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銑工組五名學徒擁有民國授初等中學的學曆,在根據地夜校學習之中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屬于紅軍部隊裏不可多得的技術性人才,學起銑削加工技術雖然緩慢,卻比很多目不識丁的戰士強。
要知道,像這種擁有正兒八經民國官方初中學曆的人才,八萬多紅軍部隊僅能找出二百餘人出來,少之又少。
哪怕整個組織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千人。
工作台上的鑄造葉輪盤完成基準定位與固定,一衆擁有初中學曆和夜校學曆的學徒銑工,退到安全區域之外,雙眼注視着莊前鼎。
其餘三人,亦是如此。
準備就緒,莊前鼎啓動銑床。
整座機械制造廠由單獨的柴油機組供電,基礎單元共計四個,爲單台功率50KW的man牌中型柴電構成,總功率達到200KW,可以滿足三台機床同時開工生産。
“嗡!”伴随着一道沉悶而有力的電機運轉聲響起,整台半自動龍門銑通電激活,這台格勞博半自動龍門銑集各種尖端機械加工技術于一體,比隔壁那台高精度普車的技術含量還高,具備極其罕見的鏡面銑削加工性能。
這就是問鼎世界第一的德國制造。
高速旋轉的T型槽銑刀下降高度,接觸鑄造葉輪盤工件表面,一連串金屬碎片紛飛脫落。
莊前鼎雙眼牢牢注視葉輪盤,手穩心平,不慌不忙,小心翼翼操控這台他隻聽過卻從未親手觸碰過的世界頂級銑床。
講道理,能在中華陝北操控來自于德國制造的世界頂級銑床,這種情況若非親自經曆,莊前鼎絕對不會相信。
有些時候,現實就是如此奇幻。
葉輪盤胚件逐漸成形,向标準尺寸轉變,半自動龍門銑穩定運轉,沒有絲毫異常,待莊前鼎熟悉這台銑床之後,加工效率逐漸提升了上來。
僅僅四個小時之後,當天下午,伴随着最後一刀加工結束,進氣機組第一個葉輪盤順利加工,經過檢測符合公差标準,達到國外産量質量等級标準的優等品層次。
搞完第一個葉輪盤,莊前鼎稍作休息,抽空向銑工組五人講解闡述關鍵要領,而後繼續加工葉輪盤的工作。
無論是銑削車間,還是車削車間内,全都響徹着金屬與金屬之間的激烈摩擦聲,氧氣頂吹轉爐的核心設備——空分設備正處于加緊制造狀态。
制造核心零部件,裝配設備,運抵榆林,機械制造廠的效率,決定榆林鋼鐵廠試驗爐什麽時候能夠進行首次冶煉試驗。
機械制造廠漸漸步入正軌,進行氧氣頂吹轉爐的零部件加工任務,榆林鋼鐵廠試驗爐建設在餘華帶領之下同樣步入正軌,水泥廠在林婉和趙章成指導下即将竣工投産,爲根據地建設供應極其緊缺的水泥。
與此同時,由張三先生撰寫的《軍地指導概論》,同第一批德制機械加工設備進入根據地後,也在暗中發揮着自己的作用。
這本六十萬字涵蓋民兵訓練手冊和軍地兩用人才之友之精華内容的書籍,對現如今的根據地而言,有着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無論是抗大課堂,還是根據地夜校課堂,全都多出了不少知識内容——共有士兵訓練,常規武器運用和理論,步兵常規攻防戰術,步兵攻擊坦克和抵禦飛機等等四大章節蘊含的高價值軍事知識。
這些内容以供身處抗大的高中基層指揮官全面學習,盡可能在出征之前壯大自身。
畢竟紅軍出征的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而糧食生産與加工、地質勘探與采礦、淡水魚養殖與牲畜養殖、種植業與化肥使用等涵蓋民用領域的四大章節,則通過根據地夜校課堂傳播知識,學習其中技術。
而後,組織依托後勤部門建立起一個個專業小組,盡可能利用四大章節内蘊含的知識技術。
講道理,無論是哪種知識技術,都是組織當今最急缺的。
軍地指導概論對組織而言,就猶如一個在沙漠之中行走三天三夜的旅人見到綠洲般重要。
至于軍地指導概論最後的兩大章節——金屬加工與武器制造、能源供給,則作爲高保密内容,統一交給軍工局。
臨近出征之日,根據地内再無曾經破敗落後的模樣,呈現一片欣欣向榮之态。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緩緩流逝着,距離七月末越來越近。
……
總部特務團。
前不久的迫擊炮試射場地内,如今已經被改造成根據地迫擊炮培訓班訓練場,由軍工局生産的第一批二十八門六零迫完成試射測試,并未第一時間列裝部隊,而是作爲迫擊炮培訓班的訓練器材。
炮兵屬于正兒八經的技術兵種,哪怕最簡單的迫擊炮,都不是一個普通戰士能夠操練的,想要打得準,必須掌握基礎操作技術。
二十八門迫擊炮若是就這樣直接列裝部隊,能夠發揮的實際作用很低,而且考慮到軍工局未來會生産越來越多的迫擊炮,培育炮兵勢在必行。
經過總部研究讨論,最終決定在出征之前,組建臨時性質的迫擊炮培訓班,從各部隊抽調一批擁有天賦和夜校優異成績的紅軍戰士作爲學員,學習迫擊炮操作技術,完成培訓之後,再由學員攜帶迫擊炮返回各部,繼續傳授迫擊炮操作技術。
作爲根據地第一款自主制造的六零迫擊炮,被老總命名爲37年式60毫米迫擊炮,取1937年定型量産之意。
訓練場中心,三十名來自于各部隊的培訓班學員列成方隊,右手邊,擺放着一門門組裝好的37式迫擊炮,場面猶如迫擊炮展覽會般,放成一排,依次有序排放,數量共計五十門之多。
其中二十二門是這幾天軍工局陸陸續續生産質量合格的标炮。
軍工局雖然定下了‘先搞基礎,再搞武器生産。’的基本主線,但手榴彈、手工定裝彈和迫擊炮及炮彈生産,與基本主線并不沖突。
所謂基礎,乃是榆林鋼鐵廠爲主的重工業基礎,所謂武器生産,乃是工業化武器生産。
“同志們好,我是趙章成,相信大家都聽過我的名字,這次培訓班由我擔任老師,向大家傳授迫擊炮技術。”學院方隊正前方,身穿藍灰色軍裝的趙章成軍姿屹立,面容嚴肅,目光環顧衆人,正聲道:“今天第一課,我們先了解什麽是迫擊炮。”
面對這位赫赫有名的紅軍炮神,三十名學員戰士無不面露尊敬,全都站着标準軍姿,認真聽講。
“迫擊炮是一種曲射高彈道火炮,以間接瞄準爲主,特點爲炮身短,射角大,靈活輕便,高火力、容易攻擊隐蔽物後方的目标,主要打擊機槍手、人員密集點、火力點、指揮官、炮兵等等較高價值目标,并向一線戰士提供火力支援。”
趙章成沒有廢話,直入主題,開始講課:“從一場戰鬥講,身爲炮兵的你們,炮打的準不準,能夠根本上決定一場戰鬥。”
這些天以來身爲最高科技組成員的他,跟在莊前鼎教授身邊,耳熟目染之下學習了不少知識,無論說話技巧,還是詞語運用,全都比以前好得多。
趙章成雖然是農民出身,可他極其好學,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問。
一衆學員聽聞,紛紛點頭,能夠理解其中意思。
正如趙章成所言,炮打的準不準,足以決定一場戰鬥,就像當初強渡大渡河戰鬥的三炮救紅軍,部隊僅剩三發炮彈,趙章成百發百中,清除敵軍三個火力點,讓進攻部隊成功渡河。
這就是炮兵的作用。
“迫擊炮分爲三大件,炮管,底座,炮架,通過炮架上的機械瞄具進行瞄準目标,當然,緊急情況之下,也可單手操炮,大家注意看!”趙章成對着身邊一門處于拆解狀态的37式迫擊炮進行講解,給出各個結構,話音嚴肅且認真。
說完,整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拿起炮管,抵在地上,右手持炮瞄準一點五公裏外的靶點,左手拿起一枚事先準備好安裝引信的炮彈,猛地塞入炮管之中。
“砰!”炮管微震,迫擊炮彈以每秒一百多米的速度激射而出,傳出一道沉悶的聲音,緊接着沿着彈道飛向目标。
數秒後,在所有人注視之下,炮彈精準命中遠處1.5公裏外的靶點中心。
“轟!”響亮的爆炸聲随之傳來,硝煙彌漫,無數塵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揚上天空,而後再如雨點般紛紛落下。
寂靜。
沉默。
三十名學員戰士看着遠方的靶心,再看着單手操炮的趙章成,這一幕讓他們目瞪口呆,滿臉懵逼。
我是誰?
我在哪裏?
迫擊炮竟然可以單手瞄準操作?
“以前部隊沒條件,你們摸不着炮,也沒有炮彈,現在這裏擺了五十門迫擊炮,不僅每個人能夠分到一門,每天還有5發炮彈可以打。”
趙章成平穩放下炮管,轉身正對面前的三十名炮兵學員,沉聲道:“别人我管不着,但對于你們,我的要求就是每個人必須掌握單手操炮技能,明白嗎?”
每人一門?
每天五發炮彈?
“明白!”頃刻間,在場所有炮兵學員全都陷入激動之中,強忍着心中情緒,齊聲回應道。
“好,接下來我講機械瞄具的瞄準方式,這裏是方向機,這裏是高低機,炮管方向和高度均通過兩個轉輪操作,這裏機械瞄準的刻度,通過目标方位參數計算密位調整刻度,密位……”
訓練場上,回蕩着炮神趙章成的聲音。
……
日子一晃,時間來到七月底。
北平南苑。
朝陽初升,陽光灑在彌漫着硝煙的南苑陣地上,這是航空炸彈與炮彈爆炸後混合産生的刺激性煙霧,比子彈發射後的硝煙還要濃郁三分。
陣地之上,遭受高溫灼燒的黑褐色焦土遍地,泥土松軟發脹,随手抓起一把,裏面就有不計其數的細小金屬碎片和已然凝固變黑的血塊摻雜其中,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人體組織,裹着藍灰色軍裝的斷手,斷指,已經無法分辨的内髒組織,以及一句句倒在陣地上的屍體。
戰壕裏,鮮血與水交融。
距離26日日軍發出的最後通牒,已經過去四十個小時,最後通牒内容爲:要求第二十九軍于28日前全部撤出平津地區。
現在時間是——1937年7月28日淩晨7:25分。
南苑陣地上的将士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轟炸了,十五分鍾之前,日軍陸航機群三十餘架戰機攜帶航空炸彈轟炸南苑陣地,負責防禦南苑的守軍死傷極其慘重。
一百多公斤重量的航空炸彈,隻需一枚,就能清掃半徑三十米範圍内一切活着的東西,十米之内,哪怕躲在戰壕防炮洞裏,也會被炸彈爆炸産生的沖擊波給活活震死。
南苑守軍由37師部分隊伍、二十九軍部分軍部參謀及警衛、軍官教育團、特務旅兩個團、騎兵第9師一個團,以及一千五百名民國授初等中學及以上學曆的學生軍訓團,最高指揮官由第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擔任,兵力最初七千人。
從二十六日激戰至今,南苑守軍已陣亡兩千人以上,再加上剛才的日軍機群轟炸,死傷不計其數。
但,這隻是開始。
熟悉日軍進攻節奏的老兵都知道,日軍地面部隊馬上就要發動新一輪的攻勢。
“譚清,伱怎麽樣?小鬼子馬上就要上來了。”學生軍訓團陣地上,滿臉灰塵的中隊長王樹,背着一把已經有些歲月感的漢陽造,腳踩着泥濘濕潤的戰壕坑道,來到一處防炮洞内,大喊道。
“隊,隊長,我有點暈,沒事……”譚清頭暈眼花,兩隻耳朵一直嗡嗡嗡的叫,拿起成色嶄新的中正式步槍鑽了出來,回應道。
剛才一枚炸彈在距離他二十多米的地方爆炸,巨大的爆炸威力和沖擊波直接讓他昏迷過去,好在因爲躲在防炮洞裏,沒有被炸彈碎片擊中。
“你是咱們十二中隊槍法最好的神槍手,待會兒那群八嘎們上來之後,給我盯着軍官和機槍手,尤其是軍官,别辜負了我給你申請的這把中正式,給第一大隊和第二大隊的兄弟們報仇!”王樹迅速交代道。
鏖戰兩天兩夜,學生軍訓團第一大隊四百八十人僅剩六人,幾乎處于成建制傷亡狀态,第二大隊被打殘,能參戰者不足二百。
傷亡之慘重,觸目驚心。
要知道,這些可全都是高等初中及以上學曆的人才。
譚清立即挺直背脊:“是!”
“還有,注意防護,小鬼子槍法普遍非常精準,你要注意。”王樹繼續交代道。
學生軍訓團隸屬于第二十九軍,團長由宋哲元兼任,副軍長佟麟閣任副團長,特任命張壽齡爲教育長,共設三大隊四中隊編制,專門給29軍培養初級軍官,對外特招有志從軍的青年學生,要求是18歲以上,高等初中畢業學曆及以上,一經考試錄取,學制兩年。
課程設置非常全面,國文、數學、物理、化學、外語,以及軍事培訓,每月津貼三元,一經畢業立馬轉正成爲準尉軍官。
在學生軍訓團一千五百名準軍官學員之中,來自于北平四中擁有高等中學學曆的譚清,學曆能夠排到全團第三,第十二中隊之首。
王樹可不希望他最喜歡的新兵譚清,就這麽葬送在這場戰鬥之中,哪怕這場戰鬥極其殘酷。
譚清不僅學曆排名第十二中隊之首,槍法更是如此,新兵訓練一個月時間,譚清拿着膛線幾乎磨平的老套筒,都能打出五十米5法5中的射擊成績。
這是一塊罕見的好料子。
“我明白,隊長。”譚清聞言,心中感動,連連點頭。
“小子算是咱們軍訓團學曆最高的學員,這次活過去以後就是幹部,随便幹個團長。”王樹拍了拍譚清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麽。
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是自求多福,戰場上子彈無眼,他隻希望這場戰鬥結束後,還能再見到譚清。
團長?
譚清輕輕搖頭,暫時不去想這麽遙遠的事情,雙眼清明且堅定,雙手默默攥緊了手裏這把昨夜新發的中正式步槍。
南京那邊不知爲何,向第二十九軍送來了一批槍支彈藥,整整三千支嶄新的中正式和六十萬發子彈,在中隊長王樹運作之下,他有幸分到一把,配發200發子彈,換掉了膛線磨損嚴重的老套筒。
團長什麽的不去想,現在,用手裏的槍抵禦日寇,保家衛國!
他放棄了考取大學的未來,放棄了北平四中高材生的身份,毅然報名軍訓團,成爲第二十九軍軍訓團第1567名士兵,爲的就是上戰場抗擊日寇。
别人害怕戰鬥,而他……渴望戰鬥。
陣地前方,正有數以千計的日軍準備發起進攻,這是日軍第二十師團所屬部隊,接近兩個聯隊的兵力,俗稱川岸師團。
如果說宛平城是鎖,盧溝橋是鎖匙,那麽北平南苑就是整扇大門,有南苑在,北平防線穩固,南苑若丢,則北平危矣。
北平淪陷,天津便處于孤木難支的戰略處境,崩潰僅是時間而言。
第二十九軍竭盡全力防護南苑,然而,由于之前錯失了最佳進攻時間,日軍已在平津地區集結超過七萬人之巨,由經驗豐富的香月清司擔任司令官,北平作戰的最終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在中隊長王樹快速清點兵員之後,僅僅三分鍾不到,日軍火炮呼嘯聲如約而至,一枚枚各種口徑的炮彈落在學生軍訓團陣地之中,漫天皆是炮彈,有70毫米,也有75毫米,還有105毫米,炮擊連綿不絕,火力投射密度之高,還有被炮彈随機抽中且死無全屍的感覺,讓人感到靈魂深處的戰栗。
譚清躲在防炮洞裏,默默承受地面傳來的震動感,他在昨天就上了戰場,以飛快的速度從訓練有素的新兵,變成訓練有素且有實戰經驗的準老兵,倒在老套筒槍口下的日軍足有兩個,還與一名不知道名字的第二大隊士兵,一起拼刺刀捅死了一個日本老兵。
昨夜白刃戰,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譚清腦海裏回想着這些天的戰鬥,又想起了曾經早已遠離的校園,各種畫面閃過,突然間,炮聲停了。
“來了。”譚清心中一動,頓時爬出防炮洞,趴在戰壕上,推了推鼻梁上的圓形眼鏡,仔細觀察陣地前方,因爲這幅眼鏡,他被其他士兵戲稱爲‘眼鏡神槍手’。
這時,隻見一大片身穿淡黃色軍裝全副武裝的日軍士兵呈戰鬥隊形快速沖鋒,依托各種地形前進,陣型穩定,互呈掎角之勢,距離前沿陣地大概六百多米。
又快又穩,透出精銳氣息,人數約莫七百多人。
這是準大隊級日軍進攻力量!
很快,這群日軍士兵突進到距離前沿陣地約四百米位置,譚清終于在人群之中發現一名手持指揮刀的日軍小隊長,沖在最前面。
“要是能有個同伴給我專門搜敵就好了。”發現目标,譚清習慣性眯了迷眼睛,端起手裏的中正式步槍,透過機械瞄具瞄準對方。
黑黝黝的槍管緩慢移動,牢牢鎖定日軍小隊長。
三百米,三成把握。
二百五十米,五成把握。
二百米,七成把握。
一百七十米,九成把握。
“砰砰砰!”就在這時,伴随着一道開火的命令聲,陣地上爲數不多的輕機槍開火了,共計四挺捷克式輕機槍進行點射,待在前沿陣地的學生軍訓團士兵紛紛開火,老套筒和漢陽造的聲音此起彼伏。
由于事情緊急,學生軍訓團在盧溝橋事變前一直未發槍,及時發槍,也全是淘汰下來的老套筒和漢陽造,火力很差。
與此同時,已有九成把握的譚清扣動了扳機。
“砰!”一道槍聲傳出,圓錐狀金屬彈頭激射而出,以每秒八百米速度高速飛行,掠過一百多米距離,精準命中手持指揮刀正在下達命令的日軍小隊長,内部蘊含3200焦耳動能的子彈似如利刃般切開胸膛,沒入軀幹之中,而後似如絞肉機般粉碎肺部組織,造成可怕的空腔效應。
二戰時期的全威力彈,盡管從設計角度出發,空腔效果不如中間威力彈高,但這也不是人體能夠承受的。
轉瞬,胸膛中彈的日軍小隊長倒在地上,失去生命,周邊日軍士兵的進攻勢頭頓時一滞,連忙卧倒還擊。
“打得好!”王樹見此,頓時大聲叫好。
譚清沒有得意,因爲他來不及得意,整個人幾乎以最快速度提槍就跑,轉移位置。
“轟轟!”數個呼吸時間不到,兩發榴彈精準落在譚清之前所處的位置,爆炸聲傳出,無數金屬碎片紛飛。
譚清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所在的位置,眼中滿是忌憚,這是日軍擲彈筒發射的專用榴彈,對重機槍手和軍官等目标威脅極大,一般由最精銳的日軍老兵操作,命中率極高,如果他剛才慢了一步的話……
就會和之前的第一大隊那些兄弟一樣。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他這把槍非常好,精準,威力大,比老套筒好用多了。
迅速找了一處位置,譚清小心翼翼站了起來,端着槍,快速瞄準一名手持輕機槍開火的日軍,而後扣動扳機。
“砰!”槍聲響起,這名日軍輕機槍手鼻梁中彈,圓錐狀彈頭就像是高速旋轉的鑽頭般,硬生生鑽開骨骼。
“今天第二個……”打掉這個火力點,譚清心中記錄數據,連忙轉移位置。
數個呼吸後,五六枚專用榴彈如約而至,直接覆蓋之前位置的周邊區域。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瞄準,射擊。
譚清端着相對于老套筒而言稱得上高精度的中正式步槍,不斷穿梭于前沿陣地之上,專門瞄準日軍基層部隊關鍵點,重點射擊日軍指揮官和重機槍手等目标。
然而,一個人的努力并不能改變戰場結果,戰場上槍聲極其激烈,日軍九二式步兵炮不斷支援進攻部隊,歪把子輕機槍進行火力支援,九二式重機槍遠程火力壓制,擲彈筒精準點殺,軍訓團死傷慘重。
由于學生軍訓團的武器裝備太差,且爲數不多的輕機槍火力點很快就在日軍擲彈筒和老兵精準射擊之下覆滅,川岸師團第一批進攻部隊很快突破孱弱的火力網,朝着前沿陣地戰壕沖來。
情況一下子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兄弟們,沖啊!”身爲馮玉祥之子的第三大隊長馮洪國見狀,知曉此時不戰若退将會引起整個陣地的崩潰,不由地舉起大刀大聲怒吼,身先士卒,朝着近在咫尺的日軍沖了過去。
“沖啊!”中隊長王樹大聲咆哮,端起安置刺刀的漢陽造,猛地躍出戰壕,沖向日軍。
頃刻間,前沿陣地上數百名學生兵沖出戰壕,雙眼血紅,毫不畏懼。
譚清沒有第一時間沖出戰壕,他發現了一名肩膀扛着中佐軍銜的日軍軍官,擡起槍,以最快速度完成瞄準,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機槍壓……”就在這名日軍軍官下達命令的時候,忽然,一顆子彈穿透他的嘴巴,撕裂喉嚨,再割開脖頸部位的血管,撞碎相對應的脊椎骨。
“殺!!!”
譚清以人生最快速度上好刺刀,沖出戰壕,向一名朝着自己沖過來的日軍士兵扣動扳機,能用槍解決的事情,他不會上刺刀,原因很簡單,他的拼刺技術遠不如戰友,更别談這些日軍老兵。
能殺多少鬼子是多少鬼子,人生在世,當以絞殺日寇爲樂!
至于未來,先過了這關再說。
刺刀見紅,雙方展開最血腥和最殘酷的白刃戰,日軍後方部隊見此,考慮到會誤傷友軍,隻得暫停火力支援。
……
白刃戰終究還是學生軍訓團赢了,得利于譚清沖出戰壕前擊斃的日軍進攻部隊指揮官,破壞對方指揮系統,讓沖進前沿陣地的二百多名日軍士兵,最終被學生軍訓團趕了回去,加之佟麟閣安排的支援部隊到來,緻使今天日軍第一次進攻失敗,暫時退了回來。
前沿陣地上,倒下了三百多名學生兵和一百多名日軍,這場南苑白刃戰以軍訓團慘勝宣告結束,傷亡比達到3:1。
“報告師團長閣下,第一聯隊傷亡報告已統計完畢,第一次進攻部隊傷亡一百四十人,輕傷六十人,重傷十九人,村正河邊中佐玉碎,景川四島中尉玉碎,第一次進攻部隊報告,學生軍訓團陣地疑似存在神槍手。”川岸師團指揮部内,一名日軍少佐參謀急匆匆進來,來到師團長川岸文三郎身旁,面露尊敬,報告道。
“這是一群值得尊重的對手,沒有逃跑,沒有撤退,而是敢于直面大日本帝國軍隊的鋒芒,并且,這還是遭受飛機轟炸和炮擊後的部隊,假以時日,這支學生軍訓團成長起來,必然成爲我日軍心腹大敵,你認爲我說的對嗎?潘先生。”川岸文三郎聽聞傷亡報告,雙手舉着光學望遠鏡觀察學生軍訓團陣地,心中默默感慨,言語透出尊敬,朝着身邊的潘毓桂說道。
前沿陣地上死去的對手,值得尊敬,一是對方敢戰,二是對方能戰。
“川岸閣下,不管這群軍事訓練團的學生潛力如何,他們今日必将亡于此地。”潘毓桂微笑道:“您的麾下隻需要攻破此處,就能突破南苑陣地,而後拿下南苑,奪得北平。”
川岸文三郎笑了笑,道:“這還要感謝你送來的情報,潘先生,大日本帝國會永遠記得朋友的饋贈。”
南苑陣地防線之中,最爲薄弱之處,就屬一千五百人構成的軍事訓練團,這些士兵乃是二十九軍培訓軍官,武器彈藥前不久才分發,僅有老套筒和漢陽造,以及少許的捷克式輕機槍自動火力。
當然,這些軍事調防信息原本川岸文三郎是不知道的,因爲二十六日大戰爆發後,二十九軍各部進行不斷調動,北平情報機關無法獲悉這些動态形式的調防信息。
但是,眼前這位深受宋哲元器重可以自由出入二十九軍軍部的潘毓桂,卻送來了最重要的南苑陣地調防情報。
處于對勝利的追求,雖然川岸看不起潘毓桂,但絕不妨礙因此感謝對方。
沒有潘毓桂的情報,他們不可能了解到南苑陣地的部署,更不可能知道接下來這群南苑守軍将要撤退的路線……
“這是我應該做的,川岸閣下。”潘毓桂露出文人的儒雅微笑。
“命令承德機場再次出動轟炸機部隊,在八點四十分對南苑軍訓團陣地實施轟炸,配合地面部隊進攻。”
川岸文三郎看向前方的陣地,有條不紊下達命令:“電令通州萱島聯隊,必須在下午2點之前,趕到大紅門設伏,埋伏佟麟閣及撤退守軍,務必将其全部殲滅!”
“嗨!”
指揮部内,響起數名日軍參謀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