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川岸師團而言,今日第一次試探性進攻的失利和損失并沒有什麽嚴重影響,反倒是驗證了潘毓桂提供的南苑陣地布防情報——學生軍訓團陣地,的确是整條南苑防線上最薄弱的地方。
接下來,再進行一次空地協同作戰,配合炮兵掩護,就能拿下前方的學生軍訓團駐地,一舉攻破南苑防線。
南苑保衛戰指揮部。
“報告軍座,學生軍訓團傷亡情況已統計完畢。”一名作戰參謀急匆匆跑了進來,向副軍長佟麟閣報告道。
“念!”佟麟閣雙手舉着望遠鏡,注視着數公裏之外的學生軍訓團陣地,面色嚴峻,咬牙說道。
“學生軍訓團陣亡三百六十五人,重傷一百,輕傷四百,剩餘兵力含重傷員和指揮人員在内共計七百二十六人,第一大隊隊長及隊副陣亡,第一中隊、第二中隊、第三中隊長陣亡,第二大隊隊長及隊副陣亡,第五中隊、第七中隊、第八中隊長陣亡,馮洪國受輕傷。”
作戰參謀舉起手中這份傷亡統計報告,迅速念道:“據不完全統計,此次阻擊戰共消滅日軍一百五十人左右,擊斃日軍中佐軍官一人,中尉一人,傷亡比3:1,軍訓團指揮系統處于癱瘓狀态,部隊彈藥消耗殆盡,現由馮洪國指揮部隊。”
“陣亡三百六十人,重傷一百人……學生軍訓團已經快拼光了。”佟麟閣聽到這組統計内容,陷入沉默。
軍訓團滿編1500人,現如今包含重傷員在内僅存七百二十六人,傷亡率已經高達51%!
透過望遠鏡,他能清晰看到前沿陣地的情況,數百名死去的年輕士兵永遠躺在地上,眼神渙散,失去意識,保持着臨死之前與日軍士兵搏殺的姿态。
看着這一幕,佟麟閣極其心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要知道,這些軍訓團的年輕士兵們是二十九軍最寶貴的财富之一,他們擁有高等初中以上的學曆,有的家境富裕,有的才華橫溢,有的天賦出衆,有的成績斐然,假如他們能順利完成軍事訓練團之兩年培訓,便能進入二十九軍,成爲别人豔羨的軍官。
然而,現實沒有假如。
日軍來的太快,上面反應太慢。
學生軍訓團沒有飛機和火炮支援,沒有任何重武器,爲數不多的手榴彈已經在昨天就用完了,他們隻有老舊的漢陽造和老套筒,以及不到二十發的備彈,隻能以極差的武器水平與日軍作戰。
按照正常情況而言,學生軍訓團不應該配備這種武器,可由于事出緊急,南苑隻剩下這些老掉牙的武器。
現如今,由于宛平城和盧溝橋幾乎被日軍控制,北平城已經與外界失去連接通道,随着與日軍連日激戰,北平城内二十九軍各部的彈藥儲備和戰略物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到谷底,若非昨天南京方面秘密運輸一批中正式步槍進入北平,武器彈藥情況還會更加糟糕。
“讓學生軍訓團撤下來,不能讓他們再打了,調特務旅二團和警衛三連頂上去。”佟麟閣深呼吸一口氣,下達命令道。
“是!”作戰參謀立即離去。
“軍座,川岸師團好像知道我們的布防情況,專門挑學生軍訓團防區進攻,從整條南苑防線出發,這是最薄弱之處。”這時,站在旁邊的132師長趙登禹緩緩說道。
“舜誠,你的意思是,有人洩露了我們的布防信息?”佟麟閣瞳孔猛然收縮,沉聲道。
“應該是的。”趙登禹肯定道:“畢竟我們的隊伍裏永遠不缺漢奸走狗,我132師兩個團在團河遭受日軍伏擊,再加上現在日軍專門進攻學生軍訓團防線,這絕不是什麽巧合!”
“這些該死的畜生,要是讓我逮到他,非得把這家夥扒皮抽筋!楊參謀,馬上想辦法聯系軍長,告知他南苑軍事布防信息可能洩露的情況,詢問下一步決策。”佟麟閣有些坐不住了,想着己方守軍陣地猶如透明玻璃般暴露在日軍眼中,如芒在背之感湧上心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如果趙登禹判斷沒有出錯,那麽,這場南苑防禦戰必須要結束了,馬上組織部隊撤出陣地。
原因很簡單,這場仗打不了!
南苑本就腹背受敵,川岸師團憑借飛機和重炮占據極大優勢,如果陣地布防信息還洩露出去,佟麟閣真的找不到任何能夠守住南苑的辦法。
可如果要放棄南苑撤退的話,必須得到宋哲元的撤退命令。
“軍座,指揮部電台還沒修好,各部通訊系統被日軍摧毀,我們無法與軍長取得聯系。”通訊參謀楊知頓時報告道。
由于嚴重缺乏防空武器,駐守南苑機場周邊地區的二十九軍部隊,遭受毀滅性的空襲打擊,指揮系統完全崩潰,各部之間通信受阻,無法有效傳遞命令。
指揮部最後一部電台更是在上一輪日軍陸航機群轟炸之中受損,通訊人員正在拆散其他電台上的零件,維修受損程度最低的電台。
“還要多久才能修好?”佟麟閣聞言,怔了一下,強忍着心中的怒意,詢問道。
“至少五個小時。”楊知回應道。
“五個小時……日軍可不會給我們五個小時。”佟麟閣搖頭歎了一口氣,腦海思索對策,眼下留給他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死守南苑,二,不經請示,按原定計劃經大紅門撤退。
南苑的重要性無可替代,如果他佟麟閣丢了南苑,那邊等于徹底丢了平津地區。
可若要死守的話,僅憑手上這點兵力……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無法抵擋一個日軍師團級力量的進攻。
……
前沿陣地,學生軍訓團接到了撤退換防的命令,這個命令讓一衆學員紛紛松了一口氣,無比緊繃的神經總算得以緩解,随後由馮洪國與特務旅二團及警衛排交接換防,組織人員有序撤退。
“譚清,你小子槍法真的可以,我把你打死一個日本中佐的功勞報上去了,這次回去過後,保準能升官。”受了輕傷的中隊長王樹,雙手擡着一副重傷員擔架在前,喘着氣,向擔架後面的譚清說道:“怎麽樣,這把中正式好不好使?”
這場戰鬥下來,譚清已經擊斃了八個鬼子,遠遠超過軍訓團平均水平,論殲敵數位列全團第一。
論質量的話,既有日軍小隊長和日軍中佐兩名軍官,還有三名輕重機槍手,含金量高的可怕。
“比老套筒好使多了,現在我敢打一百五十米左右的目标,等熟悉了槍,估計能打200米。”擡着擔架的譚清回應道。
王樹和譚清都很幸運,兩人全都活着。
當然,要論幸運,還得是譚清,他是如今軍訓團爲數不多毫發無損的人員之一。
方才進行白刃戰之時,專門用槍攻擊日軍基層指揮官,學生軍訓團能夠赢得此次白刃戰,與譚清離不開關系。
“200米?好家夥,憑伱這手槍法,絕對能混出個模樣來。”王樹感歎道,射擊兩百米目标,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隻想消滅日寇。”譚清笑了笑。
“嗡!”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道低沉且悠遠的熟悉轟鳴聲,日軍四架九三式轟炸機和四架九五式戰鬥機組成空中攻擊編隊,由遠至近,向着南苑陣地而來。
“該死,日軍飛機!譚清,快,前面有條水溝!”聽到天空傳來的動靜,王樹面色一變,知曉這是日軍發起的第二次進攻,四下尋找發現了五十米開外的水溝。
譚清面容凝重,立即點頭,腳下速度頓時快了起來,擡着擔架上的重傷員快步向前跑去。
從聽見飛機聲音,再到飛機抵達上空,整個過程約莫五分鍾左右。
正在撤退的學生軍訓團見狀,各自以最快速度尋找掩體,剛剛換防接手的特務旅二團和警衛排則躲進防炮洞。
隻要航空炸彈沒有直接命中防炮洞,那麽就能很大程度減少傷害。
至于直接命中……
結果不言而喻。
很快,來自于承德機場的日軍空中攻擊編隊飛臨南苑上空,一枚枚重達上百公斤的航空炸彈猶如雨水般落下,盡數覆蓋南苑陣地,兩架九三式轟炸機和兩架九五式戰鬥機重點轟炸特務旅二團的所在區域。
南苑陣地陷入一片火海,而被特别照顧的特務旅二團陣地,轟炸密度位列首位。
轟炸機完成轟炸,戰鬥機對地面陣地進行數輪掃射,隸屬于川岸師團的重炮集群再次開火,進行步炮協同作戰,掩護第一聯隊進攻。
第一次試探性進攻,規模爲大隊級。
第二次則是真正的進攻,兵力達到聯隊級!
打蛇打七寸,川岸文三郎深谙這個道理,他敬佩敢于進行白刃戰的學生軍訓團,但絕不會放棄這個攻破南苑陣地的珍貴機會。
随着日軍發動第二輪大規模進攻,南苑防禦戰态勢急轉直下。
上午九點三十分,面對日軍發起的第二次猛烈進攻,沒有獲得宋哲元撤退命令的佟麟閣,不得已選擇命令前沿部隊向機場有序後撤,收縮防線。
由于失去電台通信,南苑守軍一聽到後撤命令,瞬間陷入混亂狀态,有的部隊遵循命令,邊打邊撤,有的部隊沒接到命令,見到友軍後撤便誤認爲不經請示撤退,直接放棄陣地後撤。
“向香月清司司令官發電,川岸師團已于十點一十五分攻破南苑防線,預計十二點前攻破南苑機場,佟麟閣疑似與宋哲元失去聯系,仍舊沒有獲得宋哲元的撤退命令。”川岸師團指揮部内,川岸文三郎觀察戰場态勢,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向身側的日軍參謀命令道。
“嗨!”年輕日軍參謀點頭回應一聲,轉身離去。
“川岸閣下,佟麟閣和趙登禹怎麽也想不到,宋哲元的撤退命令您最先知道。”潘毓桂适時送上稱贊。
川岸文三郎微笑:“這還是多虧了你,潘先生。”
宋哲元早在28日上午就已向南苑守軍發出撤退命令,然而由于電台失去聯系,不得已隻能派遣通訊兵送往南苑。
恰巧,這份撤退命令途徑潘毓桂之手,而後在佟麟閣與趙登禹還未收到命令的情況下,川岸文三郎便收到了這份包含完整撤退路線和時間安排的命令。
這件事情在川岸文三郎看來真的是非常有趣,非常挑戰想象力,畢竟這可是一支軍隊的撤退命令。
然而,現實發展與想法總是有些差别。
七月二十八日中午,伴随着南苑防線第一道陣地失守,收縮防線的守軍在川岸師團進攻下苦苦支撐,就在即将崩潰之際,身爲132師師長的趙登禹親自上前線,督軍參戰,令士氣大振,使得戰鬥烈度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雙方陷入白熱化狀态。
白刃戰随處可見,九二式步兵炮和82毫米迫擊炮你來我往,守軍圍繞着機場周邊設施進行防禦,幾乎利用一切條件與日軍厮殺,雙方傷亡數量都在不斷上升。
炮火聲持續不斷,雙方戰鬥達到二十九軍進駐平津地區以來最激烈的程度。
下午一點鍾,南苑指揮部内。
“報告軍座,學生軍訓團新兵譚清報到!”滿臉硝煙灰塵的譚清背着中正式步槍,進入指揮部内,來到副軍長佟麟閣身側,大聲報告道。
“你就是軍訓團的那個眼鏡神槍手?”佟麟閣看了一眼譚清,面容清秀,戴着眼鏡,渾身上下透出書生與戰士的氣息,兩者相互融合,讓人既覺英武,又感儒雅。
“是,軍座!”譚清大聲回應道。
“學員譚清,告訴我,你現在一共擊斃了多少鬼子?”佟麟閣對于譚清的第一印象極佳,根據他的了解,這名學員不僅是個神槍手,其自身學曆在軍訓團同樣位列前茅。
北平四中之畢業生,絕不是開玩笑的。
譚清說道:“十七個!”
從第一道陣地撤退換防下來,躲過日軍飛機轟炸,譚清繼續扮演自己神槍手的角色,利用中正式步槍的高精度和遠射程優勢,射殺了不少日軍輕重機槍手和基層軍官。
殲敵數已經從之前的八個,提升到十七個。
“十七個,要是我二十九軍人人如你,來十萬鬼子老子都不怕,學員譚清,鑒于你在南苑防禦戰中的突出表現,奮勇殺敵,從現在起,我火線提拔你爲少尉軍官,任軍事訓練團第十二中隊副隊長。”
佟麟閣啞然,深呼吸一口氣,正聲道:“等這次作戰結束,我親自向南京給你申請寶鼎勳章!”
“譚清謝軍座厚愛。”譚清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被火線提拔,還有寶鼎勳章可拿,總算明白這次前來指揮部的原因,連忙回應道。
佟麟閣說道:“譚清,你以基層官兵的角度,談談對南苑作戰态勢的看法。”
“看法?”
譚清微微疑惑,見到佟麟閣不像是在開玩笑,沉吟一番,緩緩說道:“報告軍座,日軍川岸師團的單兵素質非常高,兄弟們死傷慘重,很難長久堅持下去,僅憑我們這點兵力根本不可能抵擋川岸師團的進攻,最多三個小時,機場就會被攻破,南苑已經成爲死地。當然,學生亦不怕死,隻是站在個人角度評價。”
佟麟閣聽到譚清這番話,沉默兩秒,緩緩說道:“死地……我知道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左右包圍,外無援助,的确是死地啊,該撤退了。”
由于沒有宋哲元的撤退命令,在死守南苑和撤退之間,他猶豫了很久。
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
不管了,撤退!
“軍座,容學生多言,若是我軍選擇現在撤退的話,一要布設地雷阻緩川岸師團,二要沿途燃燒輪胎制造煙霧,提防日軍飛機,且要格外注意通州日軍和豐台日軍,他們若在我軍北撤路上設伏,将會對我軍造成毀滅性打擊。”
聽到佟麟閣這番話,譚清哪裏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沉默一秒,輕聲說道:“我軍極有可能像132師兩個團一樣被全殲。”
“通州日軍和豐台日軍?對,你說的對,我竟是差點遺忘了這點。”佟麟閣聞言,頓時愣住,轉身立馬看向北平地圖,過了兩秒背後冒出冷汗。
既然要撤,肯定選擇北撤入城,因爲東西南方向全都有日軍,如果在撤退過程之中遭遇通州和豐台兩地日軍伏擊,其結果不言而喻。
“報告副軍長,軍長下達撤退命令,命令我軍按原定路線撤退,進入北平。”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參謀以最快速度跑了進來,立正報告,遞交撤退命令。
“撤退命令?!”
佟麟閣有些懵逼,前腳他下定決心撤退,後腳軍長宋哲元的撤退命令就來了,接過紙質文件一看,上面時間赫然寫着今天6:40分。
清晨6:40分的撤退命令,下午1:10分送到……
竟然延誤整整六個多小時!
此時此刻,佟麟閣内心不知道該如何言語,該怪軍長宋哲元,還是怪日軍摧毀了他們的通訊系統?
“立即命令各團按照原定路線有序組織撤退……等等,譚清,我問你,如果你是日軍,假設知道我軍撤退路線,你會在哪裏設伏?”看完來自于宋哲元的撤退命令,佟麟閣深呼吸一口氣,不管怎麽樣,這下南苑守軍撤退總算名正言順了,正欲下令,忽然想到什麽,一雙猶如尖刀般的眼眸,頓時投向面前的譚清。
通訊參謀聞言,滿臉懵逼,不知道自家副軍長爲什麽要問身邊這個軍銜都沒有的兵。
譚清眉宇微皺,并不懂佟麟閣這番假設的意義,轉頭看向沙盤,毫不猶豫地指向南苑北面的大紅門:“知道我軍撤退路線……軍座,我會在大紅門設伏,這裏地勢開闊,無險可守,隻需兩個大隊就能封鎖大紅門左右,配合飛機編制成一張漁網,以逸待勞,配合川岸師團予以全殲。”
“大紅門,是的,就是這裏,正如你所言,我若帶領隊伍過去,那就是鑽進了日軍的漁網,隻能等死。”
佟麟閣聽完譚清的話,腦海一道閃光掠過,立馬明白日軍可能存在的意圖,面容冷峻,向身邊的通訊參謀下達命令:“章參謀,立即命令各團埋設地雷,焚燒輪胎,有序組織撤退,向四合莊方向突圍!”
通訊參謀頓時驚訝:“啊?!副軍長,我們不走大紅門嗎?”
“不走,走大紅門,等待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佟麟閣回應道:“别問那麽多,執行命令。”
“是!”通訊參謀隻得點頭,趕緊轉身離去,通知各團。
“譚清,你是塊料子,好好幹。”佟麟閣轉頭看向譚清,眼神緩和,透出喜愛之色,鼓勵道。
“謝軍座栽培。”譚清言語尊敬,回應道。
命令通過傳令兵以最快速度向南苑各團傳達,很快,機場内部和周邊燃燒熊熊烈焰,輪胎橡膠和加入汽油的濕草堆劇烈燃燒,釋放黑褐色煙霧,彌漫整座機場,突然出現的滾滾煙霧吓得日軍誤以爲是毒氣彈,連忙暫停進攻。
與此同時,工兵連在各條公路和通道埋設地雷,待撤退前的準備工作完畢,南苑守軍由佟麟閣和負了輕傷的趙登禹帶領,逐步有序撤離南苑,沿西北方向四合莊方向突圍。
原定曆史上,南苑保衛戰二十九軍餘部要在下午三點才會撤退,撤退路線正北,經大紅門返回北平,然而,佟麟閣和趙登禹兩位将軍正是因此一頭栽入日軍包圍圈,最終陣亡身死。
時間緩緩流逝,南苑戰鬥已經詭異般暫停20分鍾。
“佟麟閣究竟想幹什麽?”川岸文三郎看着南苑的漫天煙霧,眉宇微皺,心中疑惑,經過前線部隊檢測,這些煙霧并非毒氣彈,而是焚燒橡膠後産生的煙霧。
可正是如此,他才會疑惑。
佟麟閣爲什麽要焚燒橡膠?
準備拖延時間,還是所謂的困獸猶鬥。
北平周邊地區已經不可能有援軍能夠支援南苑,除非對方退入北平城,但他已經安排通州萱島聯隊于北撤必經之路大紅門設伏。
留在原地是死,北撤亦是死。
“報告師團長,前沿部隊偵察發現,南苑機場守軍已經撤退。”一名日軍參謀進入指揮部,來到川岸文三郎身側,低頭報告道。
“原來是這樣,命令大部隊進駐南苑機場,第一聯隊繼續追擊二十九軍。”川岸文三郎聞言,臉上浮現一抹舒心的笑容,内心微微放松。
“嗨!”日軍參謀趕緊離去。
“潘先生,佟麟閣和趙登禹馬上就要死了,那支學生軍訓團也要死了……”川岸文三郎朝着身邊的潘毓桂說道。
潘毓桂笑道:“川岸閣下您說的對,我們隻需靜候佳音即可。”
川岸文三郎滿意地點了點頭。
過了數分鍾,忽然,一名日軍通訊參謀急匆匆趕來,言語透出些許焦急:“報告師團長,第一聯隊發現南苑守軍并未向大紅門撤退,而是往西北方向撤退,繞過大紅門。”
“納尼?!繞過大紅門?”川岸文三郎懵了,這是什麽情況?
“嗨!南苑守軍沿途焚燒橡膠,造成大片煙霧幹擾視線,南苑機場各通道和公路均埋下地雷,第一聯隊六十名帝國士兵玉碎,一百三十人受傷,由于雷區範圍不明,無法追擊!”
“潘先生,看來,佟麟閣猜出了有人洩露情報,臨時修改撤退路線,真是遺憾呐……”
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小人物随口指點江山。
待在學生軍訓團的譚清,永遠不會想到自己與副軍長佟麟閣随口交流的幾句話,便改變了南苑守軍五千多人于大紅門遭受伏擊被全殲的結果,更不會想到佟麟閣和趙登禹兩位将軍因此活了下來。
南苑戰役,佟麟閣與趙登禹兩位将軍壯烈殉國,這是抗戰中犧牲最早的兩位将軍,亦是抗戰北平地區犧牲的兩位最高軍銜将領。
論地位和影響力,佟麟閣和趙登禹絲毫不亞于身爲三十八師師長的張自忠。
南苑守軍順利撤入北平,但由于南苑丢失,日軍進而占領整座北平的戰略目标并未改變,二十九軍各部被迫撤出北平。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淪陷。
七月三十日,始于二十八日的天津抗戰正式結束,孤立無援的天津衛二十九軍部隊撤出城市,天津淪陷。
平津地區落入日寇之手的消息一經傳出,舉世嘩然,無數人憤然,也有人畏懼,惶恐,害怕。
全面抗戰時期正式來臨。
……
榆林,三岔灣。
十數日時間過去,一片凝聚一千多人二十四小時心血的工廠設施拔地而起,屹立于黃土高原之端,散發澎湃冶金力量的威武高爐,高聳筆直約有十五米的紅磚水泥煙囪,簡陋而實用的傳送帶,采用回轉窯原理結構改進的小型煉焦旋轉爐,還有核心區域建造的紅磚水泥結構鋼鐵廠房。
廠房面積約一千平米,内部絕大部分空空如也,頂端正在焊接起重質量十噸的行車,左側預留澆鑄設備和軋機安放空間,右側則是布置鍛壓設備和電渣重熔爐區域,左右兩處基本空白。
而中心位置則不同,一座熔池容積0.3立方米采用三層内部結構的堿性轉爐映入眼簾,爐殼由一層鋼闆包裹,耳軸和托圈一應俱全,下方連接軸承座,軸承座安裝于帶有直流電機的傾動裝置之上,構成轉爐底座。
整個轉爐底座,坐落于鋼筋混凝土材質的地基上,以此保證穩固。
這些,便是紅一師千餘名戰士辛苦勞作的成果,分爲兩班倒,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施工。
由高純度白雲磚構成和多層防護的試驗爐體已經制造完成,現在,試驗爐基礎設施健全,就等核心設備運抵榆林,完成裝配即可開展冶煉試驗。
“現在基礎設施已經搞定,就等莊教授那邊的消息,不知道空分設備和三孔氧槍加工的怎麽樣了……”完成十噸行車最後一個部位的焊接,餘華放下電焊鉗等工具,待焊縫稍稍冷卻過後,仔細檢查确認沒有問題,随後站了起來,看了一眼中心位置的試驗爐,默默思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