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縣令府已經亂作一團。
桌子七零八碎的散落一地,紅色的紗幔随意的挂在樹枝上,破碎不堪。
一個身着喜服,發髻歪七扭八,額前兩縷發絲趴在臉上,手持金簪,尖端向外的女子正在府内胡亂跑着,逢人就刺。
阿哲等人全部圍在她身側,既怕她傷了别人,也怕傷了她。
女子驚恐的看着周圍的陌生人,身子顫抖着,已經逐漸入秋的天氣,她竟渾身都是冷汗。
從寒忘舒袖中飛出一根琴弦,緊緊捆住了她。
“阿哲!”看清楚來人,阿哲眼神裏多了一絲光。
“璇泺師姐!”
他跑着,來到她身前,确認她毫發無傷,随即向身旁的寒忘舒行禮。
“竹眠長老。”
寒忘舒點頭示意,問道:“什麽情況?”
阿哲回頭,看着被天衍琴弦綁住的女人,說道:“她便是鄢姑娘,隻是......”
“她瘋了?”寒忘舒道。
阿哲點了點頭,神色難過。
連璇泺與寒忘舒掉進法陣後,縣令府的結界便消失,滿院的筵席,卻空無一人,隻有在喜堂内,一棺,一人。
鄢玉甯跪坐在地,身旁的棺材内躺着的便是趙小公子。
棺内散發着陣陣屍身腐臭之味,趙小公子面色安詳,嘴角還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新娘子眼神空洞,口中念念有詞。
“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随後更可怕的事情出現,隻見躺在棺内的趙小公子忽然坐起身,眼白外翻的扭頭看着鄢玉甯。
“娘,子......”
聲音沙啞難聽異常,聽到響動,鄢玉甯緩緩回頭,看到了一張猙獰,臉上裂開的口子淌着濃濃惡臭的黑水,白色瞳孔,因爲笑容而露出已經掉的沒剩幾顆牙的臉,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啊!!!!!!”
聽到叫喊聲,阿哲與衆弟子才進入縣令府,看到“詐屍”的趙小公子,阿哲随即扔出一張鎭壓符,趙小公子的屍身很快沒了動靜,重新躺在了棺内。
本就心緒不甯的鄢玉甯受此驚吓,驚恐的滿院亂跑,手裏拿着簪子對着空氣亂刺。
“你别過來!你别過來!”
“别傷了她!”阿哲對其他弟子囑咐道。
可面對已經瘋魔的鄢玉甯,他們根本近不了身,又怕傷了她,又怕被她的簪子刺個千瘡百孔。
好在寒忘舒及時趕到。
連璇泺上前,卻被阿哲一把攔下。
“師姐小心,她現在失了神志,小心傷到你。”
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她放心。
被天衍琴弦捆住的人,根本無法脫身。
“鄢姑娘?”
連璇泺試圖喚醒她。
她看了一眼連璇泺,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妖魔,你是妖魔!哈哈哈!”又低下了頭,口中還小聲的重複着“妖魔”二字。
連璇泺先是一愣,随後看向寒忘舒,隻見寒忘舒神色凝重,右手忽然閃爍着淡淡的藍色光芒。
“!”連璇泺心下震驚,這表示寒忘舒起了殺心。
他怎會對一個失心瘋的普通女子起了殺心?
“玉甯!”
門外傳來了蔣聖的聲音。
他臉色虛弱,腳步有些輕飄。
“玉甯!”
一路小跑到她身邊,蔣聖捧着她的臉,爲她擦去臉上的污泥。
“妖魔,你也是妖魔,哈哈!”
她一邊傻笑着一邊說道。
這時寒忘舒才收起手上的光芒。
走到他二人身邊,寒忘舒問道:“說吧,究竟有何事瞞着我們。”
蔣聖低下頭,看了一眼鄢玉甯,随後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這趙小公子不是蔣聖殺的,而是鄢玉甯。
那日,趙小公子像往常一樣來騷擾鄢玉甯,逼親不成反而起了色心,鄢玉甯爲了自保,順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刺穿了他的喉嚨。
正巧被前來的蔣聖看到。
就此,殺人犯變成了蔣聖。
鄢玉甯心中愧疚,才答應了趙縣令荒唐的冥婚要求,爲的隻是将蔣聖救出,
誰知自從答應冥婚開始,鄢玉甯便夜夜能夠夢到趙小公子,他白眼外翻,口流鮮血,喉嚨處一個偌大的洞穴。
夜夜如此,直到将鄢玉甯逼成了神志不清,上轎之前她忽然發狂,趙家人才将她打暈。
“若不是趙家咄咄逼人,身後有人撐腰,玉甯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他雖然也是一方縣令,但是比起趙家,他簡直如蝼蟻一般,随時可以被他碾碎撕爛。
如今鄢玉甯已瘋,他被革去了縣令一職,總歸是可以帶着她,遠離這一切了。
遠處烏雲壓頂,狂風大作,雨水從淅淅瀝瀝變成傾盆大雨,伴随着陣陣雷鳴閃電。
一直放在喜堂内的棺椁忽然躁動起來,原本貼在趙小公子額前的符咒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在不遠處的屋檐上,看着院内發生的一切。
連璇泺瞟到了那抹影子,隻是一瞬間,他便消失了。
“蔣公子,你帶着鄢姑娘趕快離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
看着他們離開,連璇泺站在寒忘舒身旁,說道:“師尊,這是?”
“是屍變。”
屍體變異從而引發屍變,屍變過後的屍體邪氣大增,若無人抗衡,方圓百裏,寸草不生。
青淵顯現,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劍氣,寒忘舒的每一招,他都輕易躲開。
數根天衍琴弦将他團團圍住,可他忽然身子一軟,化作了一灘血水,随後又變幻成人型,琴弦根本困不住他。
連璇泺看着地上那灘血水蠕動,忍住想作嘔的情緒,從腰間抽出一枚空白符咒,咬破手指,用血在符咒上撰畫幾筆。
符咒穩穩的落在了他的腰間,定型咒,他已無法幻化任何形狀。
天衍琴弦将他死死綁住,寒忘舒召出天衍琴,席地而坐。
悠悠的琴聲傳來,趙小公子的屍身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緩步向寒忘舒走來,在離他還有三尺距離時,寒忘舒腰間的捕邪袋升到半空中,袋口大敞,屍身化作一縷縷黑煙,被吸入袋中。
好家夥,這麽輕松的嗎?
果然師尊就是師尊。
雨漸漸變小,一會兒子的功夫便雨過天晴,太陽從烏雲後露出笑臉,照在連璇泺身上,不禁覺得暖意洋洋。
“師尊。”
連璇泺一直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給自己的兒子舉辦冥婚,爲何趙縣令及其家人均不在,過了這麽久,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寒忘舒沒有說話,隻是将她帶到了内院。
内院屍橫遍野,趙縣令的屍身正挂在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樹上,被雨水淋過,變得有些浮腫。
見到此景,身後的弟子無一不扶牆作嘔。
原來,趙家早已被滅門。
究竟是誰,下此狠手?
這讓她想到了放在一瞥而過的黑影。
很熟悉,但是她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誰。
身後傳來了大批腳步聲,數量,應是不少。
連璇泺回頭,看清楚爲首之人,驚訝道:“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