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身穿西裝的馮卡門教授，成爲大禮堂所有學校教授和學生的焦點，舉止禮貌而優雅，面容祥和，彌漫着一股德式古典與頂級學者相互融合的獨特氣質。
伴随着馮卡門簡單自我介紹，霎時間，如同潮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在場所有人紛紛爲這位遠道而來的空氣動力學大師緻以禮節，亦如當初泰戈爾訪問清華時的場景一樣。
“謝謝大家。”
馮卡門立于話筒面前，凝望熱烈鼓掌爆發出前所未有熱情的清華師生，緩緩說道：“這是我的第二次中華之旅，距離上一次來清華園已經過去八年，這八年時間，這個國家經曆了很多苦難，我相信這些苦難讓在座各位明白航空工程的重要性。”
一番話傳遍禮堂内外，年輕學生對于這番話還沒什麽深刻感受，唯有梅贻琦和一衆清華教授切膚之痛般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屬于中華的天空，并沒有翺翔着屬于中華的戰機，日本飛機如入無人之境般肆意翺翔，對前線戰場的中華将士們發起一次次轟炸，戰争因此一敗再敗。
那來自于頭頂的炸彈，就是催命的死神，無法躲避，無法還擊。
如果說日本人的大炮還能有所抵禦，那麽，來自于三維空間翺翔于天空的戰機，真的無法阻擋。
九一八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小鬼子飛機的厲害，無數部隊談之色變，對于日軍飛機極度畏懼。
“航空工程的發展水平，決定飛機的性能水平，而飛機的性能水平将直接影響戰鬥力，一架飛行速度最高400公裏每小時的戰機，可以輕而易舉擊落3架每小時250公裏的飛機，這就是飛機性能水平的差距。”
“現在，航空業發展日新月異，空氣動力學和風洞的高速發展，讓飛機設計理念已經從雙翼機時代進入全金屬單翼機的新紀元，實現更高的速度，更高的機動性和戰鬥力，這是一件好事，但對中華這個國家而言，卻是一場災難。”
“據我所知，中華空軍裝備的主流飛機型号爲霍克-3雙翼戰鬥機，這種在三十年代初期性能優秀的雙翼戰機，放到現在已經遠遠落後整個高速發展的航空時代，盡管清華大學早已認識到單翼機理念的優勢，莊前鼎教授，華敦德教授，殷文友教授已經設計了一款新型單翼教練機，但這遠遠不夠。”
“中華需要一款全金屬單翼布局的優秀戰鬥機，而不是教練機。”
“從空氣動力學角度講，雙翼機氣動布局存在結構複雜和氣動阻力高等無法解決的缺陷，飛行速度極限約爲350公裏每小時左右，如果采用較好的金屬材料可達到370公裏左右，而全金屬單翼氣動布局，上單翼，中單翼，下單翼，三類布局設計的氣動阻力均大幅度小于雙翼布局，且升力更高，兩者之間存在嚴重代差。”
“僅從理論計算，全金屬單翼機的戰鬥力等同于3架飛行性能最優秀的雙翼機，如果進入實戰，引入飛行員的飛行技術作爲變量因素，将使兩種氣動布局飛機之間的差距達到5:1，甚至8:1，這個數據沒有任何誇大，中華空軍在日本軍用航空兵面前處于絕對劣勢。”
“相信在座的各位先生與女士，已經明白雙翼機與單翼機的差距，回過頭來，我們談如何發展航空工程。”
“決定航空工程發展的核心因素有兩點，理論和制造，這裏我們暫時隻講理論，清華曾經喊出航空救國的口号，那麽，航空理論的基礎是什麽呢？”
“答案是空氣動力學。”
“空氣動力學是一門綜合性極強的重要學科，在流體力學基礎上發展而來，分爲理論研究和實驗研究。”
“理論研究依賴原理一般有：運動學方面的質量守恒定律，動力學方面的牛頓第二定律，升力能量轉換與傳遞方面的能量守恒定律，核心方程爲流體力學的納維-斯托克斯方程與數學的微分方程與微積分公式。”
“實驗研究最主要的設備爲風洞。”
“空氣動力學理論研究方面，清華大學是起步最早的學校，總體水平仍舊不夠，但值得肯定的是，實驗研究方面，清華已自主設計制造5英尺直徑的風洞，華敦德博士作爲清華空氣動力學教授，正在大力幫助清華建造新型大型風洞，這是遠東地區最先進和最大規模的風洞，屆時，該大型風洞将爲空氣動力學理論研究和新型飛機研發提供紮實的硬件基礎。”
“天空是無比重要的，一個國家想要強大，離不開強大的空軍，一支強大的空軍離不開一款性能優秀的戰機，一款性能優秀的戰機離不開先進航空工程，航空工程則由空氣動力學爲基礎，空氣動力學的發展離不開你們。”
“我很榮幸站在這裏，能把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在我看來，世界上最聰明的種族唯有兩個，一是猶太人，二是中華人。”
“先生們，女士們，相信自己，你們絕不比任何人差，請爲了你們的祖國奮鬥努力，研制出性能出衆的戰機，來保衛祖國的天空。”
“遭受苦難的中華，需要伱們的付出。”
“謝謝大家。”
大禮堂内，演講完畢緻以禮貌性問候的馮卡門，緩緩走下講台。
台下一片安靜，上千名師生雙眼牢牢注視着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頂級學者，此次演講内容深深感染了在場所有人。
天空的重要性！
下一刻，禮堂内坐在前排的梅贻琦校長和一衆教授站了起來，見到教授們如此模樣，其餘端坐的學生紛紛起立，身體筆直。
“謝先生教誨。”
一道道蘊含尊敬之意的聲音，從上千人口中冒出，如同溪流般最終彙聚成整齊劃一的聲響，似如洪流般席卷禮堂，回蕩于所有耳畔。
“謝謝您，卡門教授……”對于馮卡門的善意和支持，餘華心中感動，輕聲自語。
一番演講，站在學術角度理性分析雙翼機和全金屬單翼機的差距，再過渡到學科和天空的重要性，最後鼓勵清華學生奮鬥前進。
馮卡門是極少數對中華懷揣善意和好感的頂級學者。
這番演講，猶如一劑強心針般，給了在場所有人信心。
作爲工業國的日本，國力和軍隊實在是太強了，遠勝于中華數倍之多，自九一八以來，中華丢了東三省，丢了平津以北的國土，一次次戰敗，一次次失利。
日本人用大炮和飛機，以及屠殺，瓦解了中華無數人的希望和信心。
對餘華來說，全面抗戰勝利這是必然發生的，但對于大禮堂内上千名師生和清華園外數萬萬中華人而言，他們不知道能否勝利。
在這樣的情況下，心志不堅定的人，便會淪爲漢奸走狗，爲日本人賣命。
因爲，改朝換代這種事情實在是發生過太多次了，很多人不理解爲什麽那麽多人會做漢奸，事實上，這些做漢奸的人，反而不理解抗日志士抵抗日本人的意義在哪裏。
日本人如此強大，将來大概率會像滿清入關一樣改朝換代，冒死抵抗遠不如換取一個擁立之功實在。
回顧曆史，一個真理擺在每個朝代最黑暗的地方——絕大多數人畏懼造反的下場，但，沒有人能夠拒絕擁立之功。
正因如此，對漢奸而言，他們并不認爲自己是所謂的漢奸，而是……
懷有擁立之功的功臣！
馮卡門這番演講的意義在于，讓在場大多數人感受到溫暖和希望，不管怎樣，要爲了受苦受難的中華而努力奮鬥，燃燒自我，付出一切。
在全校師生共同施以的謝師禮簇擁下，馮卡門教授和随行陸軍航空局上校等人一同離開禮堂，結束這場學術性質的臨時演講。
……
“天空的重要性……”平齋宿舍，餘華還沉浸于不久前馮卡門教授的演講之中，久久不能忘懷，心情激蕩，整個人輕聲呢喃，腦海浮現盛世華夏之中一架架高性能戰鬥機的模樣。
宿舍内隻有餘華自己，右手握着鉛筆，一張圖紙擺在桌面，執筆勾勒線條，很快，白色圖紙出現一架戰鬥機的輪廓。
水滴形玻璃座艙，标志性的近距耦合鴨翼，大三角氣動布局，水平垂尾，翼身融合設計和流線型身軀，兩個三角主翼表面塗抹黃色八一标志，這一切元素構成了獨屬于盛世華夏的主力戰鬥機——殲-10C！
什麽是骨灰級軍迷？
那就是……縱橫陸空兵種，熟知海軍裝備，對一切軍事武器的發展和作用了如指掌，還能扯一扯背後的故事。
白色圖紙上，一架将在七十年後誕生的第三代半戰鬥力栩栩如生，透出高等級殺戮兵器的特殊風采，餘華憑借腦海之中的圖像資料，完美複刻殲-10C的氣動布局。
但這還不算完。
心情激蕩的餘華，懷揣豪邁之氣，重新取來一張圖紙，鉛筆接觸紙張表面，留下淡淡的摩擦聲和黑色痕迹，不久之後，一架素描采用中央升力體氣動布局的經典戰機誕生。
這是，大名鼎鼎散發優雅氣質的蘇-27‘側衛’！
看着圖紙上的側衛，餘華不禁暢想，若是能在當前時代研發出這款戰鬥機，裝備部隊，三代機性能的蘇-27側衛，面對小鬼子的96式戰鬥機、97式戰鬥機和零式戰鬥機等一大票螺旋槳單翼機，可以說輕而易舉的碾壓。
隻可惜，想法美好，現實骨感。
餘華能完美複原中央升力體氣動布局，但卻不了解其中的空氣動力學原理和基礎，即便依葫蘆畫瓢，這個世界也不具備制造蘇-27‘側衛’的前置條件。
雙翼機和全金屬單翼機是一個分水嶺，螺旋槳飛機和噴氣式飛機又是一個分水嶺，采用渦噴引擎的戰鬥機和渦扇引擎的戰鬥機同樣是一個分水嶺，每一個分水嶺之間都需要海量的前置科技作爲支撐，涉及材料，機械，動力學，空氣動力學，風洞，計算機和電子設備。
凝聚着人類文明最先進和最尖端的技術。
餘華看了一眼圖紙上蘊含優雅高貴氣質的蘇-27，深呼吸一口氣，再次取出一張紙，右手落筆。
五分鍾過後，第三張圖紙上，出現一架散發極緻科幻氣息的尖端戰鬥機，鴨翼+邊條翼+DSI進氣道+三角主翼+全動尾翼構成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升力體邊條鴨翼氣動布局，這是盛世華夏空軍裝備的第四代戰機——殲-20‘威龍’！
“真美……”
餘華注視着紙上這架透出殺戮氣息的殲-20威龍，腦海之中不禁浮現前世見過的各種相關視頻，發出源于内心的贊歎。
這一刻，餘華的内心終于平靜下來。
身處于螺旋槳飛機的時代，面前，則是凝聚未來無數尖端科技的第四代戰機，兩者之間的反差，讓人陷入一股莫名的平靜與自信。
對這個時代掙紮于溫飽線的人們而言，他們或許永遠不敢想象，未來的中華将會強大到何種程度。
“有我在，未來一定會更好的……”看着圖紙上的殲-20戰機，餘華深呼吸一口氣，輕聲自語。
話落，取出一盒火柴，輕輕一擦，紅色火焰綻放，餘華将三張畫好的戰機概念草圖點燃，這些超越當前時代數十年具有正确方向性的戰機概念圖，必須物理銷毀，避免洩露風險。
待三張戰機概念圖燃燒完畢，餘華再把餘燼徹底粉碎，完成物理意義上的銷毀後，以平靜且溫和的心态，執筆撰寫軍地指導概論。
經過這些天的忙碌，軍地指導概論進度已經過半，按照當前效率，基本能在一個星期内完成。
天色漸漸昏沉，遠方，一抹紅霞浮現。
今晚，對餘華來說，還有一個極其珍貴的機會等着他。
……
清華西院十五号，這裏原本是一位中文系教授住着，後來這位教授搬去南院居住，便空了出來，正好留給馮卡門教授作爲落腳之處。
“卡門教授，經過最新調查，我們發現中華人幾乎是一夜之間擁有了工業體系最重要的标準理念，盡管并不成熟和全面，這點非常神奇，原本中華人在西方和日本人聯合封鎖下，不具備誕生标準理念的土壤。”上校喬治手裏握着一份最新的情報文件，言語有些驚歎和意外。
标準。
這是工業國的核心所在，一個國家想要具有标準的理念，必須先成爲工業國，再發展過程之中不斷摸索總結，最後方可得到這種寶貴的東西。
話音入耳，馮卡門眉宇微皺，卻并未說什麽，對于這種國家層面的事情，他無能爲力：“是什麽原因，知道嗎？”
“主要原因在于這本中華機械制圖，其中蘊含系統性的标準概念，強調工業生産中标準的重要性。”上校喬治回應道：“當然，盡管中華工業幾乎一夜之間擁有這種标準的理念，但受限于技術水平和制造設備，總體工業化水平依舊非常落後，擺脫不了農業國的帽子。”
中華機械制圖……
馮卡門心中好奇。
“咚咚！”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
馮卡門聽到敲門聲，擡手看向手表，時間正好八點，腦海浮現下午時那位年輕學生的面孔，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沒有在意身旁的上校喬治，起身迎向房門。
打開房門。
門前，正站着身穿中山裝的餘華。
“卡門教授，您好。”餘華微笑問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