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在軍營裏,三四歲開始甯晉平就在軍号奏響的時候把他從被子裏拽出來扔到灰蒙蒙的操場,讓他跟着鍛煉。
睡懶床,于他,真是十年難遇……
陶子也早習慣了每天早上醒來身邊沒有他,唯有他的餘溫,提醒她,前一晚,她曾睡在一個多麽溫暖的懷抱,而她必蜷緊了被子拼命地吸氣,在他的餘溫裏繼續沉湎。
所以,當她發現自己仍然被他緊緊地圈着時,大爲驚訝辶。
這段日子他真的這麽累嗎?
甚至連她醒了也沒察覺到?
疼惜,柔柔軟軟地自心底升起澌。
可是,這也是極難得的一個溫馨的清晨,不是嗎?能夠在他的懷抱裏醒來,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而能夠醒來後讓他睡在她的懷抱裏,又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小鹌鹑不僅僅隻會黏在樹哥哥溫暖的樹洞裏,還可以伸展翅膀,給樹哥哥保護呢……
他一隻手摟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托着她的臀,那樣的力度,那樣的姿勢,仿佛緊緊抱着一隻救命的樹幹……
而他的頭則搭在她肩膀上,就如同她常常喜歡這樣靠在他肩膀,享受他給的安全與安定一樣……
這樣的情形,讓她猛然之間有一種感覺,這般疲累的他,是不是在做夢呢?他會夢到什麽?男人是不是也有害怕的事物?他是不是正夢到了可怕的東西,才讓他如此無助地抱着她,靠着她,仿佛,她是他的依托一般……
她不敢輕舉妄動,唯恐驚走了這難得的溫馨,更重要的是,唯恐驚醒了他的睡眠……
隻是,忽然很想抱着他,用她的臂膀,給他更多的安甯,更多的守護……
于是,小心翼翼地抽出一隻胳膊來,輕輕地落在他腰際,再慢慢地放實……
最後,終于在沒有驚醒他的情況下将他擁了滿懷,感受着他對自己的依賴,她微微一笑,太陽啊,你慢慢地爬吧,讓我家糖糖哥多休息一會兒,再多休息一會兒……
念頭剛落,他放在枕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她不禁皺起了眉,原因有二:第一,不是提醒過他不能把手機放枕邊嗎?第二,誰這麽讨厭大老早打電話來吵她家首長的睡眠?
出于對他的尊重和信任,也出于一個軍嫂不過問他工作的基本素質,她從來就不動他的手機,更不會接他的電話,但見他睡得這麽酣實,就想看一看是誰打來的,如果不是重要人物,就掐斷了,免得吵到他。
然,她剛剛準備支起身子,他就醒了,拿手機,起床,接電話,走進浴室……一些列動作一氣呵成,俨然訓練有素……
浴室門被他關上了,他的聲音又壓得很低,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
大約隻講了四五句話,便聽見裏面傳來水聲,而後,他便出來了,臉上挂滿水珠,顯然隻是用水沖了下臉,連擦幹的時間都省了,他是有多趕?
但見他再一次在她面前展示緊急集合換裝表演,她覺得自己不過才眨了眨眼睛,他就已經穿戴妥當了……
“你……這就走?”她也開始穿衣服,準備起床給他做早餐。
“嗯!”他把手機收好,忽然回過頭來看着她。
陶子被他這樣的眼光吓了一跳,兩泓深瞳裏,是她看不透的複雜,而且,從來沒有如此複雜。
說不上來爲什麽,她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即便是他們剛結婚那段日子,他的冰冷也比現在這種複雜讓她更舒服一些……
“你……怎麽了?”她輕輕地問,心裏仿佛有毛茸茸的涼寒拂過……
他突然大步跨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她縮在他懷裏笑,最喜歡的就是他粗魯而霸道地把自己抱進懷裏,喜歡他那樣的力道和沖動……
“首長……忽然發現首長也黏人呢……”她嘻嘻笑着。
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被她戲谑時露出尴尬的表情,或者黑下來訓她“大膽”,面色隻是一片沉靜,太沉,太靜,太幽深,讓她看不透裏面到底還有什麽内容了……
“而且……首長還睡懶覺!”她調皮地捏他的鼻子。他不開心嗎?爲什麽?她想逗他開心……
這一回,他卻終于笑了,雖然笑容和平時一樣勉強而難看,卻說了句讓她窩心的話,“那是因爲抱着你舒服……”
她笑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眯成彎彎的弧度,瞳孔深處溢出來的那些碎鑽般的光澤有一個名字,叫滿足……
“囡囡……我……”他凝視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嗯?”她瞪大眼睛,等着他說下去。
“我……先走了……”他終是改了口。
“吃早餐啊!我馬上去做!”她從他懷裏鑽出來,光着腳四處找拖鞋。
他歎了聲,從床底下給她找出來,放在她腳邊,“穿上吧,早餐我就不吃了!外面吃去!”
“那你去哪裏?”她想起來問他時,已經隻看見他的半個背影了。
“部隊!”他匆匆答了兩個字,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陶子張大着嘴,仿佛還有什麽話沒說,可是,卻在他的背影裏唇舌僵硬……
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後才想起,自己忘了跟他說要和他一起回部隊的事……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迷糊了,像塞了許許多多的棉花。他不是回來談這個問題的嗎?昨兒晚上她一鬧一要的,這個重大問題又忘了商讨……哎,誰讓她“色”字當頭呢?難怪芙蓉帳暖君王不朝,這事兒就有這麽大能耐,能生生把一個明白人給整得稀裏糊塗……
他這一去部隊,今晚是不會回來的了。而他剛走,嚴莊和甯晉平也出去了,臨行告知她,一整天都不回來,讓她自己管自己。
好吧,她以爲自己今晚又要繼續和面條約會了,結果,傍晚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個超大的驚喜——苗苗回來了!
“苗苗?你真回來了?不是騙我的吧?”苗苗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家夥,她上當不是一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