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從前,她是難以置信,怎麽會有數年如一生感情?而今,她懂了,一生何需數年?
回到s市,她們仍然住酒店。這裏,是卿染故鄉,可是,卻沒有她家。
賀心澄一直覺得很奇怪,難道媽媽沒有親人嗎?她父母呢?兄弟姐妹呢?瑞士時候媽媽從來沒有提起過,而回了國,媽媽竟然也沒說起,沒有去誰家裏走親訪友,隻是每天這個城市徒步行走,行走時候,總是充滿了微笑,而有時,甚至不要她陪伴,纖細身影孤獨地沒入人海……
每天,媽媽都會去墓地,陪照片上那個男子說話,而賀心澄知道,那個墓穴裏,埋葬根本就不是父親屍骸,父親以極不光彩方式喪生于菲律賓,屍骨無返,母親親手埋葬是她與父親婚紗照,還有當年他們穿結婚禮服,與此同時,也埋葬了母親一生…岙…
s市這個陌生城市裏,母親不身邊時候,賀心澄并沒有感到孤獨,或者說,她從小就習慣了孤獨,異國他鄉,母親或她診所忙碌,或行走于山谷各戶之間,或做些别事來維持她們生計,她從小就學會了一個人生活。瑞士冬天冰雪,鑄就了她和母親一樣冰冷性格,直到那一天,遇上那個不該遇男子……
坐酒店前噴泉旁邊,想到那個人,她甩甩頭,把一切記憶擠出腦海,可是,眼前卻多了一雙男式皮鞋,和筆挺西裝褲。
呼吸莫名一滞,緊張情緒牢牢揪緊了她心,下意識地拔腿就跑,甚至不願意擡頭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掌。
可是,還沒邁開腳步,就被人揪住了胳膊。
“跑?你還能跑到哪裏去?”熟悉聲音響起,帶着怨尤和痛楚。
她漸漸淡定下來,繃緊身體松弛,唇角挽起淡淡笑,“hell,erbsp; 童博笑了,笑容裏幾分猙獰,“繼續,繼續說英語,賀心澄,你知不知道,其實你說英語時候就是你心虛時候,你不敢面對我,不敢面對你自己心!”
她墨色瞳孔微微一縮,繼而多風輕雲淡彌漫開來,“童博,夠了,别用激将法,想要我用中文再說一遍,遵命就是了,童博,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不适合我,就這麽簡單。”
“不适合?”他眼睛閃過嘲諷痛,“當初小木屋把第一次給我時候怎麽不說不适合了?”
“……”她垂了垂眸,再舉目時,裏面無波無光,“這也沒什麽大不了!動物到了發情期都會這麽做,何況人?童博,我不喜歡就是你這一點,别像個怨婦一樣好嗎?男子漢大丈夫,灑脫一點,喜歡,就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我們怎麽說也都是法國浪漫自由氛圍裏受過教育年輕人,别像個老古董似,上一次床就要結婚好嗎?”
童博默默地凝視着她,數秒之後,輕歎一聲,将她摟入懷裏,“心心,我知道你想什麽,因爲我們父親,是嗎?”
賀心澄身體,微微一抖……
這細微變化沒有逃過童博敏銳感覺,懷抱收得緊,“心心,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交給我,我能解決,我父母都是開明人……”
話未說完,童博便感覺到懷中身體再度僵硬,而後一股大力将他推開,賀心澄眼含強烈憤怒站他面前。
“童博!我是不是感謝你?這是多大恩賜與仁慈啊!你父母夠開明,你,夠偉大!不嫌棄我是個罪犯之女,是不是?我是否又該匍匐你腳下吻你腳趾?尊你爲上帝爲救世主爲我神?很抱歉,我做不到!”
童博怔怔地看着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賀心澄,知自己說錯了話,一時無措,“心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童博!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們之間,确實有過很美好過去,可是,請記住,那是過去!就算你家裏開明仁慈,不計較我家庭和出身,可是我計較!我從小就沒有父親,不曾嘗試過父愛是什麽滋味,我媽媽很辛苦,她行醫救命,她賺錢養家,她甚至自建房搭屋,我常常想,如果我有爸爸,媽媽會輕松很多,而這一切,居然都和你得父母有着直接聯系!沒錯,我父親有錯!他該死!可是,我不需要有人每天每時每刻提醒我這個問題!而和你一起,和你光輝燦爛家人一起,卻無時不刻不提醒着我這個事實!童博,那樣我,很痛苦!請你不要這麽自私,不要現救世主高度把你認爲愛施舍給我!請你降落到塵埃裏來,爲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光輝奪目你面前,我不是什麽小仙女,我隻是一個罪犯女兒,一個和你并肩現一起會感到是一種折磨低到塵埃裏女人,所以,不要再那麽孩子氣了,愛不是水果糖,你說要就可以,放了我吧,給彼此留一點尊嚴!”
童博現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她消失酒店旋轉門裏。她所說話,一字一句,如雷鳴,聲聲震耳。
他從沒想過,愛,會成爲一種負擔,一種傷害。他第一次傾心傾力地愛一個女子,她卻告訴他,他愛對她而言是折磨……
既然如此,命運又爲什麽要安排他們相遇,相戀,甚至,分開以後,還要重逢?
往事曆曆目,她卻說忘記,要他如何能忘記?
初次相逢,法國校園。
那日陽光明媚,和風正好,她闖進他視線,一襲長裙,長發垂腰,背一個大大畫夾,如塵世外走來女子,澄澈,明淨,卻又帶着莫名清寒……
隻一眼,他就知道,她必然是中國人,周圍全是一片各色外語環境裏,他徑直走了過去,用中文問,“你好,請問這個學校鋼琴館哪裏?”
“不知道。”冷若冰霜回答。
她這般美麗女子,一定有諸多追求者,想必是把他也當成諸多搭讪者中一員了吧?
他望着她背影笑。固然問路是真,可是誰又能保證沒有一點搭讪之心呢?
隻是,那一眼之後,再沒見過她。後來,因爲鋼琴業務,他也曾去過那所學校好幾次,但是,都沒遇見過,甚至,托人刻意打聽過這樣一個女孩,也無人知曉。
他甚至以爲,那日所見,定是他幻覺,世間怎麽會有這般纖塵不染女子,既有,爲何驚鴻一瞥便消失不見?
那年寒假,他沒有回國,因爲計劃好獨自去瑞士滑雪。
國外念書日子裏,利用假期,他腳步走遍歐洲大陸,卻始終獨行,從不曾想過要人陪伴,去瑞士,依然孤身。
這樣旅行固然能自由自,可是也難免有弊端,那便是,若遇上危險,則孤立無援。
瑞士一行,果然。
那日,獨自來到遊人稀少荒涼坡面,享受暢淋漓無阻無攔雪地疾行,卻不慎摔傷,無法行走。
彼時已是傍晚,暮色四合,想求救,手機卻不知翻滾中掉落何處,他幾乎陷入絕望之中。
而此時,沿着他曾滑過路線踏雪而來身影給了他希望,他大聲地喊着“help”!
那身影輕盈地滑至他跟前,帽子摘去,瀑布般長發傾瀉,長發映襯下,是皎白如月臉龐,和璀璨如寶石黑眸。
他喜歡黑發女子,尤其異國他鄉,何況,此人還是他曾驚若天人仙女……
他笑了,“小仙女……”
不曾想,她轉身就走。
“哎!”他忙喚住她,“對不起,造次了,麻煩你,我腳傷了,能不能找人來幫幫我?或者,借你電旋?
頤朵卻不知他心中所優,反熱情地問,“國慶你們家去年不是就說好去旅遊嗎?你怎麽單獨過來了?曈曈和小朵去旅遊了嗎?”
童博不知該如何回答,實話實說?還是将這個問題暫緩?“這個……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我出來了……”他承認自己逃避,同時也給自己找借口,這個問題應該曈曈自己去面對!
“是嗎?哎,女大不中留,既然閨女不肯回家,看來隻有我們自己去北京看她了!”頤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