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無故被擠兌,葉绾绾情緒頓時就沉了下去,但情況不明,不知道緣由,暫且忍了,朝屋子走去。
牧風陰陽怪氣的又道:“他現在正在治療,男女授受不親,你不避避嫌?”
葉绾绾都不想搭理他,這人多半有病,她也沒得罪他,發什麽神經?
房門沒關嚴實,輕輕一推就推開,屋子裏充斥着濃郁的藥味,她環視了一眼走進内間,牧雨正在忙前忙後,手中拿着染血的紗布,一旁的床上躺着的赫然就是燕沉。
前不久還那般精神,現在竟然昏迷的躺在床上,葉绾绾也是沒想到。
慢慢朝床前走去,牧雨正将他身上一層一層的紗布剝下來,紗布上大都被鮮血浸濕,他身上遍布傷痕,雙手手腕,雙腳腳踝,揭開紗布皮肉翻飛,血肉模糊,還有他的脖子,也是一片血瘀。
從宮裏一路出來他身上都有血腥味,葉绾绾以爲是那些太監的,就沒有在意,原來他竟然帶着這麽重的傷,他卻什麽都沒表現出來,一點兒都沒讓她察覺到。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葉绾绾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明明剛剛人還好好的,怎麽一轉頭就危在旦夕。
牧風拿着藥盒:“也沒什麽,不過是被人囚禁,用鐵鏈鎖起來,本來他多等半日我們就能把他救出來,但這個傻子爲了個女人發瘋,自己掙脫了。”
每一句都帶着刀子,針對得不要太明顯。
爲了誰,不言而喻。
爲了救她,所以他不惜傷害自己逃出來。
葉绾绾身子一軟,靠着柱子,呆呆的看着躺在那裏仿佛破布娃娃一般的燕沉。
他來救她,拼命的來救她,他不是傻子,是瘋子吧。
那麽重的傷,獨自去救她,帶着她走了那麽遠,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還跟她親吻相擁那麽久。
他是感覺不到痛嗎?
牧風把藥給牧雨,上藥的事情都是牧雨在負責,他也就幫忙收收周圍的東西,太精細的活兒他來不了。
收拾了一圈,擡眼看着葉绾绾還傻傻的站在那裏,那表情,也不像是沒感情的樣子,牧風咂咂嘴,付出好歹有點兒回報,雖然他覺得不值得就是了。
走到葉绾绾身旁:“主子可跟娘娘說過趙秦?”
“說過。”
牧風真是一點兒不意外,這人命都舍得給,有什麽秘密不能說?
“趙秦想要奪皇位,但皇上死了,葉家也定然傾覆,娘娘怕是也難逃一劫,他羽翼未豐,護不住娘娘,護不住葉家,但是貴妃之位可以,所以他一次一次的救趙奕,完全違背了那位的意見,這就是代價。”
反抗趙秦的代價。
這是葉绾绾完全不知道的真相,她之前還恨,恨他爲什麽一次又一次的救趙奕,趙奕早該死了,原來,竟是這樣的原因。
他怕她沒了尊貴,淪落塵埃,不僅僅想要護住她的命,還想護住她的所有。
這些不曾知道的真相,聽得她心都在顫抖。
這人,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牧雨給燕沉上了藥,又重新把紗布一層一層的纏了回去,燕沉全身上下一裹,比穿衣服都嚴實。
等牧雨收拾完,葉绾绾才緩緩走過去坐到床邊,都知道她在燕沉心中的分量,沒人阻攔她。
牧雨收拾了屋子,送來了茶水和食物:“您也累了,用些吧,主子怕是要有些時辰才能醒來。”
葉绾绾搖搖頭:“沒事,我不餓。”
此刻,她如何能下咽?
牧雨也沒有堅持,放下東西,确定燕沉暫時沒問題了就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葉绾绾坐在床邊,看看周圍,這屋子倒是很像他的性格,簡潔明了,沒有絲毫奢華浪費。
房間裏擺放了不少他的東西,沾染着他的氣息,讓人很安心。
當然,最值得讓她在意的還是他這個人,低頭凝着他,不自覺的伸手觸摸他的臉。
與他這張冷峻的面容不同,觸手溫熱,肌膚也是幹淨細膩。
這張臉,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記憶中那個低着頭沒什麽存在感的小太監,她都忘記自己是否真正看過他的容顔了。
初見之時雖然驚豔,但她那時剛剛醒來,滿腔恨意,哪兒有心情欣賞其它,之後倒是有了閑心,可他卻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非必要,她都想不起他來。
明明就是這麽個不起眼的小太監,最後卻成了跟她牽扯最深的人,甚至她那顆進了棺材的心都給他拉了出來重新變得鮮活。
她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有沒有爲趙奕這般跳動過,隻知道此刻心裏滿滿隻有這個叫燕沉的小太監。
也許是葉绾绾的目光太過專注了,被盯着看的燕沉竟然從昏睡中醒來,緩緩睜開眼。
看到葉绾绾在自己床前,他還有什麽不明白:“娘娘.抱歉”
他不想讓她知道的。
葉绾绾扯了扯唇,笑不出來:“燕沉,爲了一個我,值得嗎?“
燕沉淺淺回答,但語氣堅定:“值得。”
“天下女子何其多。”她雖然傲氣,但從未自負到覺得自己值得别人如此付出。
這般深厚的感情,可不是僅僅一張臉就可以替換的,可她自覺除了容貌,好像沒什麽值得自己驕傲的。
燕沉:“但奴才的貴妃娘娘隻此一人,不可替代。”
這人才是癡兒。
爲情癡,但是卻理智着,哪怕得寸進尺,也從未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這樣的人,她如何拒絕?心也由不得她拒絕。
葉绾绾笑了:“也罷,都由你吧,左右不過一生一世一條命,都給你。”
都是欠他的。
燕沉目光潺潺,滿眼柔情:“可否允奴才貪心些?”
葉绾绾看着他,明了,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心口:“這裏,也是你的。”
人給他,心給他,命也給他。
燕沉:“好,那娘娘可就是奴才的人了。”
行,他的。
與他對望着,葉绾绾不自覺的濕了眼眶,這一刻那空缺的心口被一種情緒填滿,飽脹得快要溢出來。
這人真是太狡猾了,得寸進尺,步步相逼,終究是把她逼得無路可退,徹底的繳械投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