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衣衫褴褛,有人饑瘦如柴幹,也有人衣裳華貴,而他們今日一同來到此地,皆是有求于顧悠。
自懷南王府賞梅宴顧悠爲北地百姓籌資之事後,顧湘便派人到有難處的地方去宣傳顧悠的事迹,說她如同觀音菩薩下凡一般善良寬懷又體恤百姓,見不得百姓受苦,若是誰人有難處說到她面前來,她定然會極力相助。
就像是如今北地的百姓一般,這位顧姑娘隻需動一動嘴皮子,便籌集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足足十萬兩啊,聽得他們的眼睛都綠了。
如今這天下,雖說什麽國泰民安百姓安居,但真的說要困難地方也真的難,忽然聽聞這個消息,自是不少人聞風而動。
而這些人呢,有的人确實是心存大義,爲了家鄉而來,有的人則是爲了自己,希望這位善良的觀音娘娘能幫助自己。
總之,是什麽有求的人都找來了。
顧湘将顧悠從牢裏撈出來,正是爲了這事,若是顧悠一直在牢裏,這些趕來的人見不到人這戲就沒辦法唱下去。
至于長安樓的事,那不過是她臨時起意想要羞辱顧悠罷了,這眼前這些才是重頭戲,就看顧悠和懷南王府怎麽收場了。
懷南王府讓顧悠主持賞梅宴爲北地的百姓籌款,不就是爲了懷南王府的名聲嗎?
而此時這些人來了,若是懷南王府答應幫助這些人,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财人力,而且消息傳開之後,将會有更多人聞風而來,日後就是無窮無盡。
可若是不答應,事情傳開了,先前懷南王府與顧悠的經營也化爲烏有,甚至還會擔上罵名。
不管他們是什麽選擇,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這是顧湘以及武安侯府給顧悠與懷南王準備的大禮。
彼時,一衆人攔在李重陽與顧悠的馬車前跪下,争相訴說自己的所求,仿佛真的将顧悠當成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顧娘娘,聽說您慈悲爲懷,是天上下凡的觀世音菩薩,求求您幫幫我吧,我爹纏綿病榻多年,聽說襄州有位大夫能救,請顧姑娘救救我父親吧。”
“顧娘娘,我孩兒自出生的時候得了癡傻之症...求顧娘娘救救我兒吧......”
“我們那裏年年夏日河流漲水,周邊的百姓苦不堪言,求顧娘娘......”
“求顧娘娘......”
“顧娘娘......”
李重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眉頭死死地擰緊,正想讓護衛将這些人趕走,卻見一旁的顧悠紅着眼睛,仿佛是心疼得不行。
她對衆人道:“你們不要急,不要急,有什麽難處一個個地說,我、我肯定會幫助你們的......”
衆人聞言大喜,跪地磕頭謝恩。
“多謝顧娘娘!”
“多謝顧娘娘,您可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啊!”
“若是我孩兒能好了,到時候我定然要給顧娘娘立生祠,日日三炷香供奉,祈求顧娘娘長命百歲。”
“若是此事能辦妥了,便會惠及一方百姓,此乃大善之舉啊......”
顧悠心頭微酸,她止不住點頭道:“大家放心,我肯定會盡力的。”
“顧悠!”李重陽的語氣微沉,緊皺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他覺得這事情很不對勁,應該是有人針對懷南王府做了局。
“你喊我做什麽?他們這麽可憐,我們有能力不就應該幫助嗎?”顧悠見他語氣不好,也有些不滿,“你怎麽和那些人一樣,半點同情心都沒有。”
李重陽噎住,而後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顧悠,這哪裏是同情心不同情心的問題,而是這事情明顯是不對,她就這麽沒腦子地往裏面跳?
李重陽伸手将她拽了過來,強行拉着往府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讓人将這些人趕走!”
雖然這做法有些絕情,但這口子不能開,若是開了,那豈不是誰有難處都來找懷南王府,他這懷南王府一整天的都在忙着這些事情嗎?
而且他做了,指不定陛下還覺得他在經營名聲心存異心呢?
“趕什麽趕?李重陽我告訴你,不準趕,你拽我做什麽?快放開我,放開我!”
李重陽命人将這些趕走,而後又與顧悠意見不合大吵一架。
顧湘回到武安侯府沒多久,便得知了懷南王府門口發生的事情,她捏了捏手中的扇柄,笑得眼角都眯了起來。
“懷南王,顧悠,這才是開始,好生受着吧。”
正在這會兒,有婢女從外面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才道:“禀少夫人,容九少夫人差人給您送了一封信。”
“信?”
謝宜笑竟然給她寫信?
顧湘有一瞬間的不信,轉頭卻看見了那婢女手中的信封,她道,“呈上來給我看看。”
婢女将信送上,顧湘将扇子放在一旁,急急忙忙地拆開看,上面僅僅是寫了一句話:
若今日長安樓有人傷亡,便是你之過。
顧湘将顧悠弄到長安樓去,是存心想要羞辱顧悠的。
可若是她想要羞辱顧悠,世間上多的是法子,但她讓那麽多人湧去長安樓看顧悠的熱鬧,若是發生了踩踏事件,有人死了受傷了,顧湘就罪過了。
顧湘臉色微變,五指将信紙抓成一團捏緊,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之過?
也罷,她之過就她之過吧。
她連自己都不在乎,怎麽會在乎别人,隻要能讓顧悠痛苦,她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想她可憐的孩子連來到這世上的機會都沒有,顧悠身爲害了她孩子罪魁禍首的其中一人,怎麽可以連半點塵埃都不染,她甚至都不記得她是哪裏得罪她了?
顧湘呵呵地笑了幾聲,越笑到最後,越是有些陰恻,院子裏伺候的婢女低着頭,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自從‘小公子’沒了之後,最開始一段時間少夫人不是發呆就是流淚,再或者是發瘋,現在平日裏瞧着正常了許多,但是骨子裏都有一股想要與人同歸于盡的狠勁兒。
有些事,若是不讓她做,她會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