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靈見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她剛剛歇下了,你也無需太過擔心。”
顧知瀾搖了搖頭,低着頭:“二姐她、她......”
顧知瀾和謝宜陵同齡,今年不過是十一歲的少年,早已懂事,可到底年少,沒有什麽能力,更無可以倚靠的人,眼下遇見了事情,實在是無措。
謝宜笑看着他,像是看到了當初她剛剛來的時候的謝宜陵。
但謝宜陵比他要幸運許多,雖然父不慈,一心想将他踹開,免得他擋了最心愛兒子的路,所幸有家族在,他過繼到了謝青山名下,還成了家族嫡支公子,家中長輩對他也是慈祥愛護。
唯一期盼所求的就是和阿姐感情好,他就快樂圓滿了。
顧知瀾父不疼娘腦子有坑,也不關心他,一直以來隻有姐姐,和姐姐相依爲命,如今姐姐出了事,對他而言,是個極大的打擊。
少年仿佛在這一日之間,就變得堅韌了許多。
謝宜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将來,要努力讀書。”
顧知瀾使勁點頭:“知瀾會的。”
謝宜笑又道:“你二姐這邊,我們會勸她的。”
顧知瀾道謝:“多謝二位表姐。”
江昭靈問他:“你父親和母親呢?怎麽沒有過來?”
顧知瀾臉皮僵了僵,有些難堪:“早早地派人去告知了,卻沒有人來。”
他的父親母親,當真是不在意他和二姐的,出了這樣的事情,連同表姐都過來看望了,身爲父親母親的顧二爺和孫氏竟然都沒有來。
以前顧知瀾也知道父親母親并不在乎他,但心中還是有一絲絲隐秘的期盼,可到了今日,真的是一點都沒有了。
江昭靈愣了一下:“沒有來嗎,你母親也沒來?”
她那位表叔更喜歡許姨娘生的顧知淞顧漪,她是知道的,可孫氏作爲顧湘的生母,女兒出了這樣的事情,竟然沒來,這......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做母親的?
顧知瀾悲怆地笑了一聲:“她心裏隻有她夫君,哪裏記得還有兒女,不久前父親得了一個極其喜歡的女子,納爲妾室,對她是百般疼愛,母親的心思,大概都放在如何和那妾室争寵上了。”
顧知瀾讀過聖賢書,也知曉不該說父母的過錯,可他實在是忍不住。
謝宜笑都愣住了,孫氏這母親做得,真的是令人難以置信。
她想了想道:“既然她不來,那便不來了,将來你與你二姐好好過日子,别再想着她就是了,聽說你也在天山書院讀書?”
帝城的書院有好幾個,排名最前的便是天山書院。
顧知瀾點頭。
謝宜笑道:“我弟弟宜陵也在那裏,你到時候可以與他多走動走動,一起學習。”
顧知瀾又點頭。
顧知瀾小心地去了内室看過顧湘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江昭靈給自己灌了一口茶,覺得心頭的怒意難消:“真的是長見識了,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做父母的。”
“天底下的事情,無奇不有,活久了就什麽樣的人都能看見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罷了。
江昭靈呵了一聲:“我雖然尚未有孩子,也不知道能爲孩子付出多少,但我知道的是,若是有我在的一日,定然會護着他們一日。”
謝宜笑歎了口氣:“你這是正常人的想法,世間做父母的,大多數都愛孩子,可她一心隻有自己和夫君罷了。”
“隻是不管,那還算好的,這怕的是做父母的自私自利,你還不知道以前她做的什麽事情,爲了讨二舅的歡心,連坑害兒女這種事都做了。”
當年孫氏爲了讨好顧二爺,聯手許姨娘還有孫家坑害顧湘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江昭靈哽住了:“算了,不說她了,當真是晦氣,我們還是想想如何跟二表姐說那件事吧。”
謝宜笑伸手擰眉:“她應該會同意的。”
顧湘想報複姜澤雲,想讓他痛苦,可這孩子是她生的,她懷了六個月了,哪裏是不心疼的,如今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她就算是心中有恨,也會爲了孩子着想,放他走了。
二人在屋中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夕陽西下,霞光落在庭院之中,顧湘才醒了過來,她的臉色蒼白無血,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少了大半了。
廚房那邊送了滋補的雞湯過來給她喝,但她一口都喝不下。
婢女在一旁勸着:“少夫人,您還是喝一點吧,至少顧念一下自己的身體。”
顧湘靠坐在床頭的軟枕上,聞言動了動發幹的嘴唇:“拿下去吧,我喝不下。”
“少......”
“給我吧。”謝宜笑與江昭靈走了進來,她伸手拿過了婢女手中的碗,轉頭對她們道,“你們先下去,我們與你們家少夫人說說話。”
奴婢看了謝宜笑和江昭靈一眼,而後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屈膝行禮離開。
謝宜笑在床邊的繡凳上坐下,轉頭看向顧湘:“先前表弟前來看望你,在院中了呆了好一會兒,得知你在休息,悄悄看了你之後才離開。”
“他說他将來一定會好好讀書的,日後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我知道你心痛,我也不能體會那心痛和絕望到底有多少。”謝宜笑垂了垂眼簾,又繼續道,“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不能挽回了,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
“你想想表弟,他今年才十一歲,若是沒有你護着他,他可能會落入二舅和二舅母的手中,那他這一生,怕是也沒有什麽奔頭了。”
顧湘眼睫毛輕輕地顫了一下。
是啊,她還有知瀾,這是她弟弟。
謝宜笑又道:“我知曉你恨,可你難不成不想報仇了嗎?若是你出了事,誰來爲你的孩子報仇?或許過不了多久,這武安侯府會有新的少夫人,這些事情連同你一起,都成了過眼雲煙,不會再有人記起。”
“顧湘,活着吧。”
“活得好好的,連同他的那份一起活,而後再爲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