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隽辰再見到時卿是孩子流掉的第五天。
這五天,他根本見不着她的面。
聽護士小姐說:“病人一直在發呆,精神狀況很差,也沒胃口,倒是沒哭,就是情緒特别低落。”
洛洛和仔仔被駱賓的人守護了起來,他也見不着,不過,倒是能視頻聊天。
每次視頻,洛洛都愁容滿面地問:“爹地,媽咪去哪了呀?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現在,我和仔仔是媽咪也見不得,爹地也見不着,洛洛可想你們了……”
陸隽辰又不能說是他們外公不讓見的,隻得哄着:“乖,等爹地忙完手上的活,就來找你們,至于媽咪,他們研究所有事情,待媽咪搞完研究就能回來陪你們了……”
現在,他每天晚上都會和兩孩子視頻。
除了哄孩子,他堅持每天給時卿做營養餐,結果,全被駱賓給扔了出來。他做一次,駱賓扔一次,已經扔了好幾天了。
但他還是堅持親自做,親自送,然後看着自己的心血全被扔進了垃圾筒。
可他并沒有因此而放棄。
離婚協議,駱賓請的律師已經送到了他手上,協議上寫明了:女方不要陸家任何财産,隻要兩個孩子。
他自然不同意,對這位金牌律師說:“就算要離婚,也是我和時卿的事,隻要我見不到時卿,沒有親耳聽到時卿說要離婚,這個婚,我肯定不會離。”
沒有第二句話,他就讓人送客。
那位律師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第一次交鋒,就被那張烏雲密布的臉吓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出來時,她對自己的助手說:
“想離這個婚,難啊。這已經不是财産分割的事了,那位根本不想離。我們這位當事人呢,卻已經是心灰意冷……”
于是助手有疑而問:“好奇怪,既然小陸總很在乎他老婆,怎麽會出軌呢?”
“男人嘛,有幾個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
作爲一個女性律師,處理離婚案子多得去了,她很清楚,這世上的男人一般黑。都是吃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又有幾個能做到一生一世待一人?
這種有錢的大佬,在外頭養幾個小三小四很正常的,隻不過他有點不幸,被人給盯上了,爆光了。
也正是這天晚上,陸隽辰做好了晚餐,将這些精心烹饪的食物裝進食盒,再一次來到病房門口。
門口照樣守着兩個人,是駱賓的人。
他照例拜托其中一個:“麻煩捎給我太太。”
那人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你又何必來自讨沒趣呢,但還是給送了進去。
陸隽辰則忐忑不安地守在外頭。
如果他想強行闖進去,這幾個人自然是攔不住他的,但他以爲,在這件事上,自己若再用強,隻能在這對父女心中留下更差的印象,畢竟是他理虧在前。
沒一會兒,駱賓走了出來,這一次,他沒有把食盒退出來,也沒有砸到他身上,唯一相同的是:神情是一慣冷漠的,嫌惡的。
“駱院長……”
陸隽辰恭敬地喚了一聲。
“七七要見你,進去吧!”
駱賓“哼”了一聲,擲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陸隽辰心裏卻生出了不太妙的預感。
他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裳,神情略顯緊張地走了進去。
病床邊上的沙發上,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時卿坐在那裏,靜靜地吃着他做的飯菜,臉色顯得無比平靜,吃得也很香,慢條斯理的,吃相很文雅很好看。
“卿卿。”
他輕輕喚了一聲,心情并沒有因此而舒展。
時卿轉過了頭,目光靜無波瀾,就像看到的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定定地注視了一會兒,才說道:“菜飯做得很好吃。”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陸隽辰坐到邊上,隔着一張茶幾,目光一煞不煞地盯着她看。
這麽些天,她沒好好吃過,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不用了。”
她平靜地拒絕了:
“我做的也還能湊和。以後呢,我們還是各過各的吧……
“陸隽辰,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說起來,我們倆是挺有緣份的,我也挺喜歡你的,但是……挺累的……”
她把手上吃光的食盒放下,擦了擦嘴,繼續往下說道:
“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一直在擔各種風險,以前覺得很刺激的,現在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了,所以,陸隽辰,我們還是分開吧……”
陸隽辰的心髒在不斷地緊縮着,她竟然要……
不行。
他絕不同意。
“卿卿,如果是因爲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釋的……”他搶斷她的話,想要說清楚。
“不用解釋。我相信你并不喜歡簡玉兒,我也相信你一定是遭人暗算了……”
她居然相信他?
他驚訝的同時,急問道:“那你爲什麽……”
“是我累了……陸隽辰,我喜歡過的是安安穩穩的小日子,而不是一直要面對這種陰謀詭計,日日夜夜過不踏實,睡不安枕……所以,放過我吧,好嗎?”
她低低柔柔地請求着。
沒有吼,沒有怒,沒有歇斯底的情緒大暴發,理智地分析情況,冷靜地談分手,這說明她已經經過深思熟慮,不是一時的義氣用事。
陸隽辰心痛地盯着她,明明她就在自己面前,可是他卻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要失去她了。
“然後就是關于洛洛和仔仔的歸屬問題……”
時卿繼續往下說道:
“請把他們都留給我吧,但你永遠是他們的爸爸,隻要你想見他們,随時都可以過來,節假日,你也可以過來接他們出去玩。雖然我們不再是夫妻,但我們還可以是朋友……他們的童年不能像我一樣,媽媽不能少,父愛也不能少……
“陸隽辰,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更合适你的人,你們陸家遭遇的事,也終會過去的。但我不想介入了。請原諒我的自私好嗎?
“經過這一次的事,我爸也不會再看好你。至于我,我實在沒有那份精力爲了你,去傷我爸的心。
“對不起,我們終歸是不合适。”
這些話,沒一字在責怪,卻字字戳着他的心窩窩,就像有人在用一把鈍刀割他的心頭肉,能讓人疼到無法呼吸。
陸隽辰臉上的光一點一點暗下,眼底的希翼變成絲絲苦澀和悲傷: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低下了頭,輕輕道:“好聚好散吧!”
“要是我不答應呢?”
他将拳頭捏得緊緊的,心頭皆是不甘心。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怎麽就走上了這麽一條路?
他心裏要難過死了。
“撕破臉皮,大家都難堪。”她擡頭,深一睇,輕輕道:“我們沒必要鬧成那樣……”
陸隽辰眼睛紅紅的,站了起來,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内心那不确定的情緒壓下,盡量做到不與她發脾氣:
“卿卿,我覺得你需要再好好冷靜冷靜,沒了孩子,你心裏難過,我也難過……但你不能因爲這件事,就把我們的感情一并抹煞了。
“至于陸家的事,我會努力早點解決掉,盡量不讓你有後顧之憂,竭盡全力給你和孩子提供安穩的生活。
“至于離婚,拖着吧……我會等你平靜下來的,一個月不夠,就三個月,三個月不夠,就半年……”
見他如此執着,時卿擰眉:“你……又何必呢?”
“當然有必要。時間,我可以給你,婚,我不會離。”他相信時間可以淡化很多情緒。
現在她下這個決定,多多少少是沖動之下的決定。
所以他不會配合的。
“那隻能法庭見了。明天我就讓人去起訴離婚……”
眼見談不下去了,她吐出的字眼,字字淬冰,冷極。
陸隽辰心酸地盯着她:
她做事果然狠辣。
唉!
“如果你非要這麽做,那就法庭見,孩子我不會放棄撫養權的。你可以試試……我先走了,你好好考慮清楚……”
走法律程序,離這個婚,沒個半年是離不下來的,而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時卿擰着眉頭,沒有叫住他,而是望着窗外一臉深思起來。
沒一會兒,門開,有人進來,“談得怎麽樣?”
是父親駱賓。
“他不同意。爸,起訴離婚吧!”她平靜地說道:“我隻要孩子。其他我什麽都不要。”
“好。爸爸這就去處理。”駱賓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好好歇着。你的身體需要好好養一養……”
她的身體,呵,是需要好好養一養了……
她坐到床上,蜷縮着身子縮着,又發起呆來。
*
“什麽,離婚?你确定?”
第二天,時卿的病房迎來了秦漫,她之前有來探望過時卿,今天又過來,卻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
“嗯。确定。”
“他不肯?”
“嗯。”
“你們這是要鬧離婚?”
“嗯。”
“他這是故意拖着,不想離啊!”
“嗯。”
“如果你想好了,不管是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隻是陸隽辰和簡玉兒之間,應該沒什麽事情,你沒看昨晚的新聞嗎?”
昨晚上,陸隽辰召開了記者召待會,公布了一則件事,就是關于網上那則謠傳他出軌的視頻,人眼看到的并不是真相。
這個男人很有本事,他把那段視頻前面和後面兩分鍾全給找了出來,以此表明,當時他被人下了迷幻劑,事實上,他與簡玉兒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看了。”
他是個注重隐私的人,之所以會播出這段視頻,是隔空在跟她解釋,也是想洗刷自己是渣男的醜名,用以挽救了陸氏。
“那你還要離婚?你真不愛他了?”
秦漫很疑惑。
她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知道,陸氏因爲這出出軌事件,在股市又受挫了。雖然昨晚上召開了記者會就這件事加以說明了,但現在民衆對陸氏多多少少持觀望态度……這與陸氏來說不太友好……你們若在這個時候離婚,隻要離婚一傳出去,股市可能又會發生陣蕩……”
這些都不是時卿願意去考慮的事情。
“我們可以秘密離婚。”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離,到時洛洛和仔仔知道了會不會哭鬧啊……”
她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暫時得瞞着他們……”
時卿其實挺擔心的。
兩個人坐在一起,品着茶,聊着天,不覺時間飛逝,待聊得差不多,秦漫又問:“對了,忘了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出院?”
“今天下午……”
“真的。那趕巧了,你不是要見總統先生嗎?今天總統先生休息,要不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去總統府的玩玩?”
見總統這件事,因爲她的流産而推遲了。
“好,我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那就出去走走吧……”
時卿同意了。
午後,辦完出院手續,時卿對駱賓說:“爸,我想和雙雙出去走走,在房子裏關了這麽多天,想去透透氣,您忙您的去吧,晚上洛洛和仔仔我會親自去接……”
駱賓猶豫了一下:“那我讓人跟着你……”
跟顧雙雙一同來的還有霍流商,他身邊跟着兩個保镖,聽了忙接話說:“駱院長,您放心,我會照看好時小姐的。回頭會親自把人送回去。”
駱賓同意了。
下午一點左右,時卿跟着顧雙雙坐上了車,去了總統府。
今日總統先生在家休息,他們到時,先生正在午睡。
霍流商把時卿帶到了自己的套間,在小客廳内招待她。
下午三點時,總統先生的保镖過來傳話說:“先生醒了,可以在書房見一見時卿。”
霍流商立刻陪着她去了總統的行政樓,秦漫也有同行。
這是時卿第一次進總統府,府邸莊嚴而又恢宏,處處章顯着第一家族的氣勢。
府内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巡邏的警衛,站崗的士兵,一個個神情莊重,讓人感受到了一種威嚴感。
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藏着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兇手,他掩去一切行蹤和可疑性,在這裏,他是正大光明的存在,他可以是很慈善,很陽光,很正義,可能是很多人崇拜的人物。
這個可怕的僞君子,她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本章四千字,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