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身爲東道主的陰山山主許正陽走了上來,恭敬道,“魔神明鑒,我等确實有事相求。”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魔神,正如您所言,我們二十山主及麾下門生,目前正迎來一莫大危機。”
陰山山主許正陽說道,“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名叫淩河郡,位于修羅界最西側。方圓五千裏内的地界都是淩河郡的勢力範圍,我們這些山主雖然在此間建立了村鎮占山爲王,但本質上是處在淩河郡的統治下。”
“但就在不久前,淩河郡的領主頒布了征調令,意欲與望河谷發動大戰。這一紙征調令,如今已下發到了我們每一位山主的手中。”
說罷,許正陽走了上前,将一紙布告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朝着這一紙公文看去,隻見上面寫着如是内容:
告淩河郡衆生書——淩河郡與望河谷就淨土歸屬之争,對峙數載僵持不下。然數日前,望河谷率先違背契約,向淩河郡不宣而戰,此乃郡中危急存亡之秋也!領主數日輾轉反側不能寐,經深思熟慮決定頒布征調令,淩河郡内所有子民,無論人神鬼佛男女老少,需于七日内集結于前線,參與捍衛淩河郡之戰事,若有違者當斬之,其村鎮之同仁皆受連坐之罰!望衆生廣而告之。
看着這一紙所謂征調令,我不覺一陣詫異。
戰争在任何一個世界當中都是極爲常見的,而根據征調令所說的,淩河郡和望河谷之所以爆發戰争,是爲了一方淨土。
但這所謂淨土,又究竟是什麽東西?
對于我的疑惑,許正陽說道,“所謂淨土,便是修羅界中不曾受血雨侵襲的地帶。誰擁有了一方淨土,誰就可以從此免遭血雨侵蝕,不必再擔心肉身腐朽修行暴跌。但這樣的地方,通常也都是各路神明的必争之地,同時也是戰亂之源。”
我點了點頭,對這所謂淨土也算有了大緻的了解。
修羅界中血雨連綿,即便居于屋中山洞中,來自血雨的陰煞之氣依舊能不斷侵蝕衆生,緻使此間衆生肉身腐朽修行暴跌。
而像淨土這樣的地方,對于修羅界的諸神而言俨然是無法拒絕的誘惑,爲了這一方淨土而爆發戰争,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麽,這淨土一旦奪下後,淩河郡将會如何處置,而爲淩河郡而戰的你們,又将得到怎樣的酬勞?”
帶着這一念頭,我朝許正陽問道。
許正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這個問題,我其實一開始就問過前來征調的半神。”
“半神說,淨土一旦拿下,将用來修建新的領主府,而他而戰的我們,在事後就地遣散,歸返原地。除了得到一句領主的認同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給予任何好處,卻讓衆生舍命以赴,事後所奪得的戰果,還要被領主獨自享用。
這不就是妥妥的用愛發電嗎?
在三界與衆生界中,諸神之間的戰争我早已司空見慣。
但即便是當初妄圖推翻彼岸統治的陰長生,在事後都知道論功行賞封神賜爵。
可這淩河郡領主倒好,獨吞戰果不說,竟然還吝啬到不給爲他而戰的衆生半分好處。
要知道,這還隻是在征調,上位者對自己臣子就是這般态度,可真正的戰争還沒有徹底打響呢!
一旦真的赴入戰場,鬼知道這些被征調過去的凡人,又将面臨怎樣不堪的境地。
對此,一旁的積石山主說道,“修羅界畢竟是流放之地,我們在此間雖然表面上是自由身,但處境實際上卻和陰陽界的奴隸沒什麽不同。”
“修羅界血雨不止,我們的修行注定是日漸下跌的,終有一日會身軀腐朽靈魂潰散徹底死難其中。所以,我們這些實力低下的衆生,在上位者的眼裏,不過是一堆遲早都會死掉的消耗品。這一紙征調令,隻不過是爲了榨幹我們身上最後一絲剩餘價值。”
積石山主的這番話,讓我不覺詫異,以至于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幾眼。
要知道,當年在陰陽界的積石山主,可就是一方世界中最大的奴隸主,視奴隸性命如草芥是他的一貫風格。
可現在他竟然說出這般話來,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奴隸主的輝煌已經不在,轉眼淪爲了别人的奴隸的他,自然會與奴隸産生共情。
但這一轉變着實太大,以至于讓我都有些沒能适應過來。
随後,陰山山主許正陽又開口道,“魔神大人,自從被流放到修羅界後,我就知道自己必然會有一死。在血雨侵襲下慘死荒野也好,爲利益之争死于他手也罷,我都可以接受。但我無法接受的是,爲了他人的一己私欲而死。”
“我乃神明,我有着神明的體面,我不希望自己最終以奴隸的身上死去。”
我雖然不确定他們之前的阿谀奉承是真是假,但這句話絕對是發自許正陽的内心。
畢竟曾經的奴隸主,最後卻以奴隸的方式慘死沙場,這決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你們自己完全可以反抗,又何必尋我幫忙?”
重拳落到自己的頭上,方才知道疼。我對這幫家夥并沒有任何的同情,朝他們如此說道。
“若能反抗,我們又何必如此?”
許正陽苦澀道,“淩河郡的領主是一尊上位神,别說我們現在境界跌落,即便全盛時期,我們這二十名山主也絕難以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們走投無路,隻能向您求助。”
“像這樣的神明戰争我再熟悉不過了,戰争開始後,領主的親軍定然不會出手,而是首先将我們這些征調而來的衆生推至前線,待到榨幹我們最後一絲血肉,消耗了敵軍足夠的有生力量後,真正的大軍才會正式啓程。”
“雖說是征調,但我們本質上都是炮灰,隻要上了戰場,定然十死無生。”
聽着衆山主的坦誠之言,我搖了搖頭,朝他們說道,“你們的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
“想必你們已經看到了,我現在不過一半神,境界與你們不相上下。如今的我尚且自身難保,又怎麽去救濟你們?”
對此,積石山主笑道,“魔神大人,您就别說笑了,大家都不是外人,對您也都知根知底,您定然是用了什麽道法,刻意隐秘了自己的氣息。”
見自己的僞裝被輕易拆穿,我不由一陣尴尬,索性不曾再隐藏,将自己的真實境界展露在了他們近前。
這一刻,衆人原本那充滿期望的眼神,瞬間化作了黯然。
“魔神大人,您……您不是創世神嗎?您這是發生了什麽,爲何實力竟跌落到了準神之境?”
許正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因爲我遇到了一個比我更強大的敵人——鴻鈞老祖。”
我苦笑道,“在那場戰争中,我輸在了鴻鈞老祖手中,被他封印了大部分境界與力量,又被他裹挾到了衆生界,最後更被他打入了修羅界中。”
“其實,我的處境并不比你們好到哪裏去。”
聽了這話,衆山主眼神黯然,充斥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可是,許正陽卻不依不饒,“準神之境又有何妨?别人不知道您的底蘊,但我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當初在天絕城時,您就以凡人之軀誅殺了劉玉成;在陰山時,您以半神之境抹殺了我。如今你雖是準神,但隻要您願意,我相信您一定能帶領我們轉危爲安。”
“魔神大人,看在同是故人的份上,我等懇求您助一臂之力,事後我們定會永世奉您爲君上,永生不曾背叛!”
對此,原本一陣失望的衆山主們,眼神裏再度浮現出希望的光亮,紛紛效仿着許正陽,朝着我虔誠跪下。
這些家夥雖然曾經是敵人,但終究不是血海深仇,未來若是能借助他們之手,聯系到更多從陰陽界中被流放此間的神明,對于我站穩腳跟尋求機緣無疑有着莫大的好處。
有着他們作爲樣闆,日後再去吸附那些曾被我鎮壓過的陰陽界諸神,無疑也将容易得多。
畢竟神明不可能永遠孤軍奮戰,還是得有自己的一方衆生。
“要我不計前嫌幫助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思索片刻後,我朝他們說道,“你們必須重新奉我爲主,我将在你們的腦海中打入靈魂烙印,你們将永世效忠于我,你們将重新成爲我一方世界中的子民。”
“如此一來,我才能将你們當成自己人,才能安心的幫助爾等,不知各位是否答應?”
聽了這話,衆山主僅僅讨論了片刻,便很快達成了共識。
許正陽說道,“既欲重新效忠于您,被打上靈魂烙印自是無可厚非。隻是魔神您現在正處修羅界中,又如何讓我等成爲您一方世界的子民?”
“你剛才不是說過嗎,我的底蘊超乎你們的想象。”
說罷,我拿出了蒼生杵,“我雖身在修羅界,但我依舊擁有一方世界。而這方世界,就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