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宮夜宴的載歌載舞,熱鬧非凡不同,後宮某殿,此刻卻是一片祥和。
在這殿内的,除了後宮妃嫔,就是權貴家的貴婦和嫡女,整個大夏最有身份的女人,皆在此殿中。
當然,無論是妃嫔還是貴婦身份多麽高貴,都高貴不過太皇太後,她們此刻正排着順序,一個一個的上前獻禮,試圖讨太皇太後開心。
一名貴婦人手捧一幅畫軸,讓一名宮女幫忙,緩緩展開後,其上竟繡着一副觀音像。
繡作上的觀音栩栩如生,手持淨瓶,一臉慈悲,那貴婦人微笑說道:“太皇太後,這是臣妾請繡工精湛的匠人,在最好的蘇繡上刺的一幅觀音像,臣妾祝願太皇太後福壽安康,春秋不老……”
自有宮女将這幅觀音繡像呈上去,太皇太後湊近瞧了許久,開心道:“好,好,好漂亮的觀音像,你有心了,看賞……”
有嬷嬷取了賞錢,送到貴婦人手裏,她一臉喜色的行禮道:“謝太皇太後……”
雖然賞銀不多,但卻是個好的彩頭,重要的是讨到了太皇太後歡心,這是什麽都比不了的。
她退下之後,又有幾名公侯府的夫人上前,爲太皇太後獻上了壽禮。
太皇太後平日裏喜歡禮佛,這次又是八十大壽,因此衆人送的,都是諸如萬壽圖,觀音像,佛像,蓮台,佛經之類的東西,一開始衆人還有些新鮮感,見的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好了。
這時,又有一道敦實的身影走上前,雙手捧着一物,說道:“太皇太後,這是小女送給您的萬壽寶塔,祝願太皇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她手上捧着的,是一個精緻的琉璃佛塔,倒也是件稀罕物。
但在場的妃嫔和貴婦小姐們,注意力卻不在那佛塔,而是在她身上。
實在是這女子太特别了,大夏權貴之家,對于家中女子的要求,都是較爲嚴格的,她們必須時刻保持淑女的風度,不僅要學習儀态,就連什麽時候該用膳,每一餐吃多少,都有嚴格的要求。
從權貴家中出來的女子,或許樣貌會平庸,但氣質和姿态,一定是普通女子無法相比的,沒有哪一位豪門千金,會讓自己的身材如此臃腫,這樣會被别人笑話的。
看看她,再看看身旁那張桌後坐着的姑娘,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對比何止強烈,簡直慘烈。
就連太皇太後也忍不住詢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宋玉緻見自己引起了太皇太後的注意,連忙高興的說道:“回太皇太後,小女的祖父是甯國公……”
豈料太皇太後隻是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是甯國公家的姑娘,就更要對自己要求嚴格一些,你以後每餐,是該少吃一些了……”
宋玉緻臉上的笑容凝滞,若是别人對她說這句話,她早就暴怒而起了,但面對太皇太後,隻能勉強的擠出笑容,說道:“小女謹記太皇太後的教誨……”
說完,她就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薛凝兒的位置,就在宋玉緻旁邊,宋玉緻之後,便輪到她上前獻禮了,她将桌上的一個錦盒拿起,緩緩離席。
宋玉緻本來心中羞怒,但看到薛凝兒起身時,臉上卻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笑容。
在這宮殿之内,太皇太後坐在中間的主位之上,皇後娘娘坐在她身側,再之後,就是貴妃,賢妃,淑妃,以及一些嫔妃,貴人。
今夜的後宮,衆女彙聚,除了貴妃娘娘最爲明豔動人之外,青春可人的薛凝兒,也是人群中一朵矚目的花朵。
她走出來的時候,連不少後妃的視線都投了上去。
就連她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不知道誰家的小姑娘,生的漂亮過分,氣質儀态也挑不出一絲問題,和剛才宋家那位相比,咦,這個想法就不應該有……
她們所知的同齡少女,能與她比較的,也隻有明河那丫頭了。
貴妃娘娘沒有看薛凝兒,她在專心緻志的逗弄着懷裏的靈寵,心裏想着,過些天要不要讓林秀再帶她出宮一次,那江南小館的飯菜,她有些饞了,還有那戲樓的姑娘,聲音很好聽……
淑妃娘娘,也望向了薛凝兒,卻在目光不經意的劃過宋玉緻臉上時,秀眉微微一皺。
此時,薛凝兒已經走到了殿中,她手中捧着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形錦盒,說道:“這是慧空禅師坐化之時,手中所持的一串佛珠,薛府偶然得到,趁此良機,獻給太皇太後,願太皇太後松鶴長春,福壽無疆……”
慧空禅師是百年前佛門極爲著名的禅師,他的随身之物,對于禮佛的人來說,自是無價之寶,太皇太後聞言,也面露喜色,說道:“快,快拿上來讓哀家瞧瞧……”
一名嬷嬷走上前,從薛凝兒手中接過錦盒,呈到太皇太後面前。
薛凝兒站在殿上,恭敬的等待着,并未發現,宋玉緻嘴角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那名年長的嬷嬷,當着太皇太後的面,打開了那錦盒,目光望向盒中時,表情卻微微一怔。
這盒子是空的。
空蕩蕩的錦盒中,什麽也沒有。
太皇太後欣喜的表情也停在了臉上,衆妃目光望過去,有幾人不由疑惑出聲。
“盒子是空的?”
“這是什麽意思?”
“莫不是來消遣太皇太後的?”
……
那嬷嬷臉上也露出了怒色,看着薛凝兒,斥責說道:“你是哪家的丫頭,竟敢拿空盒子來戲弄太皇太後!”
薛凝兒一臉緊張的跑上前,看着空空如也的錦盒,驚慌道:“不可能啊,佛珠明明在裏面,我剛才還檢查過的……”
那嬷嬷臉色一沉,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拿了你獻給太皇太後的寶貝?”
錦盒之前用絲帶系着,未曾打開過,除了薛凝兒之外,接手這錦盒的,就隻有她,也無怪她這麽生氣。
薛凝兒看着空無一物的盒子,俏臉發白,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事情,她此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時,大殿内的衆多貴婦小姐,已經議論紛紛。
“這是薛國公府上的孫女吧。”
“小姑娘看着聰明伶俐,做事怎麽這麽馬虎。”
“太皇太後很尊崇慧空禅師,這下她老人家要空歡喜一場了……”
她們倒是沒有懷疑過這是薛凝兒故意消遣太皇太後,這對薛家沒有半點好處,還會讓她自己陷入這種尴尬境地,很有可能隻是她将禮物弄丢了,雖然太皇太後不至于将她怎麽樣,但薛國公府的面子,卻是在今夜丢盡了。
到了明日,這件事情就會成爲王都權貴口中的笑料。
這突然發生的事件,在殿内引發騷動,也引起了正在逗弄靈寵的貴妃娘娘注意,她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薛凝兒,然後就繼續逗弄靈寵。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又擡起頭,目光再次落在薛凝兒的身上。
準确的說,是落在薛凝兒佩戴的那一對耳墜上。
她怎麽會不認識自己東西,那一對蝴蝶耳墜,是她少女時期最喜歡的飾品之一,隻不過後來随着年紀的增長,她已經不太适合佩戴這種少女氣息十足的首飾,才将其收了起來。
而就在前不久,她将此物送給了林秀,怎麽會出現在薛家這小姑娘的身上?
她的首飾,都是宮裏最頂尖的工匠打造的,世間僅此一對,絕對不可能出現另一對一模一樣的。
如此說來,這小姑娘的耳墜,便是林秀送給她的了。
這說明她和林秀的關系很親密,很有可能是林秀喜歡的女孩子,既然是林秀喜歡的女孩子,她就不能坐視不管。
這叫愛屋及烏。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薛凝兒身上,貴妃娘娘側過頭,小聲問身側一名宮妃道:“王貴人,本宮聽說,你有一串檀香木的佛珠,要獻給太皇太後?”
那宮妃還沒開口,貴妃娘娘便壓低聲音說道:“那佛珠給本宮,你另選一件禮物獻給太皇太後,以後這後宮,本宮護着你,誰敢欺負你,本宮爲你出頭。”
王貴人聞言心中大喜,她剛剛進宮,在後宮毫無根基,面對其他宮妃時,處處都陪着小心,被人欺負了也隻能忍氣吞聲,但她早就聽說,貴妃娘娘是後宮的母老虎,連皇後娘娘都要讓她三分。
如果能得到貴妃娘娘的庇護,不說以後在後宮橫着走,至少也不會被人欺負。
巴結貴妃娘娘的機會,她怎麽可能錯過?
悄無聲息的将那串好不容易得來的檀香木佛珠從身下遞到貴妃娘娘手裏,她目光掃視一眼經常搶她宮份,欺負她的幾名嫔妃,心中冷哼一聲。
她現在可是貴妃娘娘的人,小賤人們,都給本宮等着!
在薛凝兒窘迫的不知所措時,忽有一道身影走出來,貴妃娘娘走到太皇太後身邊,将一串佛珠呈上,說道:“皇祖母,都是我不好,剛才看那薛家小姑娘的佛珠好看,就忍不住借來看了看,一時忘記了還,這小姑娘也真是的,怎麽也不提醒本宮,難道你覺得本宮會昧了你的東西嗎?”
薛凝兒怔怔的看着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什麽時候借她的佛珠了,她怎麽不知道?
同樣震驚的還有宋玉緻,她下意識的看了大殿角落的一名宮女一眼,那宮女對她微微搖頭,宋玉緻才收回視線,驚疑的看着貴妃娘娘。
而那宮女,在摸了摸袖間一物時,才徹底放下了心,隻是擡起頭,用極度疑惑的目光望着貴妃娘娘。
然而,目光不經意的一撇,她忽然察覺到,有一道視線,似乎在望着她。
這宮女緩緩轉頭,和淑妃娘娘的視線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