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越下越大。
潮濕的夜空像是一團黛青色的墨水,仿佛要将這個城市徹底颠倒,讓人分不清眼前的雨簾究竟是從天而落,還是從地上升騰而起回到天上。
千代田區,
警視廳大樓。
第三偵查組組長辦公室。
辦公桌後,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腳下的樓下一陣紅藍暴燈閃爍,隐約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警笛的嗡鳴聲。
今晚負責執勤的第三偵查組和搜查課的人本來泡着咖啡喝着茶,一條突如其來的緊急命令卻讓他們幾乎全部出動,前往墨田區那座天空樹電波塔下去維持秩序應對可能發生的混亂。
很多人在收到命令下樓後彼此間對視了幾眼,臉色都有些怪異,心中想着上面是不是有些太過于小題大做了,一個狂熱分子劫持了天空樹電波塔的廣播說了些奇奇怪怪話就讓他們頂着雨全部出動。
真的至于嗎?
而在他們頭頂的那件辦公室裏,房間裏沒有開燈。
桌上的熱水壺裏正在燒着水,辦公桌上的台燈照亮了房間的一隅。
轉過去的椅子上,
第三偵查組的臨時代理組長木村白拓和眼前這扇落地窗相對而坐。
透明的窗戶水迹斑駁,隐約可以看到背後辦公桌上電腦屏幕反光的畫面,裏面正在直播着天空樹那座電波塔下的畫面。
他擡起手腕,
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時間是晚上六點五十九,距離七點整還有半分鍾。
咕噜咕噜咕噜!
被加熱沸騰的水聲逐漸躁作,木村白拓轉過身拿起水杯開始沖泡咖啡。
很簡單的速溶咖啡,
似乎并不如何匹配他新東京十大豪門财閥木村家族長子的身份。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很享受。
端起沖泡好的咖啡,木村白拓再次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緩慢轉動的指針。
時間差不多了啊.
他這樣想到。
墨田區,天空樹腳下。
頭頂的天色愈發晦暗了起來,烏雲翻卷,夜風湧動,豆大的雨點還在空中就互相碰撞成粉碎的水花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下來。
毫無預兆地,
夜空下屹立在無數燈火通明的大廈建築群中那座通天巨樹般的混雜着橘黃和靛藍色光芒的天空樹高塔,璀璨明亮的燈光突然自下往上大片大片的漸次熄滅!
人們意識到這一點後,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倏然間,那座孑然而立仿佛夜晚燃燒着的火炬般的天空樹高塔就熄滅了所有的光亮,變成這座鋼鐵叢林中一根黑漆漆的大柱子。
“發生了什麽?”
“難道斷電了嗎?”
“晴空塔應該有備用電源的吧。”
“難道是剛剛廣播裏那個家夥說的話應驗了?”
“不會吧?難道你真信了那個瘋子的話?”
“你不相信嗎?那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
天空樹腳下商圈的人們一陣議論,最後又忽然都沉默了下來。
如果說原本對于剛剛廣播裏那翻瘋狂的話語,他們隻是将信将疑,想要留下來看看廣播裏那個男人所謂的“恩澤”究竟是什麽。
但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是讓他們心中更加有些期待了起來。
盡管人們嘴上都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廣播中那個男人的話語還是勾動了他們心中某種蠢蠢欲動的渴望。
人人都懼怕能力,人人又都渴望能力,前提是掌控能力、擁有對别人生命生殺予奪權力的人是他們。
紛流而落的雨水沿着傘面滑落,雨夜裏街上人影晃動,人們心裏潛藏的渴望像是水底深處汩汩冒出的氣泡,緩慢升騰中觀察着水面上的情況。
沒有人察覺到的是,
在這樣風雨如晦的夜色中,一個幽鬼般的身影從那座徹底熄滅燈火的天空樹下走了出來。
行走在雨中的七海健次郎戴着黃色的安全帽,穿着藍色的維修工作服,看上去是個失去了右臂的殘疾人。
不過他給人的感覺卻異常健壯,左手拎着一個黑色的工具箱。
大概在他走出那座天空樹的前一分鍾,四組裁決司的執行隊沖進了這座電波塔,乘坐升降梯往上駛去——唔,現在應該被困在停電後靜止不動的電梯裏。
七海健次郎心中這樣想着。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憑借這把“夜之魇”在天空樹上能夠狙殺裁決司的那個第七裁決使。
他很清楚自己能力極限,更清楚他和八階半身級能力者之間那巨大的鴻溝。
但今天對于他而言,複仇已經不在于能否成功。
七海健次郎隻想要在重新墜入奈落獄之前将“夜之魇”中剩下的子彈全部送給對方,這便是他所能爲那兩個女兒做的唯一的事情。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像将工具箱裏的那把匕首塞進對方的喉嚨——畢竟複仇這種事情就是要看着仇人絕望的眼神咽下最後一口氣,才能将自己心中熊熊燃燒的仇恨全部傾瀉。
隻是從剛剛他在高處的觀察來看,京都劍豪桃宮臨也已經全面處于下風,隻能靠着【未元新生】的不斷再生苦苦支撐。
油盡燈枯
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好在七海健次郎從未曾将複仇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風魔琉生建議他去想辦法聯系那個藏在暗金色面具後的男人,他也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因此眼看A計劃失敗,
他立馬從那座晴空樹的高塔上走下來準備執行B計劃。
永遠冷靜清晰的頭腦,這是一個頂級“清道夫”該有的基本素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行走在人流中的七海健次郎忽然覺得有些怪異,似乎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他禁不住微微蹙眉。
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
太安靜了
是的,太安靜了。
他周圍的路人依舊打着傘在行走,可剛剛那種嘈雜的聲音卻消失不見,就像是春日裏翠綠盎然的森林裏失去了蟲鳴鳥叫,隻剩下一片詭異的寂靜。
周圍從他身旁路過的人臉上神色呆滞,所有人都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某個方向。
雨中的七海健次郎皺了下眉頭。
但下一秒,他反應了過來,人們望着的方向是他剛剛走出的那座天空樹電波塔。
忽然間,七海健次郎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微微顫動了下。
這是發生了什麽?
他終于在雨中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瞳孔猛地一縮,旋即微微眯起了雙眼。
隻見一層像是領域又不似領域的“天幕”,緩緩以那座漆黑高聳的天空樹爲中心電波般朝着四面八方平鋪了開來,一寸寸地占據了所有的空間,頭頂緩緩降下絲絲縷縷如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黑絲,那恐怖的天幕最後竟蔓延到了近兩千米之外的遙遠天際。
倏然間,天空樹四周被那層“天幕”籠罩的大廈燈光開始閃爍。
那些高樓似乎在以某種輕微的頻率開始顫動,像是和某種東西産生的共鳴。
而在“天幕”籠罩下,
絲絲縷縷般的黑絲落在頭頂的人群卻就和他剛剛所看到的人一樣。
每個人的臉色呆滞,瞳孔渙散地繼續往前行走着,似乎腦海裏隻剩下最後‘行走’的指令和最基礎的行動本能。
莫名地,雨夜裏的七海健次郎感受到了一絲寒冷。
那種寒冷并非是身體上寒冷,
而是孤單的人類忽然被丢入了百鬼夜行中,舉目四顧,再無一個同類的那種心底深處的寒冷.
七海健次郎微微眯了眯眼。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此刻他唯一确定隻有一點。
自己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現在該怎麽辦?
七海健次郎難得停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這是他枯燥的清道夫人生中爲數不多的幾次思考。
下一刻,他轉過了身,繼續沉默地拎着工具箱往前行走。
七海健次郎心理已經得出了答案。
既然他還能動。
那麽複仇當然要繼續。
事實上,七海健次郎并不是十分特别的幸運兒。
天空樹腳下的步行街上,京都和新東京竹原南私立學園的學生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隻是交流會場地周圍,負責場地燈光和周圍那些六大電視台的媒體記者,在那層“天幕”籠罩下後都丢了魂似地凝視着那棟熄滅的天空樹方向,其中有些人的身體忽然抑制不住地開始微微顫抖。
這.究竟發生了什麽?
校長京極川水震驚地仰頭望着頭頂的“黑幕”。
他從那仿佛春雨般從天而落的絲絲縷縷的黑氣中,突然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就好像.
桃宮臨也的那把刀
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
毫無預兆地,
交流會場地四周那些呆立原地的普通人中忽然有一部分人跌倒雨水中。
他們痛苦地雙手抱着頭在地上反蹲,撕扯着自己的頭發頭皮,喉嚨裏發出了完全不似人類的可怖嘶吼!
“啧有趣。”
交流會的場地上,第七裁決使蓋烏斯.萊茵也察覺到周圍的異狀,聯想起剛剛廣播裏的話語和他從天人九大家得知的某些秘辛,唇角不由微微翹起。
此刻,淡淡地看了眼對面那個不知道第幾次被自己的【無限劍獄】斬切得血肉模糊的身影,他搖了搖頭說道:
“你已經輸了,隻是現在我沒時間收你的命,如果你還想複仇的話,可以再這裏等我,我要先去赴一場更重要的‘約會’。”
說到這裏,他揮手斂去四周的【規則.無限劍獄】,就那般肆無忌憚地轉過身走下殘破不堪的場地,視線悠然穿過雨幕望向了步行街的某個方向走去。
四周裁決司執行隊的人紛紛恭敬的行禮,可看到街上那些圍觀的行人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急忙沖了出去想像是來時那樣爲尊貴的第七裁決使大人分開一條寬敞的道路。
不料就在這時,地上那些痛苦抱着頭的人忽然停止的掙紮,旋即以一種十分詭異地姿态有如被割倒的麥浪般紛紛重新站了起來,每個人的眸孔中都漂浮着了詭異的黑色。
什麽情況?
裁決司執行隊的人心裏一緊!
但一想到第七裁決使就在自己身後,他們哪裏敢停下腳步?當即就舉起武器想要暴力逼退這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的人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原本普普通通的人類雙臂驟然如龍走蛇般電光缭繞,下一秒,他猛地朝着想要推搡他的執行隊沖了上去。
緊接着,周圍其他那些重新站起來的人類喉嚨裏也發出了怪異恐怖的嘶吼,身上竟突然顯現出‘風火水雷’等各種不同的能力.紛紛野獸般的撲向了裁決使的人。
猝不及防之下,交流會周圍瞬間陷入了一片突如其來的混亂之中
今天狀态不太好,字數略少點。
明天會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