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劉玉成這麽問道。
對此,劉玉成搖了搖頭,“此事小人也不知因爲何故,當初我們被你一舉斬殺堕入衆生界後,沒多久便有一尊創世神突然降臨,二話不說就把我們送入了修羅界。”
“後來我聽陰山山主說起,除了陰山一帶的人神之外,陰陽界中所有被您親手殺死的人鬼神佛,最終都被流放到了此間中。”
陰陽界被我鎮壓的逆臣,最後都被流放到了修羅界中?
聽了劉玉成這話,我的心裏不禁萬分詫異。
這是怎麽回事,這一切莫非是身爲佛宗聖女的念冰在背後所爲?
我在衆生界隻停留了一個極爲短暫的時間,對于衆生界的格局,佛宗與闡宗的關系,以及曾在陰陽界擔任界主之位的三皇五帝究竟前往了何方,我都一概不曾了解。
而我也無心就此多費腦筋,畢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從修羅界中尋得一絲機緣,假以時日從中逃離,再度回歸衆生界,抑或返回三界中。
“人逢絕路,最欣慰的莫過于他鄉遇故人,雖然你們是我的敵人,但眼下都被打入了修羅界,我也沒必要再多爲難你們。”
我說道,“不知這陰山山主何時歸來,與他聊幾句話之後,我就走人。”
我朝劉玉成這麽說道,畢竟眼下我對修羅界也同樣一無所知,又不像先前身爲創世神時,有着一眼看穿整個世界的能耐。
區區準神,所能窺見的極限不過方圓千裏,并且模糊不清楚。
想要從這窮山僻壤中走出,前往修羅界真正的世界中心,尋得真正的契機,還是得有一個引路人才行。
聽了這話,劉玉成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料到我竟然會這麽好說話。
可他眼中的敵意并不曾散去,但礙于我的強威,他還是不得不恭敬地彎下了腰身,“魔神大人莫急,小的已派人前去隻會山主,若無意外,此時他應該就在趕回來的途中了。”
就在他說話間,陰山鎮的遠方人頭攢動,大量的血水從地面飛濺而起。
我循聲望去,卻見有一群人正浩浩湯湯的朝着這邊趕了過來。
而爲首的,赫然是陰山山主。
除了陰山山主之外,我更看到了好幾個熟人。
積石山主、長留山主……
曾經西北海一帶的山主神明,此時竟齊齊朝着陰山鎮所在的方向趕來,而他們的目光,也無不落到了我的身上。
如劉玉成所說,陰陽界中所有被我親手斬殺的神明,果真都被打入了修羅界中。
因爲前來修羅界的世間尚短,他們雖然日夜遭受血雨侵蝕,但依舊保持着人形,未曾腐朽破爛,但修爲境界都遭到極大的下滑,俨然皆從準神跌落到了半神之境,不可謂凄慘。
而這些曾爲山主的半神,共計有二十人,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齊齊落到了我的身上。
見此,我也收斂了先前的漫不經心,蒼生杵暗自握在了手中。
畢竟不僅他們輝煌不再,我也同樣如此。
在鴻鈞老祖的鎮壓下,我的境界也堕入了準神境,最擅長的神術與佛法都被盡數封印,與他們這些半神之間的差距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可逾越。
一旦他們想起過往恩怨對我圍而攻之,恐怕我也讨不到什麽便宜。
不過眨眼間,以陰山山主爲首,西北海二十名山主都已來到了我的近前。
不僅是他們,當初他們在陰陽界中所冊封的各路臣子與半神也齊齊趕了過來,人數足足有三萬衆。
原本本來就不大的陰山鎮,一下子變得擁擠阻塞起來。
可是,這些人來到近前後,卻并不曾多有開口,隻是死死地凝視着我,周圍的空氣也不由變得一片死寂而且沉重。
而看着這烏泱泱的一堆人來到我面前,我的心裏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這三萬之衆,毫無疑問正是這二十名山主背後的所有勢力。
而現在,他們将自己的門生傾巢而出,莫非是打算以衆欺寡,報我當日屠滅滿門之仇?
若真如此,這幫山主可就真給足了我面子。
帶着這一想法,原本還打算跟他們好好談談的我,立即放下了幻想。
蒼生杵随即握于手中,陣陣陰氣在我周身激蕩不休。
隻要他們膽敢動手,我便讓他們再重新體會下以下犯上的後果。
可是,在場卻無一人對我動手,更不曾對我惡言相向。
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我萬分咋舌。
“西北海衆山主,叩見魔神大人!君上此次莅臨此間,我等迎駕來遲,還望恕罪!”
下一秒,隻見以陰山山主爲首,所有山主以及他們的随從竟突然齊齊跪地,朝着我恭敬叩拜道。
不僅是我,就連一旁的劉玉成等人也愣住了。
這些陰山鎮的鎮民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随即也緊跟着紛紛跪下,朝着我頂禮膜拜。
“你……你們這是幹什麽?”
這幫家夥之前還和我不死不休,眼下竟突然尊稱我爲君上,甚至還行如此大禮,反倒是讓我适應不過來了。
要知道,我可是已經做好了血戰一場的打算了!
“魔神您本陰陽界主宰,我等本爲陰陽界中神明,自然也是您的臣子,尊稱您爲君上,爲您行君臣之禮,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陰山山主如是說道,聲音裏絲毫沒有當初初見時的桀骜輕慢,相反卻是充滿了虔誠和恭敬,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是我忠誠的臣子一般。
我朝着跪在面前的芸芸衆生掃了一眼,并不曾在他們身上察覺到絲毫的歹意。
他們的叩見似乎是發自真心實意,并不像是某種用心叵測的陷阱。
過了好一會,我才從衆人态度的驚天轉變中反應過來。
随即擺出了一副上位者應有的威嚴,朝衆人點了點頭,“雖然彼此都曾有過恩怨,但終究是陰陽界故人,何必行如此大禮,且平身罷!”
衆人當即應諾,這才一一從地上站起。
而身爲東道主的陰山山主冷冷地瞪了一眼旁邊的劉玉成,“天絕城主,如今君上親臨陰山鎮,這是我等三生的榮幸!可你竟對君上如此冷待,莫非是忘了君臣之禮長幼尊卑?”
“這……”
劉玉成一臉茫然,顯然他和我一樣,也不知道這幫子山主爲何會對我态度如此逆轉。
畢竟他一開始派人前去知會陰山山主,本意上是想借衆山主之力對付于我的。
“這什麽這!還不請君上進屋上座,難道還想讓他老人家一直待在這血雨中嗎?”
陰山山主一聲怒斥,劉玉成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擠出一臉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恭敬地請我進入了他們陰山鎮的議事廳。
“許正陽,你們這葫蘆裏賣的究竟什麽藥!?”
看着議事廳的大門被關上,我也終于不再維持先前的客套,直言不諱朝陰山山主許正陽問道。
此時,所有前來的衆生都被安排在了議事廳外,随時聽候衆山主調遣。
除了陰山山主許正陽外,其他十九名山主也都坐在了議事廳中,與我同聚一堂。
聽了我的這番質問,許正陽說道,“魔神大人莫要見外,如今我們都被流放到了修羅界中,本是天涯淪落人,理應報團取暖才對,又何必爲了過往恩怨一再糾纏不清呢?”
對此,我不曾回答,隻是淡淡的看着許正陽,對他的這番話并不表示認同。
“魔神,您當初之所以對我們出手,隻因我們效忠暴桀,沿襲着本應消亡的奴隸制度。您與我們的沖突僅在于治世觀念的不同,我等冒犯您也是出于自身的職責,本質上并沒有深仇大恨。如今在陰陽界相遇,過去的恩怨理應都放下才對。”
就在這時,積石山山主也開口了,朝我如此解釋道。
“正是,正是!”
長留山主站了起來,也随即附和道,“過去在陰陽界時,您爲我們的君上,如今雖流放至修羅界,您照樣是我們的君上。隻是希望魔神您能原諒我等過去所犯下的罪過,我等必然感激涕零。”
“魔神降臨,讓我等如獲新生,您就像黑暗中的太陽,指引我們前進的通途。”
“隻歎魔神您在陰陽界的歲月太短,若是一切可以從頭再來,小人定當效忠魔神左右,爲您肝腦塗地。”
“暴桀不仁,我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但當時在他強威之下,又不得不與魔神爲敵,如今想來,真是後悔莫及……”
西北海二十山主,此刻你一言我一語,将溜須拍馬的話說了個遍,讓我不覺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我雖成神,但成神之後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露骨惡心的奉承之言。
但我也明白,這些山主都曾爲神明,都是活了幾千年的老狐狸,若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抑或有求于人,鬼才相信他們會願意與我化幹戈爲玉帛。
“好了,大家都是聰明人,奉承話就沒必要多說了,老實交代吧,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有求于我?”
最終,我還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直言不諱的朝他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