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入夜,兩岸一盞一盞的燈籠照亮,有楊柳岸挂了一路的,有賣燈籠的,更有提着燈籠遊玩來來往往的人,熱鬧吵雜的聲音不時地傳來。
畫船于水中蕩漾,順着緩緩水流往下。
容辭讓人在推開的窗戶前放了一張案幾,二人對坐在蒲團上,順着水流而下,慢慢地欣賞兩岸的熱鬧燈火,檐下挂着的燈籠也散發着光芒,與這萬千燈火一樣,映在湖中,似是将湖水染成一片燦爛的金霞。
“你看,那裏就是樊月樓了,那飛橋上還站着好些看風景的人。”
“那邊有人舞獅耍雜技啊。”
“你看,火樹銀花。”
“那邊挂了好高的燈籠,是在賣燈籠嗎?”謝宜笑想起剛剛出來的時候忘了買燈籠,心中頓時一陣遺憾,雖然家中已經有不少的燈籠了,可好多的燈籠都很好看,她也想要一盞呢。
“等下船之後,我們便去買一盞。”容辭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擡手微微折起一些袖子,伸手提起茶壺給她添了一些茶水。
“那我們下船之後就去買一盞。”謝宜笑聽他這麽說,果然高興了,“今日元宵,挑什麽燈籠好呢?”
容辭見她一手支在案幾上,手心托着下巴細想,目光柔和。
今夜她穿着一身杏色繡着葡萄的襦裙,外面是一身大袖長衫,長長的烏發在頭上挽了一個精緻的發髻,露出了雪白修長的細頸。
她的肌膚白皙,細描遠山眉,朱唇微點春色,微微歪頭的時候,發間的珍珠步搖微晃搖曳,随着她的手支在案幾上,長袖滑落,露出纖細白皙的皓腕,盈袖淡香悠然。
上頭的一雙細金镯上系着的兩顆鈴铛微微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她未出嫁之前有看着是溫婉柔弱,儀态大方的,可自從嫁了他之後,像是有了些溫柔妩媚與天真爛漫,尤其是她這會兒微微歪頭與她說話,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眼中映着這兩岸的燈火,柔美嬌俏,令他心中越發軟和了下來。
他覺得她對外如何儀态端莊都好,但是私下相處的時候,他還是喜歡她這個樣子的,且嗔且嬌,且柔且真,自在随性。
而且她這随性且高興的樣子,可見是與他在一起也覺得很愉悅。
他伸手微扶她的發髻,含笑道:“不如便讓人給你畫一碗湯圓吧,一碗胖乎乎的湯圓。”湯圓,也趁景了。
“湯圓?”她杏眼微睜,轉而展眉一笑,“好啊,那我們一會兒就去買一盞湯圓燈籠,若是沒有,便讓人幫忙畫一盞。”
“那就讓人畫一盞。”隻要你喜歡,便是一千盞都成。
“好啊。”謝宜笑有些期待,不過眼下的風景正好,也就是期待了一下便暫且抛到腦後去了,她拉着他一同起身去了外面欄杆邊上,憑欄而望。
此時碧波湖上有好些大大小小的畫船,有像是他們乘坐的小畫船,也有那兩層高的大畫船,上面挂着不少燈籠,映得江面如火。
有絲竹聲聲從畫船中傳出,遠遠看去,也見有女子在畫船中翩翩起舞,身姿婀娜,舞姿曼妙,不時有掌聲叫好聲傳出。
“這舞跳得可真好,仿若天仙下凡,随時都要乘風而去一般。”謝宜笑看了一會兒,眼睛都不願意移開。
容辭讓明心将她的鬥篷取來,給她披上,謝宜笑感覺到身上重了一些,轉頭一看才見自己肩上披着鬥篷,擡頭看他。
“外面冷。”方才在裏面有門扇遮風,又放着一個火籠烤火,确實是不冷的,可出了外面,江上冷風吹來,冷飕飕的,一會兒都要凍僵了。
謝宜笑乖乖地将鬥篷的帶子系好,正想讓他也穿上,卻聽聞那大畫船上傳來一陣驚叫聲,瞬間混亂了起來,然後撲通撲通的傳來好幾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顧姑娘掉下去了!”
“快來人!來人!救人啊!”
“快救顧姑娘!”
而後又是幾聲落水聲,有幾人跳下水去救人,畫船上混亂一片,不時地傳出好幾聲驚叫聲。
謝宜笑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
“别怕。”容辭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微微擰眉,緩聲道,“這畫船也時常會出一些事情,有人落水也是尋常,船上也随時有人候着,不會鬧出人命的。”
敢開畫船的自然要保證客人的安全,若不然誰敢上你的畫船,這生意也不用做了,故而意外有之,但從來内鬧出過人命。
說的也是。
謝宜笑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她又靠近欄杆往那兩層的畫船看去:“我剛剛聽到有人喊顧姑娘,難不成是顧悠在那裏?”
不是她遇見什麽姓顧的都要想到顧悠,而是這位女主大人哪兒出事都有她的事情,被人針對打壓下黑手那都是很尋常的事情,但是她又好運命大,次次都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這大概是傳說中的怎麽折騰都死不了,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讓她殺出一條血路來,甚至是遇見什麽貴人。
“我讓人去看一看。”
“不必了。”謝宜笑搖頭,“她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去管的,讓人将船撐快一些。”
容辭點頭,擡手招來了一個護衛吩咐下去。
待護衛領命下去,他見謝宜笑正看着他,便問她:“怎麽了?”
謝宜笑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見死不救,很是無情,到底她如今還是我表姐。”
這‘表姐’兩個字她咬得很輕。
“她哪裏是你表姐了,我還以爲是仇人?”
謝宜笑聞言一笑,贊許地看向他:“你說的對,她從來都不是我表姐,是我的仇人,我不動手對付她已經算是客氣了,如此,便祝她依舊行好運吧。”
他和她不愧是一家人,顧悠如今确實算是她的仇人,她若是過得不好,顧悠怕是要大笑三聲,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