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餘華馬不停蹄拿起裝甲鋼樣品再度離去，依舊避開組織保護力量，耗費一番波折之後，終于在下午三點鍾之前，把裝甲鋼樣品送到拉貝手中。
而後，餘華拿到拉貝住所的電話号碼，約定三天後上午八點通話聯系，得到最終結果。
一切事情忙完，餘華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
傍晚時分，西院，第28号屋。
“小華，由于你是保送生，且已經到校報到，學校安排你明天開始正式上課，通識選修課确定好沒有？”師母吳筱元正在收拾碗筷，晚飯剛過，華羅庚坐在沙發上，喝着一杯菊花茶，朝着餘華說道。
作爲保送生，已經完成到校報到程序的餘華，沒理由一直閑着，明天餘華便會開始一名屬于國立清華大學學生的求知之旅。
“學生準備報趙忠堯教授的原子核物理學，莊前鼎教授的機械工程學。”餘華點了點頭，給出自己的目标。
華羅庚好奇道：“你對原子核物理學和機械工程還有興趣？”
“有的，學生自小就喜歡物理學，趙忠堯教授的原子核物理學非常有意思，而莊前鼎教授的機械工程學，可以讓我系統性學習機械工程，鞏固基礎。”餘華回答道。
“對于你的選擇我并不幹涉，不過，要記得貪多嚼不爛，趙教授和莊教授是非常嚴格的，我明天給你報上去。”
華羅庚點頭記下餘華給出的通識選修課，接着囑咐道：“平常該上課就上課，不要違反校規，要尊師敬長，不過，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也不要害怕，學術上的事情，凡事有我。”
“學生謹記。”
餘華明白華羅庚的良苦用心，認真記下，而後說道：“師父，學生最近學業水平上來了，對非對稱密碼理論有更多的想法，學生想搞這方面的研究。”
一月時間過去，自身的數學水平和知識儲備已然提升一大截，餘華對非對稱密碼很多的想法和理解，是時候搞學術研究了。
“可以，我支持你，不過研究要搞，學習也不能落下。”華羅庚聞言，沒有猶豫，果斷選擇支持餘華的想法，再次囑咐道。
“學生明白。”餘華點點頭，對于華羅庚的再三囑咐沒有絲毫不耐，這是師父對自己的關心。
該聊的事情基本聊完，餘華趁着天還沒黑，向師父和師母提出搬去學生宿舍居住的想法，老是住在華羅庚家裏也不好，之前是因爲沒地方住，現在有了宿舍，自然要搬走。
聽到餘華的決定，華羅庚還是點頭支持，如同長輩般讓餘華多和同學搞好關系，師母吳筱元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選擇支持餘華。
十數分鍾後。
房屋大門緩緩打開。
餘華拖着裝有個人衣服和書本的牛皮行李箱，走出房屋，來到門口站着，身後跟着華羅庚和吳筱元。
整個人站在門口，轉過身，朝着二人作揖行禮：“師父，師母，學生去宿舍了。”
華羅庚點頭微笑，沒有言語。
“小華，注意安全，有什麽就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吳筱元挂着笑容，看待餘華的雙眼充滿親切與欣慰，就像是看待一名即将展翅翺翔的後輩般。
“是。”聽到師母這番話，餘華心中感動，認真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耽擱，告别二人，轉身朝着清華學生宿舍而去。
“這孩子，我不及他也，将來成就不可限量。”華羅庚望着餘華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雙眼中盡是期盼，輕聲說道。
……
北平榕樹胡同，西門子辦事處，三樓，臨時實驗室。
這裏，即将進行一次不爲人知的材料檢測實驗。
兩名身穿白色實驗服隸屬于西門子的技術人員緊張忙碌着，一位中年，一位青年，青年實驗人員調試擺放于實驗台上的布氏硬度測試計，旁邊放着金屬材料拉力測試儀和其他測試設備。
整間實驗室是臨時建立的，自從昨天裝甲鋼樣品送抵，爲了保密和盡快檢測，拉貝直接動用負責人的權限，用公司資金花費近千大洋，在西門子辦事處搭建了這處臨時實驗室，技術人員則是公司員工。
成本雖貴，但比起Y型裝甲鋼，什麽都不是。
當前檢測金屬材料硬度的主流方法是布氏硬度測試，其原理爲在規定條件下對一定直徑的硬質合金球施加壓力，壓入試樣材料，經規定保持時間後卸除施加壓力，測量試樣材料表面壓痕直徑，最終計算出硬度數值。
布氏硬度單位爲HBW，一般寫爲HB。
而金屬材料拉力測試儀俗稱萬用材料檢測儀，可以用來檢測材料的屈服強度和抗拉強度等力學特性。
材料測試實驗即将開始，拉貝站在實驗室外面，雙眼透過窗戶玻璃凝望正在進行最後準備的兩名實驗員，整個人全神貫注，右手微微攥緊，心中忐忑和期待兩種情緒并存。
這次測試實驗的最終結果至關重要。
實驗室内，漢斯和馬庫斯兩位實驗人員完成最後的設備調試，緊接着，爲首的馬庫斯向漢斯說道：“漢斯，開始實驗。”
漢斯點了點頭，打開存放實驗樣品的箱子，從中取出通體呈銀灰色金屬光澤的鋼闆樣品，放在布氏硬度測試計底座載物台，正對垂直于上方的10毫米直徑硬質合金圓球，予以固定。
做完這些，漢斯開始轉動測試計的控制手輪，承載Y型裝甲鋼樣品的載物台上升高度，同10毫米合金圓球接觸，而後手動施加載荷。
合金圓球壓力載荷持續增加，單位數值達到19600牛頓，然而，裝甲鋼樣品仿佛沒事人般，圓球與鋼闆的接觸面僅僅凹陷一丁點區域，無法達到測量的标準。
這塊鋼闆好高的強度！
見到這個情況，馬庫斯和漢斯互相對視一眼，紛紛發現對方眼中的驚訝，這塊鋼闆在這樣的壓力載荷下竟然沒有變化。
19600牛頓的單位載荷，整整2000公斤力，這對絕大多數的碳素鋼和合金鋼來說，都是一個痛苦呻吟的上限。
這塊鋼闆是什麽情況，爲什麽能承受這麽高的壓力而不變形産生壓痕？
“壓力載荷提升到2500公斤力。”馬庫斯看着載物台上的裝甲鋼樣品，心中來了濃濃的興趣，朝着漢斯說道。
漢斯點頭，繼續提升載荷壓力，達到2500公斤力，達到2.45萬牛頓的壓力數值，随着載荷壓力提升一個層次，載物台上的Y型裝甲鋼終于承受不住這等恐怖壓力，接觸面下陷，10毫米金屬圓球壓入裝甲鋼内部。
“保持15S。”馬庫斯見此，面容有些興奮，他雖然不是冶金行業的技術專家，但也明白面前這塊鋼闆絕非凡物。
保持一定時間，再卸除施加力，這是強度測試的标準流程。
十五秒過後，負責實際操作的漢斯斷開載荷輸出，操控載物台下降，Y型裝甲鋼樣品與金屬圓球壓頭脫離接觸，一個猶如米粒大般的球形金屬壓痕進入眼簾。
漢斯立即使用千分尺測量球形壓痕直徑，得到精确讀數之後，頓時愣住。
“直徑讀數是多少？”馬庫斯迅速問道，言語之中透出一絲急切。
“3.98毫米，boss。”漢斯語氣有些顫抖。
馬庫斯聽到這個回答，怔了一下，隻感覺腦袋有些發懵：“什麽，3.98毫米？！上帝，也就是說這塊鋼闆實際硬度竟然達到490HB左右，再次測量，連續測量2個點出來，此外，壓力載荷提升到3000公斤力，仍舊測試三個點位。”
球形壓痕直徑3.98毫米，這意味着整個球形壓痕表面積達到50毫米左右，布氏硬度數值爲2.45萬牛壓力除以球形壓痕表面積，最終數值爲490HB。
490HB是什麽概念？
馬庫斯曾經在1927年有幸前往隔壁軍火大王克虜伯公司參觀，目睹克虜伯爲軍隊生産的KC裝甲鋼，該裝甲鋼硬度數值勉強突破300HB大關。
硬度數值無法成爲鋼鐵的核心指标，但卻是衡量鋼鐵性能的重要參數。
這塊看起來一點都不脆的鋼闆樣品，布氏硬度竟然高達490HB，馬庫斯真的無法想象。
“是！”清楚明白490BH數值意義的小技術員漢斯，連連點頭，再次将裝甲鋼樣品放回測量機上，重新測量。
金屬材料硬度标準測量流程爲得到3個球形壓痕，獲得三者平均值，如此最爲科學。
當然，無論是馬庫斯，還是漢斯，都不是正兒八經的材料科學家或者冶金專家，馬庫斯是西門子在中華的高級電氣工程師，漢斯則是助理電氣工程師，二人具有一定理工水平和冶金基礎，達不到材料學技術專家的程度。
但，搞個材料性能測試還是沒問題的。
很快，漢斯在2500公斤力載荷下測出兩個球面壓痕，直徑分别爲3.99毫米和3.98毫米，綜合第一個球面壓痕數值，三者平均值爲3.983毫米，最終得出布氏硬度值在490HB。
而後，漢斯相繼進行3000公斤力載荷下的硬度測試，三個球面壓痕直徑分别擴大到4.77毫米，4.78毫米，4.77毫米，球形壓痕表面積爲60毫米，布氏硬度值仍舊保持490HB。
兩種壓力載荷，共計六個測試點，所有測試數據盡數記錄在案。
“上帝，這塊鋼闆究竟是怎麽回事……”
身爲電氣工程師的馬庫斯，望着實驗記錄數據，簡直快瘋了，雙眼轉而看向載物台上相貌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鋼闆，他完全被這塊鋼闆給震撼了。
這塊鋼闆，是誰造的？
它爲什麽可以擁有如此之高的硬度？
沒人回答馬庫斯心中的問題。
漢斯詢問道：“boss，我們現在是進行下一輪測試，還是先把數據給拉貝先生？”
“先測試，上金屬材料拉力測試儀，測試它的屈服強度和抗拉強度，我心裏有種感覺，這塊鋼闆上蘊含極大的秘密……”馬庫斯聞聲，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保持冷靜，正聲道。
材料性能測試繼續進行，表面出現六個球形壓痕的Y型裝甲鋼樣品，被轉移到拉力測試儀上，年紀輕輕的漢斯輕車熟路，仿佛回到了就讀蘇黎世理工學院時候的場景，嚴謹仔細，熟練自如操控着拉力測試儀。
這是一台英制機械拉力測試儀，最大載荷力可以達到150千牛，是市面上測試強度最高的設備，将鋼闆兩端固定鎖好後，一切準備就緒，馬庫斯下達開始測試的指令。
屈服強度是金屬材料發生屈服現象時的屈服極限，對于無明顯屈服現象出現的金屬材料，規定以産生0.2%殘餘變形的應力值作爲其屈服極限。
大于屈服極限的外力作用，将會使金屬材料永久失效變形，無法恢複。
假如碳素鋼屈服極限爲200MPa，超過這個極限，自身便會斷裂破損，永久性變形。
得到指令的漢斯，開始進行操作，持續提升載荷。
儀器内的Y型裝甲鋼，立即受到來自于兩股不同方向的力相互拉扯，内部金相組織的馬氏體輕而易舉抵擋兩股向外拉扯力，晶粒結構極其穩固，對外表現爲……
紋絲不動。
10千牛。
20千牛。
50千牛。
壓力載荷不斷提升，馬庫斯看着拉力測試儀上恐怖的數值，眼皮子狂跳，心中愈發震撼，這塊鋼闆不僅具有極高的硬度，還擁有非常高的屈服強度。
這怎麽可能？
壓力載荷已經提升到100千牛，然而，測試儀内的鋼闆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如果不是拉力測試儀正在發出象征着機械力量的工作聲，看起來就好像壓根沒進行測試一樣。
空氣之中彌漫着一股無形的凝重氣息，很顯然，立在測試儀的Y型裝甲鋼樣品，給馬庫斯和漢斯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測試儀數值穩步提升，過了一會兒，在壓力載荷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恐怖高度時，Y型裝甲鋼樣品内部的晶粒終于斷裂，内部應力達到極限，材料出現明顯變形。
看到這一幕，馬庫斯立即叫停漢斯，他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以最快速度記錄拉力參數，根據詳細計算，分别得出屈服強度數值和抗拉強度數值。
屈服強度數值：580Mpa，
抗拉強度數值：862Mpa。
看着兩個結果，馬庫斯幾乎要窒息了，右手輕微顫抖，心髒狂跳，他完全沒想到，這塊拉貝先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鋼闆，會擁有如此恐怖的性能參數。
太誇張了。
太恐怖了。
“這塊鋼闆是怎麽冶煉出來的，如果它是英國人研發出來的，被作爲運用坦克或者軍艦的防護材料，那将是我們國家的噩夢……”馬庫斯穩住身形，凝望屈服強度數值和抗拉強度數值，立即意識到這塊鋼闆在軍事領域的巨大應用價值。
年輕人漢斯亦是如此，畢業于蘇黎世理工學院的他，清楚明白這組材料性能數據意味着什麽。
臨時實驗室内，彌漫着一股窒息且絕望的氣息。
“漢斯，你把這份檢測報告給拉貝先生送去，然後，以我的名義，請求他一定要爲祖國得到這塊鋼闆的配方。”馬庫斯嚴肅道。
“是！”
漢斯立即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