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投稿文件回到辦公室，編輯凱爾簡單泡了一杯紅茶，拆開放在最上面的第一封稿件。
作爲初審編輯，凱爾的工作很簡單，審讀原文，了解投稿文章的内容和結構，根據兩者決定是否過稿，再根據文章價值排列順序，遞交至複審。
當然，這隻是初審大概流程。
事實上，凱爾要做的事情很多，審視論文是否符合期刊内容範圍和完整程度，查看其中的科學性和創新性，論文格式等等。
數學年報主要面向數學領域，你一篇物理或者化學領域的論文投稿過來，不管内容有多麽驚世駭俗，甚至達到伯爾尼專利局技術員《關于光的産生與轉化的啓發式觀點》的水準，也不可能通過初審。
第一份投稿來自于紐約，文章标題爲《一種初等數論證明素數定理的方法》，作者姓名約翰·普爾森，初審編輯凱爾見到這個标題，輕輕搖頭，又是千篇一律的初等證明素數定理稿件。
如果是新人編輯，或許還會爲之驚訝，但凱爾作爲一名老編輯，見得實在是太多了。
素數定理的初等證明，這是一個流傳百年卻依舊沒有解決的問題，如果用初等方法證明素數定理，那麽這個人會瞬間成爲一名炙手可熱的數學家。
這就是素數定理初等證明的份量。
每年數學年報能收到上千封初等證明素數定理的稿件，然而，這些稿件連最基本的論文格式都不具備，其證明方法也令人啼笑皆非，沒有一篇能夠通過初審。
盡管内心無奈，凱爾依舊保持對學術成果應有的尊重和禮遇，打開文稿開始審閱。
數分鍾過後，這封論文被重新合上，表面打上拒稿的紅色字樣。
這篇文章内容前後矛盾，出現極其緻命的邏輯性錯誤，經典範例之一。
凱爾搖了搖頭，喝了一口紅茶，再次拿起第二封稿件，按照慣例看向郵件信息一欄，忽然，整個人怔了一下。
郵寄地址中華北平清華園，郵寄人——華羅庚。
“華羅庚教授？！”凱爾有些意外，這不是學校鄭重邀請的中華數學家華羅庚嗎？
華羅庚之名已經傳遍國際數學界，原因很簡單，華羅庚跟随哈代教授做出了許許多多突出的重要成果，盡管學術地位和名氣還不足以達到希爾伯特和哈代這種水準，但自身實力卻毋庸置疑。
“非對稱密碼對密碼學的影響和作用，華羅庚，餘華……非對稱密碼是什麽？”懷揣着讀閱文章标題信息後的疑惑與期待，凱爾拆開郵件，打開論文開始審閱。
沒有千篇一律的素數定理初等證明，不再是缺乏嚴謹和邏輯性的經典文章，矛頭直指對人類通信具有決定性影響的密碼學。
非對稱密碼，聽起來就非常高端的樣子。
隻不過，這個餘華是誰？
華羅庚教授的學生？
凱爾秉承初審編輯應有的嚴謹态度，仔細審閱文章，當讀完第一段關于對稱密碼和非對稱密碼的概念後，表情透出一絲凝重。
文章第二段，描述非對稱密碼體系的核心結構，提出公鑰與私鑰。
文章第三段字數閱文三千字左右，系統性描述公鑰與私鑰之間的相互關系和運行原理，闡述對稱密碼和非對稱密碼之間的安全性提升系數，用數學語言對比兩者之間的優劣。
整篇文章最後進行總結。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初審編輯凱爾仿佛如臨大敵般，仔細審閱和斟酌文章内的每一句話，将其融入腦海，進行理解。
“目前，私鑰加密算法基于離散對數理論，可以預見，非對稱密碼體系完全超越對稱密碼體系，安全性以數量級增長，引入的變量因素越多，安全性越高……”數十分鍾過後，凱爾緩緩念出這篇論文對非對稱密碼的總結段落。
安靜。
辦公室内，陷入短暫的安靜氛圍。
凱爾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雙碧藍色眼眸看着桌面的論文，他知道，自己今天美好的下午茶時光沒了。
因爲這篇稿件。
“上帝，華教授幾乎開創了一個時代，一個屬于密碼學的新紀元。”過了好幾秒，凱爾總算回過神來，内心極其震撼，猛地站了起來：“不行，我必須馬上去找主編，馬上。”
“凱爾，你怎麽了？”辦公室裏，同事見到凱爾的舉動，有些疑惑。
“一個密碼學新的時代來了，我得馬上去找萊夫謝茨教授。”凱爾回應一聲，拿起整篇論文稿件便離開位置，風風火火趕往主編辦公室。
所羅門·萊夫謝茨，普林斯頓大學數學教授，數學年報期刊主編，這是國際數學界最頂級的數學家，數學年報在他的手裏從普通數學期刊，逐漸演變爲頂級數學期刊，擁有極其廣泛的影響力。
同事看着凱爾的舉動，一臉懵逼：“足以驚動萊夫謝茨教授的稿件？”
……
數學年報編輯部，主編辦公室。
已經五十三歲的萊夫謝茨，正坐于椅子上，伏案審閱論文，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一股如琥珀般明亮的感覺，雖然他的年齡已經算是半百老人，但精神狀态和身體狀态卻像充滿力量的壯年人。
穿着一套灰色西裝，身上彌漫屬于頂級人類智者的特有氣質。
辦公桌前面，初審編輯凱爾規規矩矩站着，似如學生那般，事實上，凱爾的确是萊夫謝茨教授過的學生。
良久，萊夫謝茨教授擡起頭來，揉了揉微微發酸的眼睛，眉宇微皺，仿佛在思考什麽。
凱爾見到萊夫謝茨教授的表情，知曉對方已經看完，輕聲出言：“教授……”
他想知道主編對這篇論文的态度。
作爲負責初審的期刊編輯，凱爾這種越過複審環節，直接将論文遞交給主編的行爲極其特殊，如果論文内容沒有達到驚動主編的程度，那麽，他将成爲期刊内衆多編輯的笑話。
不會扣工資，但面子上過不去。
“這篇論文對密碼學來說，的确是一個劃時代的學術成果，論文結構非常成熟，不需要進行修改，達到登刊發表的标準，不過，出于嚴謹方面的考慮，我認爲依舊需要經過多位審稿人交叉審閱。”
身爲拓撲學大師的萊夫謝茨，右手輕輕敲擊辦公桌面，思索一番，看向凱爾，給出自己的态度：“凱爾，麻煩你去研究院邀請馮·諾依曼教授和外爾教授，擔任審稿人。”
這篇密碼學論文想要正式登刊發表，必須經過多位審稿人交叉審閱，盡最大程度确保萬無一失。
嚴謹。
這是流淌于數學鮮血之中的東西。
目前能夠審閱這篇密碼學論文的審稿人，唯有馮·諾依曼教授和外爾教授最适合，前者對密碼學研究非常深入，後者則是學校裏的全能數學家。
自己主攻拓撲學領域，并不适合擔任這篇論文的審稿人。
當然，盡管如此，萊夫謝茨依舊明白這篇密碼學論文的價值。
令密碼學進入一個全新紀元！
“好的，教授。”得到這個答複，凱爾内心松了一口氣，幸好，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
“凱爾，伱有聽過餘華這個名字嗎？”萊夫謝茨接着詢問關于第一作者姓名的問題。
凱爾搖了搖頭：“從來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一名純粹的中華人。”
“沒想到除了華教授之外，還能有中華學者在密碼學領域有所建樹，看來數學界即将迎來一名年輕學者，凱爾，你去忙吧。”萊夫謝茨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意外和感歎，示意凱爾先去工作。
凱爾點了點頭，内心滿是期待之色，迅速離開主編辦公室，前往馮·諾依曼和外爾所在的地方。
一場屬于密碼學研究領域的風暴，即将來臨。
如果說絕大多數的數學研究領域，在别人看來屬于曲高和寡，不具備實用效應，那麽密碼學就是數學之中最具實際應用性的代表。
密碼學發展從根本意義上決定一個國家的信息傳輸是否安全。
暴風雨。
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
“審稿邀請？這很有趣，我對論文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沒多久，待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馮·諾依曼，收到了來自于數學年報的審稿邀請，心中感覺頗爲有趣，朝着面前的凱爾編輯微笑道。
這還是今年以來年報第一次向他發出審稿邀請。
一般而言，審稿邀請不會亂發，期刊雜志會根據論文質量來選擇審稿人，如果一篇質量普通的論文，發給愛因斯坦這種層次的頂級學者審稿，結果顯而易見，會被毫不留情的批評文章内容和論文結構等等。
大多數時候，審稿人的職責就是挑刺。
當然，待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愛因斯坦，很少接受審稿邀請。
“這篇論文會讓您滿意的，諾依曼教授。”凱爾回應道。
“希望如此。”諾依曼笑了笑，心中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一篇怎樣的論文，才會讓數學年報邀請他擔任審稿人。
高等研究院内，馮·諾依曼是最年輕的受聘教授，學術地位和學術水平毫無疑問屬于數學家金字塔體系最頂尖層次。
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之所以被外界稱之爲‘世界數學中心’，取代哥廷根大學的地位，那是因爲高等研究院聘請到了六位世界級大師。
愛因斯坦，萊夫謝茨，與哈代齊名的外爾教授，馮·諾依曼教授，莫爾斯教授，亞曆山大教授，六位世界級大師使得高等研究院的數學研究水平達到了世界最頂級，超越希爾伯特領導的哥根廷大學。
而曾經屬于世界數學中心的哥根廷大學，已經在德三壯大之中失去原有的輝煌。
莫得辦法，哥廷根大學大多數頂級學者都是猶太裔。
傍晚時分，諾依曼結束今天的研究，回到家中，同妻子溫存一番，忽然想起審稿的事情，來到書房，一封來自于數學年報的投稿論文已經放在書房桌面。
帶着好奇的心理，諾依曼坐下拿起投稿論文開始審稿工作。
起初，諾依曼還沒覺得什麽，然而随着不斷閱讀這篇論文的内容，整個人的表情去愈發嚴肅和凝重。
三十分鍾後。
諾依曼小心翼翼放下這篇論文，身爲邀請審稿人的他，此刻心中盡是震撼與驚歎：“上帝，這篇論文相對于密碼學領域，就像是物理學的F=(G×M×M)/R一樣完美無瑕，真是一個無比偉大的作品，華羅庚，餘華……”
“親愛的，我們該吃飯了。”這時，書房房門輕輕推開，年輕妻子向諾依曼說道。
“親愛的，恐怕我不能吃了，我要馬上去一趟數學年報編輯部。”諾依曼搖頭說道。
話落，來不及跟妻子解釋什麽，起身，迅速收拾好這封打印出來的投稿論文，朝着門外而去。
與此同時，另外一位審稿人，二十世紀上半葉最具影響力的數學家赫爾曼·外爾教授，也在前往數學年報的路上。
無論是諾依曼教授，還是外爾教授，全都被這篇論文給驚動了。
由此帶來的結果就是……超高的審稿效率。
……
深夜時分。
“諾依曼教授，外爾教授，你們的意見是？”編輯部内，萊夫謝茨教授坐在主編位置上，雙眼看向正在共同閱讀論文原稿的兩位教授，待兩人看完過後，詢問道。
不得不說，他完全沒想到諾依曼和外爾會直接上門造訪。
“我的意見是過稿，華羅庚教授和餘華教授提出的公鑰和私鑰概念，相對密碼學來說完全是革命性成果，我們的信息傳遞安全性将會呈指數級提升，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理論貢獻。”外爾面容嚴肅，以嚴謹且學術性的角度，給出答複。
在外爾教授看來，能和華羅庚一起做出頂級學術成果的學者，最低也是一個教授人物，他毫不猶豫把餘華視爲大學教授。
“我的意見同樣是過稿，真的難以想象，華羅庚教授和餘華教授會創造出如此震撼的學術成果。”諾依曼教授緩緩放下論文原稿，盡管已經看過一遍，可内心的震撼依舊無法平息：“非對稱密碼理論完美的令人難以置信，這簡直是一種完美的密碼，沒想到華羅庚教授除了解析數論領域有建樹，還對密碼學有極高的研究水平。”
非對稱密碼安全性公式：私鑰A*私鑰B+公鑰A，簡潔且完美。
“好的，這可能是數學年報審稿效率上最快的投稿文章之一，我會立即安排發表事宜，諾依曼教授，外爾教授，你們還有什麽好的建議嗎？”萊夫謝茨得到兩位頂尖數學家的審稿答複，失效搖頭，打趣一番後，詢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學校方面再次向華羅庚教授發出邀請，并且向這位餘華教授發出邀請，他們應該到這裏來，到普林斯頓來，獲得更好的學術環境，做出更有意義的成果。”外爾教授說道。
諾依曼說道：“我的建議與外爾教授一緻，非對稱密碼理論能夠大力推動美國的通信安全發展，普林斯頓需要這兩位中華學者，美國也需要。”
“我會向華羅庚教授和餘華教授發出邀請的。”萊夫謝茨聞言，點了點頭，沒有拒絕，諾依曼和外爾的建議，與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深夜之中，一場由三名頂尖數學家商議的決定就此通過，而這個決定意味着華羅庚和餘華共同署名的這篇文章，進入發表狀态。
在數學年報編輯部收到郵件的第二天，這篇已經得到複審和主編審核通過結果的密碼學論文，進入最後的發表工作流程，将以最快速度登上1937年第二十五周的《數學年報》期刊，向全世界公布這一重量級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