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前來柳樹溝,主要是爲了解決兵工廠迫擊炮項目的無縫鋼管問題,他原本就準備搞一台斜軋機,而餘華提出的想法與他可謂是不謀而合。
“有,有……莊教授,我帶你們去,請跟我來。”趙書立馬反應過來,意識到此刻意味着什麽,整個人有些語無倫次,透出激動之意,連忙回答。
不止趙書如此,科長胡志剛和趙章成内心同樣激動難耐,畢竟二棍斜軋機造出來就是爲了生産迫擊炮。
但這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他們可以自己制造二棍斜軋機,制作這種生産無縫鋼管的核心設備!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暫時沒有去兵工廠的必要,一行人很快趕到鐵廠翻砂車間,接下來莊前鼎和餘華快速構建二棍斜軋機的設計圖紙,初步确定軋輥和芯棒的尺寸形狀。
芯棒直徑60毫米,長1米,圓柱體,理論重量二十一公斤。
軋輥直徑180毫米,長1米,圓柱體,理論重量一百九十公斤。
這是一台淨重約五百公斤的二棍斜軋機,沒有平整的外殼包裝,沒有電子設備,沒有各種精密測量儀器和控制系統,隻有兩根軋輥和芯棒構成的機械結構,極其簡單。
整台二棍斜軋機由一台大功率直流電機帶動,經過傳動系統放大扭矩,施加最大軋制力達到300KN。
敲定設計方案,莊前鼎在兵工科長胡志剛和趙章成陪同下火速趕往兵工廠,準備利用兵工廠的普車開模。
餘華則留在鐵廠這邊,見證陝甘甯邊區第一座高爐正式開爐煉鐵。
……
高爐左右兩側的進料口位置處,搭建扶梯,先前的廠長馬田和一名紅軍戰士提着滿滿當當的木桶,一個木桶裝有如同玻璃珠般大小的燒結鐵礦,另外一個則是焦炭,依次有序倒入如漏鬥狀的進料口。
進料口處熱氣騰騰,細微煤粉和柴油劇烈燃燒,而後在鼓風機作用下釋放出源源不斷的熱量,引燃焦炭和燒結礦。
一桶接着一桶,廠長馬田和戰士猶如不知疲倦的機械般,将一桶桶原料倒入高爐内。
别的不說,傳送帶必須馬上點出來。——餘華看着高爐裝料過程,扶梯上的廠長馬田和戰士已經累得不行,輕輕歎了一口氣。
整個人工裝料過程緩慢且費力,效率極低。
兩噸生鐵,按照土法高爐的冶煉水平,至少需要四噸半燒結礦和一噸焦炭,這些冶煉原料全靠人力投入高爐,得花多少時間?
“怎麽了?”察覺到餘華的異樣,拿着筆記本和鉛筆記錄信息的林婉,轉過頭來,關切道。
“我們應該盡快制造傳送帶設備,要不然,光靠人力是幹不了大事的。”餘華雙眼凝望着汗如雨下的馬田廠長和紅軍戰士,輕聲說道。
他很佩服打頭陣親自裝料的廠長馬田,但就人力裝料的效率和時間而言,遠遠比不過機械的力量。
傳送帶,一種系統性高度自動化輸送物料的機械設備,别看平平無奇,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實上,這是人類文明發展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現代工業之所以能如此之發達,傳送帶設備至少要占三分功勞。
超高的輸送效率,極緻簡單的原理結構,單論輸送物料,傳送帶設備完全吊打火車和輪船等交通運輸工具。
“的确,人力裝料費時費力,不過我對于傳送帶設備了解不多,暫時隻能給你打打下手,實踐學習。”林婉聽到這番話,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她知道傳送帶設備的重要性,不過受限于學業水平和知識儲備的緣故,對于傳送帶的機械結構和原理并不是特别了解,無法爲餘華分擔研發工作。
當然,打下手和幫忙還是沒問題的,好說歹說她也是考上北大的高材生。
“能打下手就夠了,加油,瑾瑜。”餘華聞言,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加油,餘華。”
林婉笑着點頭,舉起右手。
“啪!”兩隻右手互相拍擊,緻以最真摯的祝福。
高爐裝料持續進行,一個小時後,廠長馬田和紅軍戰士到了生理極限,不得不換人繼續裝送原料。
總共一萬一千斤的鐵礦石和焦炭,前前後後耗費兩個小時的時間。
待所有原料裝完,進料口關閉。
布置于高爐下方的大功率鼓風機全力運轉,作爲主熱源的焦炭劇烈燃燒,釋放高額熱量,使得高爐内部溫度迅速提升到一千四百五十攝氏度左右,已然處于軟化狀态的鐵礦石在高溫和石灰石反應下漸漸熔化,形成橘紅色的鐵水,表面逐漸漂浮一層液體爐渣。
整個高爐内部反應過程非常複雜。
随着時間慢慢流逝,越來越多的鐵礦石熔化爲鐵水,于高爐下方形成熔池。
高爐外面,蘊含各種物質的有害廢氣從頂端排煙口不斷冒出,飄向湛藍天空,污染周邊空氣,立于安全距離之外的餘華,聞着這股來自于鋼鐵工業的氣味,頓覺心曠神怡。
這個味道,很正。
待冶煉過程進行到三分之一時,警衛員小李和兩名戰士趕了過來,攜帶剛剛冶煉而成的矽鐵孕育劑。
緊接着,莊教授一行人的身影也相繼出現,胡志剛抱着圓柱狀的軋輥标準模具,趙章成抱着猶如炮管般的六十毫米芯棒标準模具,模具材質均采用榆木料,省時省力。
模具和矽鐵就位,一切準備就緒。
鐵廠翻砂車間的熟練工人,以最快速度制作軋輥與芯棒的砂模,這些熟練工人全是來自于長征之前的兵工廠工人隊伍,以前在民國各大工廠待過,技藝娴熟,經驗老道。
他們雖然不懂什麽機械原理和數學計算,但一線實踐經驗極其豐富,翻砂倒模可謂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要是擱日本,高低一個翻砂仙人。
趕在柳樹溝鐵廠第一座高爐出鐵水之前,四根軋輥和兩根六十毫米芯棒的砂模成功搞定,運送到高爐面前,等待鐵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着,鐵廠高爐周圍的人群越來越多,陳康,最高科技組,軍工局一衆部門負責人,各大工廠負責人,還有聞訊而來的劉将軍等人,陣仗不可謂不大。
這是根據地第一爐鐵水,意義重大,所有人隻爲見證。
深夜十點半,到了正式出鐵水的時刻。
高爐下方,四名工人如同擡轎子般擡着一個能裝150公斤鐵水的坩埚來到出鐵口等待,後面還有三組這樣的隊伍。
此刻,全場矚目。
待第一組鑄工隊準備就緒,一名老工人來到高爐下方出鐵口位置,用鋼釺捅開泥封,轉瞬,猶如岩漿般的橘紅色鐵水頓時湧出,進入所有人視線,順着溝槽流淌落入下方坩埚之中。
“啪啪啪!”看着橘紅色的鐵水流入坩埚,現場衆人紛紛鼓掌,不約而同送上掌聲。
毫無疑問,這是曆史性的一刻,象征着根據地再次恢複生鐵生産能力。
沒多久,第一鍋鐵水裝滿,四名鑄工小心翼翼擡着重達一百五十公斤的鐵水離開高爐,往澆注區而去,第二組鑄工隊順勢接上,盡量不浪費任何一滴鐵水。
來到澆注區,第一組鑄工挑出漂浮于表面的爐渣,而後站在一旁的廠長馬田,按照事先安排将一份粉末狀矽鐵丢入坩埚鐵水之中,進行孕育處理,制造人工晶核。
這是經過餘華精确計算的标準比例,盡管馬田不知道爲什麽要放入矽鐵,但他還是執行了命令。
經過攪拌,微觀世界中,高溫鐵水内部在矽鐵作用下出現反應,産生細微人工晶核,析出石墨。
添加好孕育劑,廠長馬田退到安全距離外,第一組四名鑄工傾斜坩埚嘴,對準芯棒砂模進水口,倒出鐵水。
“吱!”火紅色鐵水就像是水龍頭般,源源不斷流入芯棒砂模内,霎時間,砂模傳出仿佛油炸般的聲音,内部冒出火焰。
幸運的是,沒有發生爆炸現象。
第一個芯棒砂模澆注完畢,随即澆注第二個,兩根芯棒并不重,加起來也就四十多公斤,第一鍋餘下一百公斤左右鐵水便用來澆注軋輥砂模。
四個軋輥砂模屬于鐵水需求大戶,總共需要八百多公斤鐵水。
在所有人注視之下,四個鑄工小組往複作業,不斷将添加矽鐵的滾燙鐵水,澆注到軋輥砂模之中。
二十餘分鍾後,所有軋輥砂模澆築完畢,接下來便是冶煉灰口鑄鐵最重要的冷卻凝固階段。
要得到灰口鑄鐵,一是孕育劑,二是冷卻時間,冷卻凝固階段溫度不能下降過快,否則石墨無法析出。
如果有必要的話,則需将鑄件取出砂模,放入溫度500攝氏度以上的熱砂坑,或者近熱爐緩慢冷卻。
餘華和林婉進入澆注區,圍繞六個砂模,仔細記錄澆注時間和澆注表現等數據。
“芯棒冷卻時間一個半小時,軋輥冷卻五個半小時,到了這個時間即可脫模,瑾瑜,你記錄一下。”待林婉記錄完各個砂模的基礎數據,餘華随即根據鑄件冷卻經驗公式,計算出大緻的冷卻時間。
“好。”林婉點了點頭,右手握着鉛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冷卻時間數據。
比起工人日積月累的主觀經驗,冶煉灰口鑄鐵更需要系統性的統計與分析,得到相應冶金數據。
“餘副組長,手榴彈殼體的冷卻時間大概要多久?”這時,站在旁邊觀摩的工務科長趙書,出聲詢問道:“兵工廠準備澆注手榴彈殼體。”
“趙科長,手榴彈殼體15分鍾即可脫模,待其自然冷卻到常溫,便可得到灰口鑄鐵。”餘華笑着回答道:“要記得加矽鐵。”
十五分鍾……
趙書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很快,四個鑄工組開始澆注手榴彈殼體的工作,澆注區内除了六個砂模之外,已經放了一千個事先準備好的手榴彈殼體砂模,分爲十個批次,每批次一百枚手榴彈。
夜色籠罩之下,鐵廠的澆注作業再度開始,不同于之前的澆注機器零件,這一次是軍工生産。
一個個手榴彈殼體砂模被注入滾燙而火紅的鐵水,轉瞬,這些砂模仿佛蠟燭般被點燃,冒出橘紅色火焰。
鑄工小組負責澆注鐵水,作爲技術幹部的趙書和胡志剛,則依據餘華的方式,将每一批次手榴彈殼體砂模的澆注時間記錄下來,再标記預定冷卻時間。
第一批。
第二批。
第五批。
第八批……
一盞盞鐵水燈點亮,釋放絢爛而耀眼的火焰,畫面看起來就仿佛是燈會那般絕美,蘊含1937年延城的時代氣息,如詩如畫。
“真美。”餘華看着這幅畫面,笑了笑,這種工業版本0.1的獨特美感,可不多見。
身旁的林婉輕輕點頭,面容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了看地上冒出火焰的砂模,再轉頭看了一眼餘華。
“教授,芯棒和軋輥的砂模基本澆注好了,到了冷卻時間脫模取出就行,我準備臨走之前把傳送帶設計出來,提高原料輸送效率。”餘華目光投向身邊的莊前鼎,說道。
按照行程安排,餘華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前往榆林考察鋼鐵廠具體廠址,時間所剩不多了。
現如今,成功冶煉灰口鑄鐵隻是時間問題,兵工廠六十毫米迫擊炮項目有二棍斜軋機解決,餘華準備臨走前點出傳送帶設備。
“可以,選擇帶式,還是鬥式類型?”莊前鼎點了點頭,支持餘華的想法,詢問道。
帶式輸送機主要由皮帶構成輸送載體,鬥式輸送機顧名思義,由金屬料鬥構成輸送載體,兩種類型均是當前主流的傳送帶設備。
“我覺得帶式好點,造價低廉,對技術要求不高,鬥式成本較高。”
餘華給出自己的想法:“畢竟有些時候,貴就是原罪。”
“伱小子,說話一套一套的,林同學,你留在這裏幫忙,我和餘華去辦公室。”莊前鼎聞言,失笑搖頭,随即安排道。
“好的,教授。”林婉點了點頭。
随後,莊前鼎和餘華離開鐵廠高爐區域,往不遠處的鐵廠辦公室而去,路上不斷讨論帶式傳送機的技術細節。
沒有傳送機?
那就直接造。
反正有高爐,兵工廠還有一台普車和氧氣頂吹轉爐項目的大功率直流電機,材料設備齊全。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沒多久,十五分鍾過去,第一批手榴彈殼體到了脫模時間點。
此時,柳樹溝鐵廠的澆注作業仍在持續進行,沒辦法,高爐裏還有整整一噸鐵水,足以鑄造五千多枚手榴彈殼體。
作爲主管軍工局兵工和工務兩大部門的領導,趙書和胡志剛已然來到澆注區,站在第一批手榴彈砂模旁邊,舉着火把,等待最爲重要的冶煉成果。
冶煉的是白口鐵,還是灰口鐵,這個結果極其重要。
殼體脫模工作由廠長馬田進行,他顯得有些緊張,深呼吸一口氣,而後在二人注視之下打開手榴彈砂模的上半部分。
緊接着,一團冒着青煙處于高溫狀态的黑色石英砂出現,馬田手握鐵鉗,清掉表層的石英砂,進而從中取出一個熟悉的金屬鑄件。
圓柱體,空心,内部刻印菱形破片槽,外表粗糙呈暗紅色,最重要的是通體灰暗。
“首長,我們好像成功了,這不是以前在蘇區冶煉的白口鐵,是灰口鐵。”火把靠近殼體,看到通體灰暗的顔色,經驗豐富的馬田怔了一下,面容頓時浮現欣喜之色,眼中透出激動,朝着趙書二人喊道。
激動。
源于内心的激動。
作爲曾經在漢陽鐵廠待過的工人,廠長馬田的煉鐵經驗可謂非常豐富,他能分辨白口鐵和灰口鐵的區别,眼前這個手榴彈殼體不是在蘇區冶煉的白口鐵,而是真正的灰口鐵!
“老馬,你再确認一下是不是灰口鐵。”趙書言語透着尊重,強忍着興奮之意。
“我絕不會認錯,這就是以前漢陽鐵廠煉的灰口鐵,白口鐵特别硬,輕輕一錘就裂了,你看這個手榴彈殼子。”馬田連連點頭,簡單解釋一番,接着用鐵鉗錘擊殼體。
“叮!”灰暗顔色的殼體并未碎裂,而是發出一道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哈哈,真的成了。”趙書見此,喜笑顔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十幾年了,真的煉出了灰口鐵……”站在旁邊的胡志剛也松了一口氣,不禁提趙書感到高興。
别看簡簡單單一個煉鐵,光是冶煉灰口鐵,就困擾了組織整整十幾年的光陰。
冶煉灰口鐵和白口鐵的技術難度,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線,當初蘇區兵工廠組織技術幹部和工人攻關灰口鐵冶煉技術,時至今日,依舊沒能成功。
而現在……
原來煉灰口鐵添加少量矽鐵,再讓它慢慢冷卻就行了。
如此簡單的冶煉技術,卻攔住了大家這麽多年。
胡志剛回顧這些年一次次試圖冶煉灰口鐵的會議,心中情緒有些複雜,腦海之中更是浮現了餘華的微笑面容。
若不是餘華的話,他們想要煉出灰口鐵,不知道還要多久……
很快,趙書就将成功煉出灰口鐵的消息,報告給陳康。
得到這個消息的陳康瞬間喜出望外,心情跌宕起伏,真的,比起莊教授和餘華一直鑽研的氧氣頂吹轉爐技術,成功煉出灰口鐵的消息對他造成的沖擊力更大。
畢竟氧氣頂吹轉爐技術對他來說很遙遠,冶煉灰口鐵則是軍工局面臨的最大難題之一。
“有沒有掌握冶煉灰口鐵的技術?”陳康連續深呼吸,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捏了捏有些幹燥的喉嚨,向趙書詢問道。
趙書點頭:“掌握了,秘密在于時間和矽鐵,矽鐵需要用電爐冶煉。”
“好,好,讓電爐鋼廠每天煉一爐矽鐵,供應高爐。”陳康心中愈發激動,言語微微顫抖,腦海思索後下達指示:“胡志剛!”
“有!”
右手邊的胡志剛立即回應。
“馬上給我把兵工廠所有的手榴彈砂模運過來,老子他媽的今晚不睡了,沖産量記錄!”
心情極度興奮的陳康,如同月底沖業績的銷售般,直接以軍工局最高領導的身份下達生産任務:“還有,立即開始鑄造迫擊炮彈殼體的工作,炮彈殼體實際日産量給我先搞到300枚再說,記住最重要的一點,保質保量!”
有了灰口鐵,一直停留于圖紙狀态的60毫米迫擊炮彈,終于能開始生産了。
雖然炮彈殼體産量≠炮彈實際産量,但總比産量爲零強。
除此之外,生産更多的手榴彈。
兵工廠造的手榴彈殼體砂模數量沒有五千,也有三千,除此之外,還有五十套殼體鋼模。
一句話——沖産量!
當然,陳康并沒有一昧追求高産量,對手榴彈殼體質量同樣有嚴格要求,
軍工局制造的手榴彈質量必須穩定可靠,這點至關重要,因爲這是要交到戰士們手上的武器。
如果手榴彈質量不好,拉繩後立馬就炸,其後果不言而喻。
以前造這種次品手榴彈屬于沒辦法,現在技術問題解決了,絕不能再搞這種存在嚴重缺陷的手榴彈。
邊區制造,質量可靠!
“是!”胡志剛點頭接下命令,迅速離去。
“首長,我們終于煉出灰口鐵了。”待胡志剛和趙書離去,陳康快步來到正在觀摩澆注作業的劉将軍身邊,告知了這個消息。
“這個消息是否屬實?”劉将軍怔了一下,嚴肅問道。
“百分百屬實,已經多次驗證,在餘華幫助下,我們成功煉出了灰口鐵。”陳康肯定道:“接下來我準備生産60毫米迫擊炮彈,争取把炮彈日産量搞到100發,保質保量。”
聽到陳康給出的安排,透出儒雅氣息的劉将軍點頭肯定道:“真是不容易……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沒給我丢臉,我先回去把這個消息報告給老總,一定要保護好莊教授和餘華的安全,這是上面的最高指示。”
“是,我明白!除了各科科長、趙同志和警衛員外,目前軍工局其他人均不知道莊教授他們的身份,對内宣稱聘請的技術專家。”陳康回答道。
“好。”
劉将軍聽到這個安排,點了點頭,沒在耽擱時間,轉身離去。
待劉将軍離去後,深夜的柳樹溝,卻陷入前所未有的熱鬧場面,整個手榴彈生産可謂物理意義上的‘熱火朝天’。
廠長馬田指揮鑄工進行不間斷澆注作業,趙書安排脫模工取出灰口鑄鐵材質的手榴彈殼體,胡志剛待在翻砂間指揮鐵廠和兵工廠的翻砂工人們,制造新的手榴彈殼體砂模,以及60毫米迫擊炮彈殼體砂模。
沖産量!
沖産量!
沖産量!
戰士和工人們仿佛不知疲倦的幹活,僅僅一個小時過去,灰口鑄鐵材質的手榴彈殼體産量達到三百個,60毫米迫擊炮彈殼體産量十個。
随後,經過自然完全冷卻的手榴彈殼體和炮彈殼體,則被送到兵工廠,用于生産完全體狀态的手榴彈和炮彈。
……
翌日。
旭日東升,沉眠一夜的黃土高原迎來新的曙光。
柳樹溝入口處,一輛道奇卡車整裝待發,警衛員呂俊羽和三名荷槍實彈的戰士站在車旁,軍姿屹立。
今天是餘華出發前往榆林考察的日子。
餘華和陳康沐浴于清晨時分的陽光之中,兩人似如朋友般不快不慢走在煤渣路上,向柳樹溝入口而去。
“昨晚沒睡?”陳康打了一個哈欠,關心道。
“睡了一會兒,跟教授一起連夜把帶式輸送機的圖紙畫了出來,高爐的鐵礦和焦炭進料口配備傳送帶,便能大幅度提升原料輸送效率,另外我還設計了一款手搖式球磨機,一個滾筒,裏面放上很多鐵球,就能研磨鐵礦石,節省人工,制造起來非常簡單。”
餘華很是享受早晨的陽光,眯了眯眼,露出舒服的神态:“還有二棍斜軋機,等這台機器搞定,兵工廠就能量産無縫鋼管,不過暫時由于缺乏機床,想要造出真正的迫擊炮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造出無縫鋼管,知識制造迫擊炮的第一步,接下來還要進行一系列加工處理。
“我不是一個把謝謝挂在嘴邊的人,不過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陳康聽到餘華交代的信息,輕聲道謝:“軍工局能有如今這個局面,與你的付出離不開,謝謝你給了我們餘氏七塔技術,也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爲我們找來了莊教授。”
“這是我該做的。”
餘華看着陳康雙眼布滿血絲,笑着回應道:“昨晚您也沒睡?”
“昨晚沖手榴彈産量,熬了一夜。”
陳康點頭,頗爲神秘的微笑道:“要不要猜猜昨晚兵工廠生産了多少顆手榴彈?”
“手榴彈的話……1000顆?”餘華聞言,若有所思,沉吟一番,給出了心理估算的産量數據。
手榴彈和手榴彈殼體可不是一回事,餘華還是很好奇如今柳樹溝兵工廠的手榴彈日産量,按照規模的話,一千顆左右差不多。
“猜的八九不離十,昨晚總共生産1165顆手榴彈,這是目前軍工局最高的手榴彈單日産量,是昨天單日産量的38倍。”
陳康輕聲感歎道:“之前規劃每天生産一萬顆手榴彈的目标,可沒想到單日産量這麽快就到千級,已經趕上當年蘇區總兵工廠的水平。”
規劃一萬和實際一千,兩種概念的影響截然不同。
昨天手榴彈單日産量30顆,徘徊于兩位數,而今天1165顆,直接突破千級,飙升到四位數。
說真的,陳康現在都覺得有些虛幻,感覺這個産量數據不真實,縱觀以往,唯有鼎盛時期的蘇區總兵工廠能達到這個水平。
可問題是蘇區總兵工廠唯有極少數時間,手榴彈單日産量突破一千,大部分時間每天能造個幾百枚黑火藥手榴彈,就達到高産水準。
“這說明您的工作非常有成效,我記得您以前不是主管部隊的嗎?怎麽會調來擔任軍工局長。”餘華笑了笑,好奇道。
對于旅長擔任軍工局長,餘華一直處于好奇心理。
莫得辦法,按照他對旅長的了解來說,這個時間節點旅長還在抗大學習,到了八月份立馬接收改編成爲八路軍,直接走馬上任,去386旅擔任指揮官。
現如今,陳康卻是軍工局負責人。
世界真奇妙。
“你問我,我問誰?之前我對軍工生産是一點不懂,每天晚上硬生生一點一點學。”陳康無奈搖頭,目光看向餘華:“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應該很快就要卸任去部隊,而繼任者是李強。”
“李強?”餘華停了下來,面露疑惑之色。
“你對他可能不了解,李強原名曾培洪,他爲組織研發過第一台無線電收發報機,曾任特科交通科科長,在無線電領域有非常高的天賦,也是一名優秀天才。”
看着餘華臉上的疑惑,陳康笑了笑,簡單介紹關于李強的機密信息:“前不久他去蘇聯學習,還發表了一篇《發信菱形天線》的論文,據說這篇論文反響非常大,震撼了蘇聯通信學術界,爲人方面,他的性格友善,很好相處,就是我和他沒有共同話題,以前相處的時候,這家夥總覺得我問的問題特别簡單,搞得我像白癡一樣。”
曾培洪!
卧槽,紅軍的哆啦A夢!
餘華聽到李強的别名與身份信息,心頭巨震,李強這個名字還沒勾起他的回憶,可曾培洪這個名字卻太熟悉了。
馬列在上,這可是曆史上鼎鼎有名的頂級大佬,在後世被人稱之爲‘紅軍的哆啦A夢’,‘比王莽更像穿越者的超級天才’。
那麽問題來了,這位曾培洪大佬究竟有多麽牛逼?
如果餘華沒記錯的話,曾培洪大佬早年畢業于南洋路礦專科學校土木科,出身土木,由于組織需要軍火,但市面上買不到,隻能找到曾培洪,表示你是學土木的,四舍五入就是學化學,爲組織研發軍火。
曾培洪二話沒說,自己鼓搗出土制炸藥和手榴彈,成功造出組織上第一批軍火。
後來由于組織缺乏無線電設備,無法聯系蘇聯,加之這個時期無線電台處于高度管控設備,根本搞不到,沒辦法隻能再次找到曾培洪,表示你是學土木的,四舍五入就是學無線電專業,爲組織研發無線電台。
曾培洪随即轉到研發無線電的領域,而後展現極其驚人的無線電研究天賦,單槍匹馬獨自一人在1929年,研發組織曆史上第一台電台。
一個人,1929年,造一部電台,這個含金量有多高就不用解釋了。
到了三十年代,也就是陳康口中幾年前去蘇聯學習,發表一篇英語論文《發信菱形天線》,這篇論文内容有多麽牛逼餘華不清楚,他沒讀過,但餘華知道的這篇論文牛逼到蘇聯通信科學院不得不将身爲學生的曾培洪,直接提升爲科學院第七位無線電專家,研究成果命名爲‘李強公式’。
要知道,蘇聯無線電通信研究水平位居世界前列,身爲外國人的曾培洪,直接成爲蘇聯通信科學院的第七位專家,當初餘華讀到這裏的時候,心中就已經震撼的不行。
在抗戰爆發之後,曾培洪回國,主持根據地軍工生産和研發,大幅度提升軍工生産水平,獨自一人撐起根據地的軍工生産體系,構建一定基礎水平的重工業。
槍炮廠、煉鋼廠、炸藥廠、煤油廠、制藥廠……這些就是曾培洪大佬的成績,或者說牛逼之處。
要無線電,馬上搞。
要軍火,馬上搞。
抗戰來了,需要槍炮炸藥和藥品,馬上搞。
這就是被譽爲‘紅軍哆啦A夢’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