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钰說的不錯,若是他們耽擱得太久,若是路上又走得慢,怕是要耽擱回城的時間,指不定連城丢進不了。
謝宜笑的身體又經不起折騰,趕路不可取,最好是讓她先走,他們修好馬車之後追上去。
而且還有謝钰在,說白了又沒有什麽仇怨在,又是血脈至親,謝钰總不能去害謝宜笑。
明心和明鏡有些擔憂,她們心覺得還是跟上去伺候的,但是馬車又是容國公府的,總不好要求人家主人留下來,而且人家又不願太多人上他的馬車。
如此,能讓她們主子上馬車,已經是相當容忍了,她們不敢再強求,隻得寄托于謝钰好好找照顧她一段路程。
謝钰拍着胸膛就應下了:“放心吧,也沒什麽事情,小姑姑她就歇着,我就一旁坐着就是了,待進了城将她送到長甯侯府,再請太夫人安排幾個人照顧她就行了。”
聽他這麽一說,明心和明鏡就放心了,從原來的馬車上将被子抱了過來鋪好,又将先前帶上的吃的用的搬了過來,這才放心地看着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
顧知楓撐着傘,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明鏡見此小聲地提醒:“三公子,讓人先将馬車擡起來,然後在看看車輪怎麽弄。”
顧知楓回過神來,趕緊讓護衛上去擡馬車,那馬車一個車輪被卡在坑裏,車廂已經傾斜了,而且不知道卡着石頭還是什麽,怎麽也擡不出來。
。
另一頭謝宜笑上了容國公府的馬車,明鏡下車之前還拿了一個軟枕給她靠着,又給她拿了帕子和扇子,身上還蓋着一張薄被。
出汗了用帕子擦,熱了扇風,冷了蓋被子。
馬車緩緩地往前駛去,車廂有輕微的搖晃,卻也沒什麽影響。
此時馬車裏靜悄悄的,謝宜笑獨自一人坐在木榻上,謝钰和容辭則是在一旁的小桌上面對面坐着,謝钰對着車廂門口,容辭則是對着木榻這邊。
過了一會兒,先前拍着胸膛說要照顧小姑姑的大侄子似乎覺得有些悶,展開手中的扇子扇了扇,仿佛覺得還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便道:“我出去透口氣,你們先坐會兒。”
說着他便站了起來,搖着扇子,三兩步便掀開車幔走了出去,然後在車廂門口坐了下來,外面的雨聲嘩啦啦的,他還唉唉了兩聲:“怎麽這麽大的雨呢!”
謝钰走了之後,車廂裏隻剩下兩個人了,謝宜笑什麽什麽場面沒見過,也不覺得尴尬,不過因爲看過原著,知道眼前這人的命運,忍不住多看幾眼。
真的,生得這樣好看的公子哥,出家簡直是暴遣天物。
她歎了口氣。
“謝姑娘爲何歎氣?”他放下手中的書冊,擡眼看向她,目光清清淡淡的,像是松間月,雲間風。
謝宜笑眨了眨眼,靠着軟枕更用了一些重量:“也不是歎氣什麽,隻是對容公子有些好奇,也覺得有些感慨。”
“哦?好奇?感慨?”容辭眉梢微挑,有些意外,目光在她臉上落了一瞬。
還是那樣又瘦又蒼白的臉,整個人就像是一朵漸漸枯萎的花一樣,可是那雙眼睛卻又特别的亮,像是蘊含着勃勃生機。
像是寒冬逝去,春日來到人間。
“巧了,容某對謝姑娘也有些好奇。”
咦?!
謝宜笑驚了一下,書裏不是說這位目下無塵,對于什麽事情都不在乎,一心想要出家修行嗎?怎麽還有他好奇的事情?
她忍不住問道:“容公子好奇我什麽?”
他又反問:“謝姑娘又好奇我什麽?”
謝宜笑想了想,然後提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二人都問一問對方,也算是互相解惑,容公子覺得如何?”
“可。”
謝宜笑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眉眼平和,容色清俊,淡淡然如風如竹如雲,宛若天上谪仙。
她道:“那我先來問了,容公子爲何一心想着要出家呢?”
他神情平淡,語氣也淡:“大約是覺得也沒什麽意思,想讨個清靜。”
被母親從雲中寺接回來的時候,他大約也是想回家的,反正在哪兒他都無所謂,隻是他還有父親母親在,爲人子,歸家也是應當的。
可是他又覺得有點煩,事情很多,尤其是最近,不少人明裏暗裏地同他表示,他既然歸家,也應該是要娶妻生子之類的。
他性子清靜,不愛熱鬧,之于父母有血脈恩情在,他不能不管不顧。
但是他心中不曾想過什麽男女之情,日後也不會有,所以娶妻一事,他自然是不願的。
他不想有人來擾了他的清靜,也不想耽擱人家姑娘,到頭來他給不了人家姑娘想要的,那豈不是要怨他恨他一輩子,然後吵吵鬧鬧的。
“就覺得沒意思,想要個清靜?”
就這麽簡單?不過瞧着這人的性子,想來也很有可能的。
“嗯。”
“好吧。”謝宜笑歎了口氣,然後問,“那容公子有什麽需要我解惑的?”
容辭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有些想伸手将她這雙眼睛遮住的沖動,這雙眼睛太亮了,像是那滿園的桃花,亮得灼他的眼。
“我觀謝姑娘,身形消瘦,失去了精氣神,身軀如同枯死的樹木花草一般失去了生機,可是謝姑娘這雙眼睛,卻又明亮生機勃勃,甚是奇怪。”
容辭師承雲中寺慧緣大師,雖是俗家弟子,可看一個人的精氣神,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謝宜笑在他眼中,實在是有些違和,可是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謝宜笑的手頓了一下,臉色微變,那張臉仿佛又蒼白了幾分,她覺得一口氣上來有些嗆,忍不住地拍着心口咳了起來。
容辭見此拿了一個幹淨的白玉茶杯給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在木榻邊上坐了下來。
大概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讓她好受一些,但又覺得男女有别,隻得有些尴尬地坐在那裏,最後隻是将茶杯遞上去。
“謝姑娘可是要喝些水?”
“多謝。”謝宜笑确實口渴了,而且也有些不舒服,接過喝下,整個人都覺得舒服多了。
她又靠回了軟枕上,伸手扯了扯薄被,垂了垂眼簾道:“容公子的問題,我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既然與容公子交換了條件,自然也不能毀約。”
“其實也沒什麽原因,隻不過是死了一回,覺得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我想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