很明顯:
哥們,這個德國佬是你安排的群演不?
這捧哏的時機也太恰到好處了。
老湯不動神色的搖了搖頭,表示和俺無關。
見此情形。
徐雲不由收回目光,對馬克斯·克裏斯蒂安·腓特烈·布魯赫說道:
“布魯赫同學的這個問題問的很好,所謂的F2也就是集結大家并不困難,課間傳個口信大家就出現在了這裏。”
“但那個需要A過去的敵人又是誰呢?”
“答案很簡單,那就是.”
徐雲拉長了音節,伸手一指某個并不存在的目标:
“那座經典物理大廈!”
此言剛一出口,台下頓時一片嘩然。
早先曾經提及過。
能夠被選入格物社的社員不一定是名門之後,但必然是對物理學有一定了解的愛好者——布魯赫這種極少數的個例除外。
他們能夠重複、計算徐雲當初演示過的光速與光電效應實驗,自然也就會理解當初那三個實驗的實際意義。
他們知道徐雲曾經靠着肥魚遺留下的實驗方案,狠狠動搖過一次物理大廈的基石。
換而言之.
憑借此前的戰績,徐雲确實有資格說出‘轟擊經典物理大廈’的這種話。
同時呢。
作爲新興自然科學的支持者,在場最少有80%的人在校園生活中遭遇過來自經典.或者說古典學科學子的歧視。
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劍橋大學,而是這個時代所有頂尖大學的通病。
例如高斯之所以會破譯出正十七邊形的尺規作圖問題,直接原因就是他在哥廷根大學裏遭遇過一名貴族後代的譏諷,認爲數學是隻有貴族才需要學習的知識。
這種鄙視鏈包含了非常強烈的政治色采,普通的小鎮做題家很難擁有步入經典物理大廈的資格。
正因如此。
他們才會在徐雲搞出了那三個實驗後顯得欣喜若狂,一有空就會去實驗現場模拟計算——因爲他們看到了微弱的破局曙光。
因此在略微驚詫之後。
大部分社員的心中便不約而同的冒出了一股沖動:
轟他娘的!
接着又過了幾秒鍾。
一位徐雲有些面生的社員忍不住舉起手,高聲道:
“羅峰同學,你需要我們做些什麽?”
随着此人這番話的出口,其餘一些社員也紛紛表起了态:
“羅峰同學,我想問一下,這次團建對經典物理造成的動搖比得上光電效應嗎?”
“需要出多少錢?如果需要太多的話,我就要寫信給家裏說不小心把室友打死要賠錢了.”
“你上次不是就用過這個借口了嗎?”
“問題不大,春風吹又生嘛。”
“沒必要沒必要,真要錢我可以出,俺頗有家資.”
看着叽叽喳喳的衆多社員,徐雲笑着做了個下壓的手勢,說道:
“好了,大家先靜一靜,聽我說幾句。”
“首先呢,資金方面大家可以放心,艾維琳同學會對我們的這次活動提供全額費用贊助。”
一旁的艾維琳聞言配合的站起身,朝衆人點了點頭。
别忘了。
這姑娘可是目前艾斯庫家族的唯一繼承人,手握番茄醬的銷量分紅,标準的富婆一位。
徐雲這次是爲她出氣,她自然要做些表示了。
昨天在馬車上商量資金問題的時候,這姑娘直接來了句十萬英鎊夠不夠,愣是把徐雲這個穿越者都給驚住了。
要知道。
按照早先的比例計算。
十萬英鎊擱在後世,那tmd是一點多個億
徐雲的歡樂豆都才3000多萬呢。
因此有了富婆的撐腰,徐雲此時的底氣自然也就很足了:
“至于有同學問的能否和光電效應媲美.我隻能說雙方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光電效應從性質上來說隻是揭開了光學上的一些奧秘,它的實質其實是拓寬了物理學的空間,但并沒有真正的動搖到物理大廈的根基。”
“比如由此推導出的經典波動方程,這個方程被法拉第教授發布在了上一期的皇家學會報刊上,它的形式其實就是某種經典物理的表示。”
“而我們這次要做的,則是.”
“在現有的大廈根基處,挖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說到這裏。
徐雲忽然沉默了幾秒鍾,接着話鋒一轉,扯到了一個無關的話題上:
“各位同學,誰能告訴我,光的本質是什麽?”
很快,下方有人便舉起了手。
此人也是徐雲的老熟人,喬治·艾裏的兒子休伯特·艾裏:
“根據1816年英國皇家學會的定義,光是一種疑似具備波動性和粒子性的特殊物質。”
“它在以太中進行傳播,具體性質會根據所處情景産生固定的變化。”
啪啪啪——
徐雲拍了拍手,對休伯特·艾裏投去了一個贊許的目光:
“說的很好,格蘭芬多加十咳咳,總之非常完美。”
然而下一秒。
徐雲的目光驟然變得深邃了起來,語氣中帶着微妙:
“不過艾裏同學,你是否想過一種可能呢?”
休伯特·艾裏微微一愣:
“什麽可能?”
徐雲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豎起一根手指,說道:
“你所說的後半句話其實是錯誤的,光的波粒二象性可能在某些情景下變化無常,同時”
“以太,這個物質根本不存在。”
嘩啦——
徐雲話音剛落。
面前便齊刷刷的站起了一堆格物社社員,随之響起的還有一陣整齊的駁斥聲:
“不可能!”
“絕不可能!”
“羅峰同學,你在說什麽啊?”
“羅峰同學,你是否清醒?”
現場唯獨艾維琳一臉平靜,其餘衆人甚至連同一旁的小麥和老湯都有些詫異。
若不是考慮到徐雲是熟人,他們恐怕也會忍不住出聲質疑。
現場的這些社員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并非是他們心态不行,而是因爲徐雲丢出的這個炸彈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首先是光的波粒二象性。
這個時間線受徐雲那封信的影響,科學界對于波粒二象性的認知要比原本曆史更早、同時也更清晰一些。
雖然如今光學依舊在發展,但有一個認知幾乎已經成爲了公理:
那就是固定的情形下,光表現出來的性質是固定的。
例如泊松亮斑,它證明的就是光的波動性。
又例如徐雲此前搞出的光電效應,驗證的則是粒子性。
兩種情形中光的屬性不會變化,也就是不可能出現泊松亮斑驗證出粒子性的情況——雖然估摸着泊松本人很想見到這一幕。
因此光是徐雲說的“光的波粒二象性可能在某些情景下變化無常”,便足以令人心神驚訝了。
熟料這句話還隻是個開胃菜,徐雲在後頭蹦出了另一個相當炸裂的觀點:
以太不存在!
以太。
這個概念最早出現在公元前300多年,由亞裏士多德提出:
他将以太稱爲除水、火、氣、土之外第五種構成世界的元素,是世界的本源物質之一。
不過在之後的兩千年時間裏,以太并未占據思想主流,甚至退出了大衆的視野。
這種情況直到一個人的出現,才将以太重新拉回了舞台。
這個人不是小牛,而是笛卡爾。
笛卡爾認爲物體之間所有的作用力都必須通過媒介來傳遞,不存在所謂的超距作用。
因此,空間中不可能是一無所有的,而是充滿着一種叫以太的物質。
以太雖然無法被人體所感知,但卻能傳遞作用力。
在原本曆史中。
小牛雖然沒有明确表示贊同以太論,但他在寫給牧師本特利的一封信中曾說過一句話:
“一個物體可以通過真空超距地作用在另一個物體上,而不需要任何其他介質,這種觀點在我看來是荒唐之極的!”
因此後世普遍認爲,小牛默認了笛卡爾的觀點,認爲以太是引力傳遞的介質。
接着在1800年,托馬斯·楊發現了光的幹涉現象以及光的偏振性。
這個實驗徹底讓波動說力壓微粒說,成爲光本質的主流學說。
當時物理學家對光波的認識還停留在機械波的概念上,太空中沒有任何介質,遙遠的恒星發出的光卻仍能到達地球。
基于機械波的傳播需要介質的特性,當時的人們認爲,必然存在某種介質在太空中承載了光的傳播。
于是乎。
以太再一次以介質的身份登上了科學史的舞台。
它絕對靜止且充滿宇宙各個角落,充當了光波與力傳遞的介質。
如果沒有以太當時的經典物理學就不能自洽,将會面臨坍塌的風險。
所以當時物理學家普遍認爲,以太絕對存在且不可撼動。
其中的典型代表不是别人,正是徐雲身邊的小麥。
他在1861年發表了他的第一篇關于電磁理論的論文,這篇論文的标題叫做《論物理的力線》。
他正是在這篇論文中,把物質中的磁場推廣到了以太。
小麥認爲磁場是以太這種特殊介質中的一排排漩渦,有了以太,就很好地解釋了與以太相對靜止的絕對空間。
如今這個時間線雖然被徐雲鬼使神差的歪了波樓,但受到影響的隻是小牛的絕對時空觀,而非以太。
後世有很多人常常會把小牛的絕對時空觀和以太認爲是一個概念,但實際上它倆是分别陣亡在老愛手中的。
用普通讀者能聽得懂的話來說,那就是:
狹義相對論與以太相關。
而廣義相對論與牛頓的絕對時空相關。
廣義相對論在狹義相對論提出後20年才發表。
簡單明了.jpg。
因此這個時間線的小牛雖然放棄了自己的絕對時空觀,但依舊默認了以太的存在。
所以哪怕是這些心想造反的社員們,也沒有任何一人想着去把以太推翻。
縱觀兩個時間線。
唯一對以太抱有疑問的知名學者隻有一個,那就是法拉第。
可眼下法拉第正在哼哧哼哧的給高斯加更呢,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因此面對徐雲的說法。
這些社員們便下意識的提出了質疑,并且逐漸超過了對徐雲的信任。
有人甚至圍在了徐雲身邊,語氣有些激動。
而就在局面有些失控之際。
活動室裏忽然響起了一聲C5調的男高音,蓋過了室内的議論聲:
“夠了,都給我安靜下來!”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一靜。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朝說話之人看去。
隻見此時此刻。
馬克斯·克裏斯蒂安·腓特烈·布魯赫正緊緊的皺着眉頭,用卡着痰似的英語說道:
“各位,這裏是格物社的活動室,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格物社的第三社長,請問你們基本的尊重在哪裏?”
說着他環視了周圍一圈,帶着失望搖了搖頭:
“實話實說,我是一個文科生,對你們所說的以太啊波粒二象性并不了解。”
“看你們這幅架勢,似乎是羅峰同學說了某些沖擊你們三觀的話。”
“既然如此,我想問個問題——羅峰此前做過的那麽多實驗,有存在失敗或者哪怕一處錯漏之處嗎?”
說着他随意看向了身側一名雀斑臉男生,此人便是徐雲的質疑者之一:
“這位同學,請你告訴我他有嗎?”
雀斑臉男生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沒有。”
布魯赫又看向了另一人:
“你的回答呢?”
“沒有。”
“那麽你呢?”
“.沒有。”
馬克斯·克裏斯蒂安·腓特烈·布魯赫接連問了七八個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于是布魯赫雙手一攤,繼續說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羅峰沒有出現過敗績,那麽你們急着質疑他幹嘛?——我記得一開始你們還說要捐錢來着,結果.就這?”
回應布魯赫的依舊是一陣沉默。
又過了幾秒鍾。
那位雀斑臉男生忽然開口道:
“抱歉,羅峰同學,我有些過激了,還請你多多見諒。”
說完他便回到了位置上,不再說話。
接着是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見此情形。
徐雲頓覺肩膀一松,朝布魯赫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
好家夥,差點翻車了.
或許是此前接觸的都是頂尖科學家的緣故吧。
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把思路調回正常,有些過分的高估了自己的‘威信’。
畢竟截止目前。
真正具有革新性的電子、陰極射線以及X射線,都還沒公布于大衆視野。
因此這些格物社社員雖然對徐雲有一定的信任基礎,但隻是‘基礎’而已。
當他的言語觸及到自己世界觀認知的時候,不少人還是下意識的選擇了進行質疑。
不過話說誰來。
這其實也怪不了這些社員,畢竟是認知問題嘛。
就像你在後世找個人說曼谷的全名其實叫‘共台甫馬哈那坤森他哇勞狄希阿由他亞馬哈底陸浦歐叻辣塔尼布黎隆烏冬帕查尼衛馬哈灑坦’,你看多少人會信?
可它還真叫這名字。
這屬于固有認知的問題,連小麥老湯都心有疑惑,就更别提這些社員了。
好在有布魯赫這麽個局外人幫了一把,否則徐雲恐怕少不了再費一番口舌。
德國佬拯救世界.jpg。
不過另一方面。
先證僞以太倒也是他計劃好的環節之一,順序上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于是徐雲頓了頓,待現場逐漸平靜下來後,對衆人說道:
“諸位同學,我可以理解你們的心情,畢竟我說的那些話,确實有些駭人聽聞。”
“既然如此.”
“請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讓你們親眼見到以太不存在的證據,以及另一個極其驚悚的現象。”
“而在此之前,如果你們還願意相信我,我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做一些事。”
聽完這番話。
依舊是馬克斯·克裏斯蒂安·腓特烈·布魯赫舉起了手:
“我願意幫忙,羅峰同學,有需要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
接着是休伯特·艾裏:
“算我一個,羅峰可是和高斯教授一起找到了柯南星的人呢。”
又過了幾秒鍾。
第三人舉起了手。
此人是老湯的一位同學,名字徐雲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他來自寒門之家:
“也算我一個,如果能給那些自诩高貴的權威們來上一記狠的,以太不存在我也認了。”
不得不說。
布魯赫的那番話實在是太關鍵了,一句“徐雲是否出現過任何錯漏”,瞬間令徐雲的形象立體了不少。
有些時候就這樣,同一件事提與不提,截然是兩種局面。
因此很快,陸續又有人舉起了手。
“.我也願意。”
“加我一個。”
幾分鍾後。
看着面前一大堆高舉的手臂,徐雲心中頓時一定。
随後他組織了一番語言,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誰家認識做棺材的?最好祖上給牛頓爵士打過棺材闆的那種。”
注:
還是通宵碼字,錯别字醒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