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地下室小黑屋的門突然開了,燈突然亮了。
西裝革履的韓樹出現在門口,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兒子韓焰。
他怕黑。
以前,他常常被關小黑屋,一關他就會求饒。
他會因爲怕黑而發生幻覺,會縮成一團,甚至會發病。
四歲時,他曾被連續關了一周。
傭人進來送飯時,他已昏厥,整個人不斷在抽搐,而不得不送了醫院。
老爺子也是從那個時候起,知道,他那個合法的兒媳婦在虐待他相中、想立爲繼承人的長孫。
如今,小男孩長大了,在外頭是個出類拔萃的俊傑,可他還是怕黑。
唯一的區别是:他已經不像兒時那樣求饒了。
“你知道怕了嗎?”
韓樹走了進來。
韓焰眯了眯眼,蒼白的臉孔,是冷漠的,更是鄙夷的:“你們除了關我,還能幹一點什麽人模人樣的事出來?”
雖然,他依舊怕黑。但他已經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恐懼。
面對兒子的大不敬,韓樹并不生氣。
他孩子多的是,一直以來,他從來是隻管播種, 不管教養的。雖然以前這小子喜歡讨好自己, 但自從進了青春期,他就變得叛逆了。
叛逆就叛逆吧,反正受氣的不是老爺子,就是他媽。
他一點也不在乎。
老爺子栽培這小子, 無非就是想用這小子, 替代自己。
在一定意義上來說,這小子就是來和自己争家産的。
他對這個兒子自然也就沒多少關愛。
“你錯了, 以前關你的是你媽, 今天關你的是老爺子。我從來沒關過你。今天來是放你走的……你最好的朋友陸朝陽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把你放了……你這人, 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 就是交了陸朝陽這個好朋友……”
前一刻神情淡定的韓焰,後一刻面色赫然大變,烏沉沉的眼珠裏迸發出駭人的怒光, 緊跟着,他怒吼一聲:
“閉嘴,不準在我面前提他。不準。”
“有必要這麽激動嗎?”
韓樹滿不在乎地一笑,有時懷疑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種,自己風流成性,生了個兒子, 怎麽成了癡情種了呢?
“聽我一句勸,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女人共享沒什麽大不了的, 兄弟卻能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幫你助你……你生什麽氣,不就被你好兄弟睡了一次女人吧, 又沒少她一塊肉……”
這種輕描淡寫,對感情的亵渎, 徹底把韓焰激怒了。
“閉嘴, 你給我閉嘴……”
韓焰挾着滿腔憤怒, 一拳直接打了過去。
沒防備的韓樹被打了一個正着, 他的手下連忙來攔,可爲時已晚。
韓樹被打出一嘴的血。
他抹到血水後也怒了, 指着兒子破口大罵:
“媽的,你竟敢打老子……瘋子,你就是個瘋子,就你這樣, 這輩子都别想比過陸朝陽……如果我是女人, 我也會抛棄你……神經病……你就是不折不扣一個神經病……”
這些話, 嚴重刺激到了韓焰:
“她沒抛棄我……沒有……”
混亂的眼瞳中迸發着反常的沖冠之怒,他随手抓起一把殘椅就要往韓樹身上砸下去, 那速度,又快又猛。
虧得韓樹身後的保镖及時把他拉了過去, 否則,這一砸,即便不死,也會砸出一個重傷。
而那把椅子, 因爲這一砸,就此粉身碎骨。
可見這一砸, 力道是何等的大。
韓樹倒吸一口氣, 渾身汗毛豎起, 呆看一眼後, 寒聲一吼:
“你瘋了嗎?砸死我, 對你有什麽好處?你有氣,就沖陸朝陽去。瘋子,你這樣的,怎麽配執掌韓家……老爺子瞎了什麽狗眼,相中你當繼承人……我懶得管你死活。”
他拂袖而去。
卻在門口,遇上了一頭白發的父親韓沖。
老爺子七十多了,但依舊精神矍铄,雙眸威厲,見兒子額頭被擦傷,冷笑一聲:“他再瘋,也比你好。你除了敗家, 還幹過什麽好事情?”
面對老父親的輕賤,韓樹撇撇嘴,臉上盡是嘲弄的笑:
“是, 我是敗家子, 但現在, 由您一手栽培長大的小兔崽子要悔婚,蘇家又要找我們興師問罪,老爺子覺得他還能乖乖聽您話,好好聯姻嗎?您别想了……他徹底瘋了……兒子在此奉勸您一句,早早把他放了,否則隻會傷了自己……他瘋起來,根本就六親不認……”
這對父子倆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從來沒好言好語過。
“阿焰的事,輪不到你管……滾……”
老爺子厲叱,一分一秒都不想見到這個逆子。
“你當我愛管嗎?是人家陸朝陽給我好處了,我才來看他死了沒有……”
韓樹哼了一聲,調頭就走。
老爺子走進了地下室,看到孫子那幾近癫狂的表情,哼了一聲,叫道:“發什麽火,生什麽氣,一個男人,若沒有格局,能做得成什麽大事?”
韓焰狠狠握着拳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需要平靜,才能和這老狐狸對抗。
隻要願意,他還是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緒的。
過了一會兒,韓焰平靜了下來,宣告道:
“爺爺,我不會娶蘇萌的。韓家的一切,我可以不要。韓家的秘密,我也可以守口如瓶,但接下去,我要自由,絕對的自由。我的婚事,我的人生,以後,你再也不可以來幹涉……”
沒錯,他手上捏了一些韓家不可外傳的秘密。
這幾年,他隐忍,就是要抓韓氏的把柄。
現在他抓到了。
這就是他想恢複自由的籌碼。
老爺子笑得就像一隻老狐狸,眼睛裏全是奸詐的暗光:
“傻小子,這些年,我能讓你接手的,都是傷不到韓家皮毛的産業鏈,不要以爲抓了一些韓氏内部的黑料,你就可以威脅到我。阿焰,在這方面上,你還太嫩了一些……就算你把那些黑料抖出去,也傷不了韓家分毫。要不然,我們可以試試……”
他一臉的了然,令韓焰的心髒發緊。
難道,他的一切,全被老爺子算計了?
“其實,你鬧來鬧去,無非就是想要那個女孩做你太太,對吧……”
一個手下給搬了一張椅子過來,韓老爺子坐下,一副想和他談判的樣子,轉頭又對身邊跟着的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我這邊不需要你們了……”
手下退下。
門合上。
小黑屋隻剩爺孫兩人。
韓焰目光灼灼,心生警惕之心,老狐狸最擅長的就是設陷井,談判,也不知現在這隻老狐狸又想耍什麽心機。
“對。我想娶祁檀。”他警慎地吐出心中的渴望。
“你能過得了自己那一關嗎?”老爺子呵呵一笑,笑得古怪,繼而再問。
“什麽?”韓焰一時沒有意會。
“祁檀和陸隽辰的事,我聽說了。這些年,你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潔癖潔到什麽程度,你自己心裏沒點數?你能忍受得了祁檀被人睡過?那個人還是你最好的兄弟……”
老爺子咬出來的字眼,深深地刺痛着韓焰的心髒:“我不管,我就要她。并且,我隻要她……我此生所生唯她。”
他的聲音是壓抑的,更是堅定的,響亮的。
老爺子再度點頭,沒有反駁,隻是感慨一笑:
“行,能不能忍受,是你自己的事。現在,你說你愛她,那是因爲你身體内的激素在起作用。等你真正得到了一個人,你會發現,女人就那麽一回事……到時,你還會嫌棄她被人睡過,你會對愛情大失所望。”
老爺子這一生女人無數,心裏沒有什麽情啊愛的,隻有利益,以及家族的榮耀。
韓焰懶得和他争辯。
“看來你很不服氣。也是,年輕的時候,難免會情啊愛啊迷失過,阿焰,要不,爺爺和你來打個賭吧,賭注有點大,不知道你敢不敢玩?”
老狐狸開始玩激将法。
“你想賭什麽?”
韓焰一臉戒備。
老爺子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
“我們就以一個月爲期,一個月内,如果你有本事把祁檀娶了,我給你風風光光辦婚事。
“反之,你給我風風光光把蘇萌娶進家來。
“這一個月,我對你的事,袖手旁觀,但你也别想使用韓家的勢力幫你追老婆……你敢和我立賭嗎?”
有這麽容易的事?
韓焰有點不相信:
“你當真不會幹涉?隻會袖手旁觀?”
老爺子閉眼颔首:
“對。我保證不管。”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老爺子一臉笃定:“如果你信不過我,我們可以立字爲據。”
“立字爲據不必。老爺子要是出爾反爾,我下半輩子,一定不會讓韓家有好日子過……”韓焰信誓旦旦宣告着。
“好。我等着。不管是輸還是赢,婚禮我給你辦好了。”
老爺子站了起來:
“不過,今晚上,你不準離開别墅,好好在家裏梳洗一番,睡一個好覺,你的藥,不能停。你精神上有病這件事,更不能傳出去……”
“沒問題。”
“我走了。你也回屋洗個澡,好生休息吧!”
老爺子走了。
韓焰坐下,有點難以置信,老爺子就這麽好說話。
不對的,不對的,這裏頭肯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否則,他怎麽肯允許他娶祁檀?
待續……求紅豆,求推薦票,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