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内陷入短暫的安靜,心情複雜的拉貝,放下清單,取出一根香煙再度點燃,連續抽了兩口,忽然擡起頭,出聲道:“餘,你是想要一顆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對嗎?”
種子!
一顆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
擁有工業母機屬性的全品類頂級機床,完全可以成爲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以此作爲起點,優先壯大機械制造業,而後再向周邊基礎工業擴展,最終建立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
從完整工業體系角度講,機械制造業毫無疑問是工業體系之中的中心支柱,上至支持軍事工業領域制造武器裝備,譬如坦克,飛機,大炮,軍艦,下到滿足日常生活用品領域的各類物品,譬如鋼筆,眼鏡,電燈等等。
人們生活之中所有遇到和使用的物品,無不需要機械制造業的支持。
可以說,沒有機械制造業,就沒有如今空前繁華昌盛的人類文明。
“拉貝先生,您的确可以這麽理解,德制機床是世界公認最優秀和最先進的機床,有了這批機床作爲基礎,我能系統性孕育屬于中華的一流機械制造業,如您所言,它們的确可以稱之爲‘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您認爲這項Y型裝甲鋼技術,值得起這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嗎?”餘華不可置否,肯定地點了點頭,一雙散發智慧光芒的雙眼,凝望着面前的拉貝,過渡到交易内容的重要階段。
值得起嗎?
聽到這個問題,拉貝不禁搖了搖頭,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明顯——值得。
盡管餘華列舉的二十四台各型号機械加工設備,全是國内各大公司的頂級産品,單台售價高達3萬帝國馬克—5萬帝國馬克不等,總價值高達上百萬帝國馬克,且在餘華手中能成爲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
但是,這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放在Y型裝甲鋼技術面前,仍舊不值一提。
Y型裝甲鋼技術對坦克和軍艦的應用價值,幾乎無可估量,這是一項足以決定一場戰争命運的尖端軍事科技。
假如美國人有這項技術,花一百萬帝國馬克能買到嗎?
想都别想。
别說一百萬,即便一千萬,一億,甚至十億帝國馬克,都不可能買到這種戰略級别的尖端軍事科技。
談就是無價之寶,問就是無可奉告。
價格?
不好意思,沒有價格。
正是因爲如此,對于餘華提出的全品類機床設備,拉貝僅僅對設備類型感到驚訝和意外,而在價值問題上,并未生出價值不對等的念頭。
當然,從金錢角度講,雙方價值的确不對等,Y型裝甲鋼的技術價值,遠大于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
從需求角度講,互相平衡。
德國需要這項技術,餘華需要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
“餘,我很欣慰中華能出現一名像你這樣的天才學者,單從價值上講,Y型裝甲鋼大于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這點毋庸置疑。”
拉貝沉默兩秒,雙眼注視着餘華,緩緩說道:“但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受限于國内四年計劃和軍工委員會規定,尖端機械加工設備均屬于國家重要資産,禁止對外出售,而你想要的二十四台機械加工設備,屬于标準的尖端機械加工設備,你應該明白這個規定的意思。”
“拉貝先生,我明白,所以,我這次來目的是交易,而不是購買。”
餘華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四年計劃和軍工委員會是什麽,面含微笑,眼中全是真誠之意:“技術換設備,這是學生的誠意。”
二戰之前,德三爲了戰争做着最後準備,搞了個四年計劃,主要目标爲了讓戰略物資和原料實現自給自足,擺脫對外依賴。
工業軍工委員會的任務就簡單多了,一句話,盡可能提升軍火産量,大力發展軍工業,有多少原料生産多少武器。
在這樣的情況下,德國制造業全力爲戰争準備,基本上不再對外出售普通類型的機床加工設備。
至于餘華列舉的一系列尖端機床加工設備,通過錢來購買這是涉及國防安全的戰略設備,想都别想。
設備禁運和技術禁運,早在巴統之前就已流行世界。
拉貝搖了搖頭:“就算‘交易’也極其困難,這件事很可能要驚動軍隊部門。”
“正因爲困難,所以,學生來找您了,我相信西門子會成爲一家生産先進裝甲鋼的頂級企業,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Y型裝甲鋼配方技術,貴方軍隊會給三号坦克和四号坦克用上性能碾壓世界的Y型裝甲鋼,身爲發明者的我會擁有一顆完整工業體系的種子,而您,會成爲一名富豪。”
餘華聽懂了拉貝言語中意思,知曉事情已經成了大半,如今要解決的是利益劃分問題,面含微笑,正色道:“在日後的協議中,學生将約翰·拉貝享有Y型裝甲鋼10%收益寫入條款,這些收益歸您一人所有。”
“拉貝先生,這是一場雙赢的交易。”
話到這裏,技術換設備計劃的問題已經解決大半,剩餘的就是利益劃分和實質交易。
Y型裝甲鋼10%收益!
聽完餘華給出的承諾,拉貝怔了一下,頓時心跳加快起來。
上帝,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動心了。
沒人清楚Y型裝甲鋼10%收益具體是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财富。
另外,公司将會開辟一條源源不斷的财路,軍隊坦克會使用最先進的裝甲鋼,使得防禦力大幅度提升。
而得到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給出二十四台尖端機械加工設備而已。
正如餘華所言,這是一場雙赢的交易。
“餘……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中華人,也是一名最優秀的中華學生,我看不透你。”腦海思緒泛濫,結束思考的拉貝,深呼吸一口氣,望向餘華的眼神頗爲複雜,送上獨屬于個人的贊賞。
不得不說,他完全猜不透這位年輕到不像話的中華學生。
智慧,冷靜,有超乎常人的膽量。
“您過獎了,拉貝先生,所以您的最終決定是?”餘華感受到拉貝語氣和神态的變化,面露微笑,輕聲關切道。
“我會立即聯系國内,盡力促成這項交易,但你說的條件必須全部兌現,另外,Y型裝甲鋼技術不得向第三方及我方敵對勢力洩露。”拉貝面色嚴肅,雙眼看向餘華,拍案說道。
“如您所願,不過,學生僅能保證我不會洩露Y型裝甲鋼,貴方出現信息洩露情況概不負責。”餘華點頭微笑道。
“交易愉快,餘華先生。”拉貝站了起來,面露笑容,以平輩同等身份,向餘華伸出右手。
餘華站了起來,面露微笑:“交易愉快,拉貝先生。”
兩隻象征着不同身份和國籍的右手握在一起,而後自然松開。
一切,渾然天成。
“餘,你需要将裝甲鋼樣品盡快送來檢驗,我們的合作全部基于Y型裝甲鋼性能合格這一前提,希望你明白。”
握手過後,拉貝朝着餘華提醒道。
“沒問題,裝甲鋼樣品大概下午三點送到。”
餘華點了點頭。
“餘,還有一個問題我非常好奇,你爲什麽找我交易,而不是找其他國家的人?我相信你作爲Y型裝甲鋼的創造者,非常清楚它的價值。”
拉貝沉默一秒,看着餘華,還是沒忍住内心的疑惑,詢問道:“還有,你爲什麽相信我會同意?”
爲什麽?
爲什麽找身爲德國人的自己,而不是其他國家尋求交易?
爲什麽相信我會同意?
千萬别以爲餘華謀取的二十四台尖端機械加工設備價值很高,事實上,這些設備在Y型裝甲鋼技術面前不值一提。
對正在展開軍備競賽的歐洲而言,Y型裝甲鋼技術可以爲任何一方建立巨大的戰争優勢。
抗侵徹性能提升10%看似沒什麽,放在戰場上,那就是你打得穿對方,對方打不穿你,你可以直接碾壓過去獲取勝利。
這是一項足以打破平衡的技術。
而這正是拉貝心中不解之因,餘華爲什麽找他?
找他,意味着傾向德國。
但問題又來了,餘華是如何認爲他會同意這場交易的?
“先回答您第二個問題,拉貝先生,你知道嗎?從我選擇找你的那一刻起,從博弈論角度講,你注定和我達成這場交易,因爲,貴國是不會允許Y型裝甲鋼落到其他人手上的。”
餘華聞言,含笑說道:“至于第一個問題,理由很多,歸納爲三個,一,當初與您的偶遇,二,貴國機床最好,三,我樂意。”
“我樂意?”還沉浸在餘華第二個問題答案之中的拉貝,聽到最後一句話,有些懵逼,他完全沒想到餘華前來找他的原因,竟然還有這個理由。
我樂意?
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竟然會出現以個人喜好處理事情的情況……
無法理解。
拉貝真的無法理解。
“拉貝先生,時候不早了,學生要告辭了。”餘華沒有在意拉貝的想法,臉上笑意挂着,作揖行禮,準備道别。
拉貝點了點頭,再次說道:“餘,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您請問。”正準備離去的餘華,随即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Y型鋼流落到日本人手裏的情況?”拉貝雙眼凝望餘華,問出了最後一個關鍵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