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在本朝之前不過是個遊山登高的節日,那時秋高氣爽,時常有人到城外是遊玩登高,也就是到了本朝,爲了祭奠當年重陽關戰死的英烈,将其定爲一年當中祭祀的日子,稱之爲重陽祭。
重陽祭這一日,舉國上下着素裝茹素,以表哀悼之情。
謝夫人早在前一日和謝宜笑謝珠說過細節,這一日她們也要跟着去祭天台拜祭,但凡是有爵位、或是在朝爲官的,七品以上官員和官眷都要一同前去。
當然,八歲以下的孩子、六十以上年紀的老人、身懷六甲的婦人、或是行動不便之人,皆可免了去拜祭,畢竟到時候人多,攘攘擠擠的,出了什麽事情那就不好了。
溫氏懷孕八個月了,到了十月底就要生産了,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去的,于是謝家便隻有謝夫人帶着謝宜笑謝珠一同前去。
這一日晨早,天色還沒亮,謝家一家上下穿得素素白白地坐在了外院主院的大廳裏。
男子身穿白色素袍,頭上用白色發帶固發,女眷也是身穿素白的衣裙,頭上就戴了一朵白色的絹花裝點,其餘再無它物,連同脂粉,除了必要,也無需是往上抹。
一家人喝了一些白粥,謝老太爺叮囑道:“今日出去了,不管是别人說什麽,都不能生事端,尤其是你,阿钰。”
謝钰被點名,腦袋使勁地點:“祖父,這話您叨念了多少次了,我哪裏不記得了,您放心,今日除非有人要打死我,否則我絕對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謝老太爺氣得胡子都在抖:“你閉嘴。”
謝钰嘴巴一閉,果然是不說話了。
謝宜安重重地咳了一聲,然後道:“無論何事,今日都不能與人吵鬧,不論對錯,在重陽祭當日鬧事,便是錯事。”
尤其是征戰謝家不曾參與過。
雖然在東明建立之後謝家對朝堂有一點功績,但是如今朝堂上的,許多都是爲東明流過血的家族。
若是争吵了,被人冠上一個不敬之罪,于謝家不是好事,所以每年重陽祭,都是要小心行事。
“是。”底下的人應道。
謝宜安道:“兒郎們便跟着我們,宜笑,你和阿珠便跟着你大嫂,不可随意亂走。”
“是。”謝宜笑應道。
謝宜安點頭:“那就出發吧。”
于是一家人就分坐了三輛馬車,冒着蒙蒙黑的天,往祭天台的方向走去。
長甯侯府這邊也在準備去往祭天台,然而,在臨出發之前并不太平靜,先是顧滢鬧了事情,她頭上戴着一朵盛開得正好的白牡丹絹花,花開正好惹人眼。
周氏命人将她的花取下來,又給她換了一朵白梅絹花,顧滢敢怒不敢言,坐在那裏不吭聲。
再來就是等待許久,都不見顧幽出來。
顧滢見江氏臉色似乎是有些不好,于是便忍不住開口:“大姐真的是咱們府上的嫡長女,當真是貴不可言,我與五妹等等她就算了,如今連父親母親,還有祖母都要等她。”
周氏臉色微變:“阿滢。”
顧滢撇撇嘴,不以爲然。
周氏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站了起來,正想去找顧幽,卻見顧幽翩然來遲,她身穿一身紅色的衣裙,冷着一張臉,一臉的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顧滢也吓了一跳:“大姐,你是不是腦子壞了,竟然穿紅?”
顧幽冷哼一聲:“怎麽就穿不得了?穿什麽都是自己的自由,難道旁人還能管不成,我今日就要穿這一身了,怎麽着?”
顧幽如今也已經知道自己被許人的事情,而且一切從簡,對方十月就來娶她帶她走,爲此,她也鬧騰過一次,甚至是絕食過。
然而長甯侯下的命令,她被關在幽若苑之中,連周氏都見不到,身邊半個婢女都不留,身上臭了都不能洗澡,絕食就絕食,一連三天都沒有人給她送吃的。
三天之後,她整個人瘦了一圈,也終于是妥協了,吃了飯,洗了澡,然後再想後路。
不過縱然是她妥協了,平日裏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拉着一張臉,說話也陰陽怪氣的,一家老小誰人見了她不被她嗆幾句,說顧家不是人,賣閨女呢。
今日重陽日,要穿素服,她就非要穿紅給他們看!
“回去換下來。”長甯侯将手中的茶盞放在桌面上,然後擡起眼來,目光森冷,“若是你不想今日死,便去換。”
重陽祭于東明的每一個人都極其莊嚴肅穆的事情,着素服食素食,拜先靈,誰敢是穿一身紅衣招搖?
這不是想惹事?
若是她今日敢穿着一身紅出門去,明日太極宮彈劾他的奏折怕是如同雪花一般。
長甯侯雖然覺得這個顧幽已經不是他的女兒了,但原本還想着留她一條性命,将她丢得遠遠的,可若是她敢做出這等禍害全家的事,他能今日便讓顧幽死。
顧幽對上長甯侯的眼神,心中有些發毛,心裏咯了一下,竟然心生出幾分慌張來。
她心覺得此刻的長甯侯,真的是想要了她的命。
周氏趕緊道:“阿幽,趕緊将衣裳換下來,你何時穿這些都成,今日定然是不成穿的。”說到這裏,周氏也急了,“你想讓我們一家被冠上一個不敬先烈之罪嗎?”
“這算得什麽不敬。”顧幽嘀咕了一聲,覺得實在誇大了,不就是拜祭一下嗎,竟然還不準這不準那的。
周氏臉色一凜:“阿幽!”
顧幽不敢再惹長甯侯,隻得是回去将衣裳換了下來,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身白,長甯侯命人将她頭上的珠钗扯下來,耳铛也取下來。
顧幽不是很願意,氣得跳腳:“你們讓我嫁人我也願意了,讓我換衣服我也換了,現在連戴一根簪子都要管我嗎?!”
周氏額頭上的青筋都跳了跳,她忍不住道:“阿幽,我先前與你說好了啊,今日要茹素,穿素服,不能戴那些鮮豔的首飾。”
就算是真的要戴,也隻能一朵素白的絹花、纏花之類的,還需得簡單一些的。
周氏見她這樣,實在是擔心她今日出去之後會鬧事,惹出事端來。
于是她便道:“要不你繼續稱病,今日便留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