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绾绾生病了,趕走了燕沉,自己卻虛弱的倒下,太醫來了,開了藥方,喝了兩日卻不見藥效。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葉绾绾知道她這是心病,不是藥物可以醫好的。
燕沉兩日都有來看她,白天來她不喜歡,他就晚上等她睡着了偷偷來,都不敢吵醒她,就在這裏坐一坐天亮就走。
葉绾绾知他心疼又迷茫,可實在不知怎麽跟他說。
說自己重生而來,前世死在他手裏?他估計會以爲她神經錯亂說胡話呢。
葉绾绾并不恨他,她從來沒有想去恨那個殺了她的人,就算那人真的是燕沉她也不恨,她隻是難受,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罩住她,不管她怎麽用力似乎都掙紮不開,難受到要窒息。
白天昏昏沉沉睡了不少,晚上卻睡不着了,今夜月圓,葉绾绾就讓人搬了椅子去花園裏賞月,夜風微涼,吹得葉绾绾更是清醒了。
冷雲放就是在這時找到的葉绾绾,她一身銀白華服,頭發挽着漂亮的形狀,金枝玉钗,一手支着頭,眉間似有無限愁緒,整個人籠罩在月光裏,如風雅,如月冷,金玉尊貴,宛若仙子落凡塵。
人就這麽大刺刺的走到面前,葉绾绾要是看不見就是瞎了,眯了眯眼,有些驚訝:“你來找死嗎?”
她是知道冷雲放跟着金國來了,冷雲卿被救,冷雲放自然在上京,她不去抓他們,他竟然敢往她面前來,還真是英勇。
冷雲放走到她身邊,放下劍:“過去的恩怨,看到冷家下場還不夠嗎?”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奇怪?
“所以,你來做什麽?報仇?”
冷雲放是恨葉绾绾的,畢竟她毀了冷雲卿,也傷了他,可那日在天牢裏,她的聲聲質問,凄厲絕望,她也不過是被皇權奴役折磨的一個女子而已。
趙奕已經死了,冷家的大仇難不成要找一個女子來報?
冷雲放知道這是心中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心思左右了自己,可他實在是做不到不受影響。
“趙宸還活着。”報仇的事情避而不談。
葉绾绾懶懶的靠在枕頭上,冷笑一聲:“聽說了,死而複生,真是神奇,這麽荒謬的借口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冷雲放定定的看着她:“可人當真死了嗎?”
“什麽意思?”
“若是有人提前知道炀帝的陰謀,早一步救下孩子.”
葉绾绾沉默了一下,想明白之後轉頭看去,不敢相信:“你不會覺得我救了太子吧?這流放一次,你的腦子也沒了?”
冷雲放也是不相信的,但走到了這裏,他得問個清楚:“當真跟你沒關系?”
葉绾绾:“我要說沒有,你信嗎?呵,冷雲放,你問了這麽多,該我問了,趙秦在哪裏?”
冷雲放不吭聲。
葉绾绾冷哼:“你跟趙秦一樣可恨,現在你們湊在一起,真好,省得我一個一個去收拾你們,不過應該也輪不到我,那趙秦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你也隻有被他算計的份兒。”
就在這時冬雨和靈鵲進來,看到站在那裏的冷雲放,意外又不意外:“夫人,抓到廢後冷雲卿。”
冷雲放變了臉,他就是怕冷雲卿不冷靜,所以抛開她獨自來的,沒想到她還是跟來了。
葉绾绾頭疼的仰頭:“你們兄妹二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呐.”
冷雲卿被押進來,知道葉绾绾不喜歡她吵,還把冷雲卿的嘴巴堵上了,真好。
看到冷雲卿那張毀容的臉,葉绾绾也不覺得開心,隻有煩躁。
“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你們兄妹二人,你們願意被人利用是你們的事情,不要扯上我,否則我不介意送你們下去跟趙宸團圓。”
給人當槍使,不如死了算了。
“唔唔唔”冷雲卿奮力掙紮,竟是把堵着嘴的布弄了下來,張嘴就質問:“葉绾绾,你還我宸兒。”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掙脫了桎梏瘋一般的往葉绾绾撲來。
冬雨和靈鵲還在面前,二人一把将她抓住直接摁倒在地上。
“啊放開我,你們放開本宮”
這下四個人摁着,哪兒能讓她再掙脫。
她隻能仰頭看着葉绾绾,滿眼哀求,淚流滿面:“葉绾绾,我知道你恨我,可你都報複完了,我也變成了這幅樣子,你該滿意了吧?我不找你報仇,不跟你争了,隻是求你了,把宸兒還給我好不好,求求你.嗚嗚嗚.”
那般高傲的冷皇後,如今卻匍匐在她面前苦苦哀求,葉绾绾一點兒沒有勝利的喜悅,就如她說的,該報複的都報複完了。
她葉绾绾被利用擺布了一輩子,冷雲卿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冷雲放跪地求情:“雲卿接受不了太子的死,精神恍惚,懇求安國夫人饒她一命。”
這個時候知道求人了。
葉绾绾看着他:“可真是個好哥哥。”
冷雲放一叩到地。
葉绾绾看着天邊月光,歎口氣,微微擡手:“都退下。”
等冬雨他們退下,葉绾绾看着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跪坐的冷雲卿,再看看冷雲放,忽而就釋然了:“你們總是覺得太子沒死,費心心機想要找到,找到之後呢?做什麽?讓他成爲你們争奪皇位的棋子嗎?”
冷雲卿先是有些茫然,随即聽出言外之意,欣喜若狂,連忙搖頭:“不會的,我不會再讓他争皇位,我會帶着他走得遠遠的,過安穩甯靜的日子。”
葉绾绾冷笑:“可若他真的活着,怕是得死在你的手裏,現在太子死而複生的謠言滿天飛,他死了得被挖出來,他活着,也逃不掉這個命運,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冷雲卿臉色一白,也是這一刻她才好像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冷雲放:“所以,他真的活着嗎?”
難得他也微微有些激動,别人的話他不信,但葉绾绾這話裏的意思實在是讓人無法不多想。
葉绾绾沒有回答,而是又問了冷雲卿一個問題:“你愛趙奕嗎?”
她看着冷雲卿:“他已經死了,你不必騙我,我想聽真話,你愛他嗎?”
冷雲卿沒想到葉绾绾問這個,一時間回答不上來,嘴唇嗫喏許久:“他是我夫,自是愛過。”
“現在呢?”
冷雲卿搖頭:“過去已成雲煙,他已是故人。”
故人?
“好一個故人,他殺你兒子,你也不恨了?”
冷雲卿擡頭看着她,很顯然,她認爲兒子還活着,所以恨淡了。
葉绾绾卻笑了:“冷雲卿,你真是好,有人護着,有人幫着,萬事有人操心,一心隻當好自己的皇後,同樣是被利用的棋子,你怎麽那麽好命?”
冷雲卿不敢相信,葉绾绾叫她這叫好命?家破人亡,喪夫喪子,這叫好命?
冷雲卿顯然是不會明白葉绾绾的感慨的,那是上輩子的事兒,冷雲卿根本不知道,不過她可不會解釋。
“把手伸來。”
冷雲卿不解的伸手,葉绾绾拔下一支金簪,在她掌心一筆一劃的滑動,冷雲卿頓時明白了什麽,死死的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葉绾绾寫完,手中的金簪直接往旁邊的河塘裏一抛,冷雲卿碰過的東西她都不會再要。
冷雲卿現在可顧不上自己被嫌棄,滿心激動,眼裏泛着淚花。
她望着葉绾绾:“爲什麽?爲什麽是你?”
就如葉绾绾恨她一般,她最讨厭葉绾绾,最恨葉绾绾,可爲什麽偏偏是她?
葉绾绾恍惚的靠着椅子:“誰知道呢,大概是我腦子有病吧。”
冷雲卿看着葉绾绾許久,對她磕了一個頭,起身走了。
冷雲放站起身,沉默了一下:“多謝。”
本來一點沒有報希望,沒想到竟是真的。
至于葉绾绾會不會說謊騙他們,他願意相信她,不是因爲他們關系多好,恰恰因爲葉绾绾嫌棄厭惡他們,恨得明明白白,惡得清清楚楚,所以她不屑騙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