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心裏也清楚,如今的女兒已經不單單是她女兒,便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強求不得,這些日子她白日裏當作是沒有這回事,夜裏輾轉難眠,痛苦煎熬。
到底要怎樣才能将自己的女兒留在身邊?
她想了無數的法子,甚至想過以死相逼,但都不可能将她留下來,而且若是留下來了,要對外面怎麽說?
長甯侯府收了南越王女做女兒,南越王女爲了長甯侯府直接抛棄了南越所有的一切,外人将會如何議論她,譏笑嘲諷。
更重要的是,她是南越王女啊!
她如今有自己不可抛下的職責,是她的家國臣民,而且她若是留下來,位置尴尬将來都不好說親不說,甚至陛下百官都可能猜忌她心思不純,這長甯侯府與南越國私底下是不是有什麽苟且。
再往下說,南越國雖然遠不如東明,她留下來身份尴尬最多就是長甯侯府的義女,可回到南越她便是王女,是将來的南越女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周氏甚至想過對外告訴世人青婳王女便是她女兒顧幽,可說了呢?又該怎麽解釋,說她女兒被孤魂野鬼占了身體,自己的女兒又占了南越王女的身子?
若是這話一經傳出,世人怕是要将她當成異端,抓來研究那死後在别人身上活過來的秘密,連那南越國怕是保不住她。
若是消息傳回南越國,那南越國之人是不是像她很顧悠占了她女兒身體一樣,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啃了對方的血肉,到時候南越國會放過她女兒?
周氏越想越是害怕,她好不容易再與女兒重逢,哪裏是願意讓她陷入那些不好的境地,到時候沒有什麽好下場。
爲了女兒,她就算是心中再不舍,再痛苦,也不能放她離開。
離開才是對她最好的。
她心裏還安慰自己,女兒活着已經是萬幸,縱使她們母女将來難有再見之日,她知道她過得好,也就放心了。
周氏擦了擦眼淚,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這一場餞行宴,在場的人都食不下咽,都極力地挑一些開心的事情來說一說,或是叮囑日後要如何如何。
曹絲錦不懂内情,隻以爲青婳王女隻是長得和顧幽有幾分相似,又陪着周氏那麽長時間,但是見這一衆人似乎真的将青婳王女當成了顧幽,心裏略略有些吃驚。
不過便是吃驚,她也不會表現出來,隻要不是威脅她地位損壞她利益的事情,她都可以裝聾作啞,當作是不知道。
但是見顧知軒似乎是有些壓抑的沉默,又覺得這裏頭肯定有什麽秘密。
午時過後,餞行宴散,青婳王女回使臣館收拾東西,下午還要進宮一趟,謝宜笑便陪同她一起去。
曹絲錦見顧知軒喝了不少酒,坐在屋子裏發呆,忍不住在問了句:“你們對那位王女,未免是太過上心了些,恕我實在是不懂。”
顧知軒回頭定了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我還以爲你不會問。”
顧知軒與曹絲錦的這樁親事不過是兩家聯姻,長甯侯府也看中了曹絲錦管家的能力,他們婚前見面的次數都少得可憐,要說什麽感情,那肯定是沒有的。
但顧知軒以爲,就算是他們婚前沒有什麽感情,可一旦成親了,那就要在一起一輩子的,時間還長,他們慢慢來就是了。
就算不能談什麽男女情愛,可他們也會是互相敬重在意的人,甚至是家人。
可是新婚之夜,她便提出了要給他納妾,簡直是一盆冷水從他頭上澆下來,讓他從頭冷到腳。
她就這般明晃晃地告訴他,她對他一點都不在意,甚至都可以‘賢惠’地給他安排通房侍妾,一點兒都不在意他是否睡了别的女人。
顧知軒原本也不是那些斤斤計較的人,可因爲這事,心裏真的是極其不舒服,那口氣自從新婚之夜就一直憋着,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大概是沒想到,新婚之夜,他剛剛娶進門的妻子竟然說得出給他安排通房侍妾這種賢惠荒唐的話來。
曹絲錦微頓,不過她素來端得住,情緒變化也不大會擺在臉上,聞言卻道:“我是夫君的妻子,既然王女與長甯侯府關系匪淺,與夫君關系匪淺,我自然是要過問的,待我知曉了,也應該明白用什麽态度對待王女。”
“這倒是不必,她明日就要離開了,也無需你應對她。”顧知軒擡眼看向屋外的院子,再看看那明朗的天際,有白雲悠悠而過。
“你若是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曹絲錦還以爲他不會說的,聽到這話詫異了一下,隻見他擡手将屋裏的人都遣退,待院子裏的人都離去了,他才又轉頭看她。
“夫人在閨中的時候可是喜歡聽戲?”
曹絲錦算不準他到底想說什麽,隻是點頭:“偶爾。”
“可知有那麽一出戲劇,喚作借屍還魂?”
曹絲錦眨了眨眼,答曰:“确實有。”
顧知軒喝多了酒,有些頭疼,他伸手擰了擰眉心,又低頭給自己添了半盞茶,然後才道:“或許我妹妹,正是如同那戲中人一般......”
曹絲錦先是愣了片刻,然後瞳孔一點點地放大,眼中盡是不敢置信,腦子都是懵的。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那不過是前人曾書寫的神怪之事,世間上怎麽可能有借屍還魂這種事?
“夫君,你勿要騙我!”曹絲錦是不信的,覺得這是顧知軒随便找的借口糊弄她的。
“我爲何要騙你。”顧知軒搖了搖頭,忽然想和她說幾句真心話,這些日子也實在是讓他憋悶得厲害,他閉了閉眼道,
“原本我不該與人說這些的,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但你既然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了,與我福禍與共,我也願意相信你,也不願欺瞞你。”
“青婳王女,确實就是我妹妹顧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