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有雲霧,缥缈山河間。
仿若是坐在這雲霧缥缈的山峰上煮茶,一盞便覺得盛了這天河、清風、雲霧、山河,這時喝的便不是茶了,是眼前的美景和心中的暢想。
一盞敬天地,以此敬浮生。
于是喝着喝着,便喜歡上了那感覺,便是我細微如塵埃,也有一日仰望這天地。
不過此時便是品不了山河缥缈之意,有清風徐徐,倒是也不差的。
“那就雲霧。”
容辭撩起袖子洗了手,而後便開始燙茶盞,他清修多年,大約唯一享受的事情便是煮水泡茶,飲這一盞山月清風了。
明氏見這兩人在說話,便稱是有事,要出去一會兒。
待至了門口,便吩咐明心明鏡道:“你們姑娘在裏頭與九公子喝茶,進去候着吧,若是沒什麽事情,遠遠看着就行,我就去面前的蓮花池走走,要走了再來喊我。”
二人聞言倒是聽懂了,不過也愣了一下。
這是容國公府的人親自下場牽姻緣了嗎?
阿這?!
明心有些激動:“是是是,世子夫人放心,我們遠遠看着就是了。”
明氏笑了笑:“給你們留個人,一會兒給你們引路。”
明鏡行禮緻謝:“多謝世子夫人。”
明鏡雖然也有些覺得留着他們二人相處并不大合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九公子這樣的人選,确實也是極好的姻緣。
若是能讓他們多相處相處,那自然是好的。
而且她見過容國公夫人,也見過明氏,這兩位也是好說話的,日後相處起來,也不會有太多的争鬥,日子也過得安甯一些。
于是明氏便留了一個婢女,帶着其餘的人去蓮花池那邊去了。
明心和明鏡和明氏留下的那個名叫枝兒的婢女進了春庭苑,待進了主院,三人隔着枝葉便看到了兩人坐在水榭的茶座邊上喝茶,也不知是說了什麽,氣氛倒是極其融洽的。
三人見此,找了個角落一些,又能看得到對面情況的地方站着。
枝兒也詫異:“先前也不是沒有姑娘想要接近九公子的,可是九公子都是冷着一張臉,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如今竟然還請了你們姑娘喝茶,還有話可以聊,當真是稀奇。”
也難怪是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起了這個心思,九公子待謝姑娘,終究是與旁人不同的。
微風徐徐,花香悠淡,靜坐于水池邊上品着茶,聽着水聲,感受着風吹來的淡淡涼意,實則是一大享受。
一盞茶罷,謝宜笑緩了一口氣:“在此處飲茶,若是再配上一曲琴音,流水潺潺,微風徐徐,琴音缥缈,那就更享受了。”
“不過,還是要配上這一盞雲霧。”說罷,她還揚了揚茶盞,笑了起來,“九公子的手藝,當得是一絕。”
“謝姑娘覺得不錯就好。”容辭垂眸,卻問她,“聽聞謝姑娘改學琴了?”
謝宜笑倒是不知道他竟然也知道這些事,隻得是點了點頭:“現在學琴了,箜篌,都忘記了。”
“也好。”
“嗯?”
“謝姑娘學琴挺好的。”
他看她,若說以前隻有蘊在眼底的那一點生機,那麽如今這一點生機便已經生根發芽了,盈滿了勃勃生機。
枯木逢春,春回大地。
她精神氣比之前好了許多,連同笑起來的時候,也少了幾分柔弱,多了幾分燦爛散漫,自在閑适地享受這人生。
就這樣自在地活着,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了。
“學琴确實是極好的,若是日後有機會,說不定還能給九公子彈上一曲,到時候,九公子莫要怪我手笨,琴音入不得耳。”
容辭給她添了一盞茶,點頭道:“若是有幸,倒是願意一聽。”
謝宜笑呷了一口茶,吹着徐徐微風,然後又問:“九公子還俗歸來之後覺得如何?”
容辭道:“先前時常呆在院子裏,靜看這花開花落,得了空閑,便出去走走,這幾日倒是忙了起來。”
謝宜笑又問他:“那九公子覺得在這裏如何?”
容辭道:“有時可能覺得諸事煩身不得清靜,可是這樣過下去,習慣了,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
上一次回來的時候,他便是覺得不得清靜,可這一回再回來,心境不同,也能是接受這一切,仿佛覺得這樣過也行,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大概是他以前生活的環境太過清靜平靜,入了這紅塵,便有幾分定不下心來,隻覺得煩悶,也一心想着回去。
可如今定下心來,自然是不同了。
“如此便好。”謝宜笑聽聞他這樣說,也是放心了,先前她得知他還俗歸家,還擔憂他在這俗世紛擾之中過得不高興。
既然能定下心來,那便是極好了。
“我曾聽人說,心中有佛,在哪裏都是修行,這人世間的種種,大約也是一種修行,一切皆是虛妄,如此,自當依舊是心如明鏡台。”
“多謝謝姑娘。”他笑了一下,神情有些放松,“我如今,已經是不修佛了,所以謝姑娘無需再擔心我。”
謝宜笑又是驚了一下:“不修佛了嗎?怎麽會?”
大概是原著太過令她印象深刻了,她總以爲容辭是個一心向佛之人,便是還俗歸家,不過也是在俗世中修行罷了。
他竟然,已經不修佛了?
謝宜笑有些恍惚,差點兒摔了手邊的茶盞:“恕我冒昧,敢問緣由,當然,若是九公子不想答,無需答就是了。”
容辭道:“謝姑娘擡舉我了,我雖在雲中寺清修,卻也并非一心向佛之人,我啊,隻是覺得清靜,也習慣了清靜的日子。”
“如此安度一生,确實也是我之願。”
“不過既然不能過清靜無紛擾的日子,如今這樣,也是挺好的,便像是謝姑娘說的,一切皆虛妄,隻要我心靜,那也依舊是心如明鏡台。”
“謝姑娘無需擔心我。”
我既過得很好,你便無需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