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再次聽到薛凝兒的消息,已經是三日之後。
她提前結業,離開了異術院。
異術院的學生,一般會在學院學習三到五年,之後,他們中的少部分,會被朝廷看中,吸納入異術司,大部分會回到籍貫所在,在當地的異術司挂職,不說大富大貴,也一輩子衣食無憂。
極少數像靈音這種天賦最爲出衆的,可以一直留在院内,享受學院的一切資源,因爲她們,是大夏的未來。
薛凝兒三年前就來到異術院了,本來離開這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現在才開院兩個月,距離她結業還有大半年,她的忽然離開,就顯得有些奇怪。
學子們都在傳,她是因爲上次宋玉緻的事情,覺得丢了顔面,無顔再待在異術院才離開的,這種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王都的權貴們将顔面看的無比重要,薛凝兒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被宋玉緻堵在宮門口,差點還挨了巴掌,可謂是顔面盡失,走在哪裏都會被人議論,換做她們,恐怕也沒臉在衆人面前出現了。
但林秀知道,不是這樣。
他上次見薛凝兒的時候,她并沒有受宋玉緻事件太多影響,難道是因爲他?
事實上,林秀猜過被他拆穿心思之後,薛凝兒的表現,會是驚慌失措,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等等,但那天,她好像什麽表現也沒有。
林秀說完那些話後就離開了,并不知道薛凝兒後來的反應。
他隻是在武道課的時候,遠遠的聽到幾名女同窗在讨論,而那些男同窗們,更是私下裏對宋玉緻破口大罵,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可惡的女人,凝兒姑娘也不會離開學院,至少每次上武道課的時候,他們還能見到她。
當然,他們也隻敢暗中罵罵,宋家權勢滔天,連薛家都要忍讓,更何況是他們。
李柏樟走到林秀身邊,無比遺憾的說道:“凝兒姑娘走了,異術院四美,以後就隻有三美了,這武道課也變的沒有意思,不上也罷……”
李柏樟的話,林秀很認同。
薛凝兒就是武道課最美的一道風景,她走了,所有的男同窗們,都無精打采的,訓練的時候,連一點兒表現的欲望都沒有。
李柏樟忽然想起一事,看向林秀問道:“聽說你爲了凝兒姑娘,得罪了宋玉緻,那可是個瘋女人,你小心點,她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說到此事,他的表情又變的疑惑,問道:“凝兒姑娘近日不是一直在對你窮追猛打嗎,她怎麽忽然放棄了?”
對李柏樟倒是沒有什麽隐瞞的,林秀道:“我已經和她挑明了。”
李柏樟愣了一下,問道:“挑明什麽?”
林秀淡然道:“她那天向我告白,我告訴她,我知道她接近我的目的,是爲了羞辱趙靈珺,我們現在已經沒什麽關系了。”
李柏樟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目光望向林秀,震驚道:“你可真狠啊……”
林秀瞥了他一眼,說道:“别有用心的是薛凝兒,要說狠,也是她狠吧?”
李柏樟搖頭道:“她接近你是目的不純,但她的手段不如你高明,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讓薛凝兒喜歡上你,然後再拒絕她,豈不是和她一樣狠?”
林秀會配合薛凝兒,自然是爲了得到她的能力,薛凝兒想要釣他,當然要裝作喜歡他的樣子,無非是她演技好一點而已。
至于林秀,他還真沒想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他來說,什麽都可以騙,唯獨感情不可以。
他隻是說道:“你難道看不出來,薛凝兒一直都是在假裝嗎?”
李柏樟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不出來,我隻看到,凝兒姑娘真的喜歡你。”
林秀聞言一愣。
李柏樟的眼力,林秀是信任的,連他都這麽說-——難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先入爲主的認爲,薛凝兒接近他,對他所說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僞裝,是讓他愛上她的手段,所以即便是薛凝兒對他表白,他也隻會覺得這是薛凝兒計劃的一步,根本不會認爲薛凝兒是真的喜歡他。
難道說,那天她說的,都是真的?
李柏樟疑惑的看着林秀,問道:“你如果不是爲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當初那麽配合她做什麽?”
林秀真正的目的,自然不能告訴李柏樟,随口道:“我隻是想看看她有什麽手段而已……,你真的覺得她喜歡我?”
李柏樟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很難以置信嗎,你長得俊俏,懂女子心思,家世也不錯,最重要的是身材還這麽好,學院裏不知道多少女子偷偷戀着你,如果你不是趙姑娘的未婚夫,她們早就撲過來把你撕碎了,我要是女子……”
林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隻是當局者迷,女孩子的心思,誰能比他更懂?
仔細回憶了一下,林秀才意識到,薛凝兒那幾天看他的眼神中,蘊含着濃濃的情意,對他說的那些話,也絕對不是别有用心的綠茶能說出來的。
難怪他覺得薛凝兒的演技那麽好,甚至可以以假亂真,因爲那根本就是真的。
事情似乎有些麻煩了。
他的感情經曆十分豐富,但他也很清楚,那些和他在一起的姑娘,要麽是看上了他的錢,要麽是貪圖他的顔,無論是林秀和她們,還是她們和林秀,都不存在什麽愛情,有的隻是各取所需。
當遇到那些内心單純,依舊對愛情滿懷幻想的女孩子時,林秀都是有多遠躲多遠。
不是怕負責。
而是他不配。
薛凝兒茶裏茶氣的,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的确很不單純,但如果她是真的喜歡自己,無論她一開始抱着什麽目的,都不重要了。
這一刻,林秀讀懂了薛凝兒那時的眼神。
她的眼睛裏面有光。
可在林秀說出那些話之後,她眼裏的光,再也看不到了。
他傷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一個真心喜歡他的女孩子的心。
李柏樟看到林秀陷入沉默,問道:“怎麽了?”
林秀歎了口氣,說道:“造孽了……”
錢債易還,情債難償。
如果大家都隻是玩玩,那麽誰也不用爲誰負責,但當有一個人認真的時候,事情便全然不同了。
他的心說軟也軟,說硬也硬,如果薛凝兒隻是爲了羞辱趙靈珺,林秀可以對她毫不留情,但他無法做到的心安理得的傷害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
薛府。
十幾名男子擠在一座别緻的小院中,面對一扇緊閉的房門,全都愁眉苦臉。
這些人有老有少,不知過了多久,一名中年人走到房門前,輕輕敲了敲,小聲道:“凝兒,你就算心裏難受,也該出來吃飯,叔叔伯伯和爺爺都在爲你擔心……”
薛家人丁興旺,老國公膝下四子,府中第三代的男丁,更是有十幾個,卻隻有一位寶貝千金,家裏人自然從小就将她護着寵着,不忍她受一點兒委屈。
如今,薛家唯一的寶貝嫡女,已經将自己關在房中三日,整整三日,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可是将薛府上下都急壞了。
“廢物,都是廢物!”
老國公滿臉怒容,指着站在院子裏的四個兒子,說道:“四個廢物,你們但凡争氣一點,我薛家也不會被宋家欺上頭來!”
四人挨了訓斥,也不敢還嘴,隻是看着身邊的小輩們,一陣來氣。
等到父親大人走後,他們便拽着自己的兒子們,劈頭蓋臉一頓狠揍,一邊揍,一邊怒罵。
“二十多歲的人了,連妹妹都保護不好!”
“老子怎麽就生了你們這些不争氣的玩意兒!”
“早知道當年還不如哆嗦在牆上!”
……
薛家的千金是被宋家人欺負,受了委屈,才将自己關在房裏,隻是宋家權勢不小,即便是薛家也不能與之抗衡,縱然薛家衆人憤怒的想要殺人,這份委屈,也隻能暫時忍下。
薛老國公離開小院之後,很快就将四個兒子召集到一起。
花白頭發的老國公臉色鐵青,說道:“接下來的日子,你們給老夫看着家裏,老夫要閉關,不破天階,絕不出關,等老夫出關之後,親自去宋家給凝兒報仇!”
三十年前,薛老國公的實力,就已經達到了地階上境,隻是一直無法突破天階的屏障。
宋家就是因爲有一位天階強者坐鎮,才有今日之權勢,一旦老國公突破天階,薛家毫無疑問的也會晉升二等公府,到那時,薛宋兩家,就能真正的平起平坐。
唯一的寶貝孫女受了欺負,老國公氣憤到了極點,很快就宣布閉關,不見外客。
薛府上下,提起宋家時,也無不咬牙切齒。
而此時,薛凝兒怔怔的坐在房間裏,她的手上,是一對精緻的耳墜,那是林秀送給她的,看到這耳墜,那天林秀說的話,便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爲了羞辱趙靈珺……”
“凝兒姑娘應該覺得我很蠢吧,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是不是很好玩……”
“薛凝兒,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
這一句句話語,在薛凝兒的耳邊回蕩,每回蕩一次,她的心便要痛上一次,她不恨林秀,隻恨自己。
她爲什麽會那麽壞,爲什麽一開始會有那樣的想法……
她是個壞女人,她活該,這一切都是老天對她的懲罰。
兩行清淚從薛凝兒俏臉上滑落,她緩緩将這耳墜貼在胸口,心中無比絞痛,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已經無顔再去面對林秀了……
但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見到他啊……
她低下頭,聲音帶着哭腔,低聲道:“林秀,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我到底下了什麽藥,居然讓我每天十二個時辰,連做夢都在想你……”
怕你們罵我,不敢寫太虐,過程雖然曲折,結局一定是好的,這點老讀者明白,新讀者也可以放心。上架已經連續萬更了七天,這對我挺不可思議,不知道别人一天兩萬字三萬字怎麽寫的,寫書對我來說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大概寫到七八千的時候手指頭就開始疼,看到你們催更,高興也愁,且容我緩緩,細水長流才能來日方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