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是一個記憶力特别強的孩子,三四歲起就開始記事。
她最初的記憶是在孤兒院裏。
具體她是怎麽會在孤兒院的,她不知道。
據說是才幾個月大時,就被送來的。
反正,她就是在孤兒院裏學會說話,走路,一點一點長大起來的。
孤兒院就是她的家。
三四歲之前的記憶,她和所有小孩一樣,是沒有的,三四歲開始,她總受大孩子欺負,記憶裏全是不好的畫面。
那個欺負她的大孩子是院長的侄女小花。
在孤兒院,時卿長得最好看,腦子又靈活,還很會唱歌跳舞,什麽都能一學就會,特别招老師們喜歡。
大家說,從來沒見過這麽聰明的孩子。
可小花讨厭她。
每次來孤兒院,小花會故意欺負她。
或撕破她的衣服。
或推她進肮髒的水坑。
或在她的食物裏撒小石子。
什麽壞事都做得出來。
偏她是個白蓮花。
在她面前是無惡不作的小惡魔,到她父母面前就是天使。
小花就像施恩的神邸一樣,每周由她父母帶着過來做慈善。
老師們則教誨他們這些孤兒要懂得感恩,要心懷善心,要友好待人……
小時卿不明白:小花就是一個壞孩子,爲什麽她要感恩?還要善待?
她覺得,受了欺負,就該直接打回去,罵回去。
可在孤兒院,打人罵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有一天,小時卿和過來捐善款的小花打了起來——是小花先挑釁的,她沒忍住,就打了起來。
可最後掉進池子的是小花,小花吃了好多水,差點死掉,進了重症監護室。
小花的父母又哭又鬧,沖她又吼又叫,寶貝他們的女兒,寶貝得不得了。
她也受傷了,手臂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是小花劃的,鮮血直淌,紅腫一片,可沒人在乎。
重要的是:小花比她年長。
明明就是小花在以大欺小。
那個時候,她總會想,爲什麽壞小孩有爸爸媽媽疼,她沒有?
爲什麽她隻是想保護自己,卻要被關禁閉?
她傷心委屈,孤苦無助,卻無處撒嬌,也無處申訴。
她不明白,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間的差别,怎麽會這麽大?
沒有媽媽又親又抱,也沒有爸爸當依靠。
後來,一頭白發的爺爺找來了。
爺爺很慈祥,很疼她,給她買好東西吃,讓她穿漂亮的新衣裳,玩各種稀奇古怪的玩具。
爺爺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哄着她說:“囡囡,這些年,苦了你了。以後跟爺爺回家。你不再是孤兒了,你會有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妹妹……”
那一日,她哭成一個淚人,啞着嗓音問:“爺爺,這些年,你們爲什麽不要我?爲什麽要把我丢在這裏?”
爺爺抱緊她,很歉疚地說:“不是不要你,是弄丢了。好孩子不哭,以後你有家了。”
當天,她跟着爺爺離開了孤兒院。
小小的她,開心極了,以爲找回了爸爸媽媽以後,她的人生會有另一種活法。
因爲她終于有了一個正正經經的名字:時卿。
她告訴自己:“時卿,你要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要讓爸爸媽媽都喜歡你。”
理想很美好。
現實很骨感。
事實證明,她把一切想得太過完美。
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
這話,一點錯也沒有。
後來,在時家那漂亮的别墅裏,她回家的喜悅,随着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消散了。
不管她怎麽乖巧,怎麽懂事,都得不到爸爸媽媽的喜歡。
他們總會用一種嫌惡的目光看她。而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特别是媽媽,她的眼裏,隻有妹妹時韻。
對着時韻,媽媽會笑得特别溫柔,會逗得妹妹咯咯咯大笑,會喊:“韻韻,小可愛,你真棒……”
對着她呢,動不動就打她,罵她,說她是野種,是她命裏的克星,讓她滾得遠遠的,不要讓她看到。
她不明白,世上的媽媽不是最溫柔的嗎?都會親親抱抱自己的孩子,爲什麽她會挨打受罵。
爺爺越維護她,她越在爸爸媽媽面前受欺負。
後來,她才知道,她不是那個媽媽親生的。
她是野女人生的私生女,生母過世了,生父讨厭她。
知道這件事之後,她心裏很受傷,漸漸地,性子越來越怪僻,也越來越愛和他們對着幹。
直瑞姨的出現,她才知道什麽叫被溫柔對待。
爺爺知道她在家裏過得不如意,同意瑞姨帶走她。
後來的那些年,每年暑假,她都會回時家,可她受到的永遠是不公平的對待。
妹妹和弟弟是寶,她連草都不如。
再後來,爺爺過世了,她再也沒回過時家。
她失蹤了……
開始了另一段既幸運又悲慘的人生……
唯一讓她覺得欣慰的是,生了那對龍鳳胎。
那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
這些迷迷糊糊的畫面,在腦海,如幻燈片似地,一幀幀閃過,之前,她的眉頭緊鎖的,直到出現龍鳳胎的畫面,她的眉目才漸漸舒展開來……
可就在這時,有人寒叱一聲:
“時卿,洛洛和仔仔是韓家的孩子,你有什麽資格帶着他們……把他們還回來……”
一張猙獰的臉孔突然出現,要強行帶走正在玩遊戲的洛洛仔仔……
她沖過去想救,一把槍對準了她:“要死,還是要活?要活,孩子留下,你滾;要死,孩子留下,你可以下地獄了……”
砰,子彈沖她射了過來,穿進了她的身子,鮮血直淌……
她吓得驚醒,額頭全是汗,才發現自己還在車裏,剛剛那一切就是一場夢。
夢裏,她又親曆了那些不幸。
平靜的心,莫名生疼。
哪怕過去那麽久,她依舊會疼。
恍惚過,身邊的男人湊過來問了一句:“做噩夢了?”
時卿一驚,回過神,對上了陸隽辰幽深不見底的黑眸,她發覺背上有冷汗,嘴裏慢應一聲:“嗯……”
洛洛和仔仔,是她的命。
沒人可以搶走他們。
也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不管是誰,都不行。
“洛洛和仔仔是誰?”
這個該死地男人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她整個人僵住。
哦,該死的,說夢話了?
她心虛的轉開眼,才發現車子已經回到鎮衛生醫院。
時卿當作沒聽見,自顧自下車,就往住院樓跑。
陸隽辰凝神細想:她在避而不答,這兩個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聽上去像是一對男女的乳名。
有什麽不好回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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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