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裏猛地一咯噔,沒有料到這個守墓人頭目竟然沒有被雷劈死,此刻還從地上爬了起來!
“真是……太大意了!”
這頭目猛咳着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猙獰,“神明淪爲了凡人,我本以爲将成蝼蟻,卻沒想到依舊是一頭惡狼……這個教訓着實慘重!”
說話間,頭目看了一眼滿地守墓人的屍體,眼神裏的戾色變得越發濃厚。
隻見他一瘸一拐的朝我走了過來,一把匕首從他的腰間緩緩拔出。
“罷了,罷了,你今天給我所造成的損失,已經不是錢能彌補的了,隻有用你的命才能消解我心中的憤怒,隻有你的血才能祭奠我手下的亡魂!”
說話間,守墓人頭目來到了我近前,看着同樣重創的我。
“當然你若安然放我離去,所有死傷都不會發生,這一切是你們咎由自取!”
我重重地喘着氣,朝着這頭目冷哼道。
此時的我心中一陣黯然,畢竟我已經身魂重創,以及使不出任何的反擊手段,面對這個還有力氣站起來的守墓人,我已經窮途末路。
難道說,我剛剛赴入陰陽界,馬上就又要迎來新一輪的死亡,最後又堕入那所謂的衆生界中?
“咎由自取?不不不,你降生在我守墓門的地界中,理應是任由我們驅使買賣的奴隸,凡人也好神明也罷都一視同仁,但你竟然選擇了反抗!是你破壞了陰陽界約定俗成的規矩!”
說話間,這頭目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匕首,重重地就朝着我胸膛刺了下來!
見此,我的瞳孔微微一縮,用盡全力舉起了雙手,生生接住了他的這一刀。
可他現在的狀态比我好上了太多太多,以至于饒是我苦苦支撐,匕首還是不緊不慢的朝我落下,刀尖也挑進了我的血肉中。
“神明,認命吧,也讓我嘗一嘗弑神的滋味!”
這頭目眼中的猙獰變得越發濃厚,殺意也在這一刻凝聚到了極緻。
而匕首也刺破了我的血肉,貼着我的肋骨緩緩深入,幾乎就要碰到我的心髒。
我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一種臨死前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阿彌陀佛,世人本皆苦,何必相煎太急,讓苦難無故加深?”
可就在我萬分絕望之際,一聲佛号忽然響起。
風雨聲中,伴随着陣陣腳步由遠及近,一隻蒼老的手忽然朝我身前探出,握在了那柄朝我胸膛刺下的匕首上。
此時的守墓人頭目和我一樣都是強弩之末,那隻蒼老的手并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将匕首輕易奪下,擲去一旁。
伴随着這一變故,守墓人頭目也随即氣力一卸,痛苦地栽倒在了我的旁邊。
而我擡頭看去,卻見來人是一老态龍鍾的僧人。
隻見他身着的僧袍破舊褴褛,被泥水侵染得污濁不堪,他的手裏還捏着一個同樣破舊的木魚。
老僧人看起來七八十歲的模樣,眼中充滿了智慧與深邃,面容和煦莊嚴慈祥。
雖然看起來邋遢落魄,卻依舊不失一副得道高僧的氣度。
“老和尚,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突來的變故顯然也出乎了守墓人的意料,當即朝那老僧人嗔怒道。
可他雖然憤怒,卻也是無能的咆哮,已經沒有了絲毫反抗的能力。
“阿彌陀佛,佛說世人皆苦,貧僧此次前來,自是爲了普渡衆生于苦海。”
老僧人雙手合十,和煦說道,“逝者如斯,可二位尚存活于世,何必拖着殘破之軀苦苦相争,以至于不死不休?倒不如放下苦厄重歸彼岸,還彼此以解脫?”
“老和尚,此地是我守墓門的地界,你一個苦行僧最好不要管這的閑事,否則後果你清楚!”
守墓人已沒有了反擊之力,可仗着自己的地界,依舊朝着老僧人發出聲聲警告。
對此,老僧人環顧了一眼周圍,确定并無他人到來後,臉上的表情和煦依舊。
“可貧僧已涉入此間中,又怎能不聞不問?”
說罷,老僧人沒有再理會那守墓人,朝着我走了過來。
隻見他雙手合十念誦起經文,陣陣佛力從他的身上散逸而出,卻是朝着我彙集了過來。
這縷佛力細若遊絲,若不仔細感知根本察覺不出來。
可饒是如此,在這縷佛力的度化下,那從我體内不斷滲出的屍水逐漸淡去,化爲了殷紅的血色。
這縷佛力艱難的湧入了我的靈魂,緩慢地修複着我強行催動血符所帶來的創傷。
過了好一會,我感覺自己眼中的重影逐漸消失,模糊的意識也緩緩恢複了清晰。
可是,這位老僧人所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他并沒有和我想象中一樣讓我瞬間恢複如初。
做完這些後,老僧人像是消耗極大一樣,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身形也變得虛晃了起來。
“謝高僧出手相救,日後我定當湧泉相報!”
見自己的傷勢在佛力的治愈下微微好轉,我吃力地站起了身,雙手合十朝老僧人恭敬說道。
老僧人臉上笑容和煦依舊,“施主言重了,我若爲求回報,何必深夜赴入此山中?”
說罷,老僧人又看向了那個守墓人,“施主,你的傷勢不輕,且讓貧僧爲你度化苦厄,待到你傷勢有所好轉,可否與這位少年化幹戈爲玉帛,不再起刀兵?”
守墓人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朝着我看了一眼,眼神裏忽然浮現出一絲異色。
在這一抹異色裏,他随即點了點頭,“高僧既然有心相救,我給你這個面子又有何妨?”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說罷,老僧人再度念誦起佛經,就打算以自己微弱的佛力,爲那守墓人治愈傷勢。
見此,我不禁一聲冷笑,沒等老僧人身上有佛力湧動,便彎腰撿起了那柄匕首,猛地朝那守墓人刺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守墓人瞳孔緊縮,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格擋。
可我的這一發難太過突然,以至于讓他沒能完全防備。
匕首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随後輕易紮破了他的血肉,從他的手心探出,最後深深刺入了他的咽喉!
守墓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我,陣陣血泡伴随着咕噜噜的聲音從他的口中泛出,他的身體也随即劇烈的抽搐了起來。
沒多久,他的掙紮便已經消停,他的瞳孔也已經消散。
守墓人,死了。
在這場追獵之中,身爲獵物的我還是活到了最後。
“施主,你這是做什麽?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老僧人顯然沒有料到我竟然會突然下毒手,臉上滿是驚詫和悲痛。
“高僧,請原諒我的冒昧之舉,可我不得不這麽做。”
我朝他說道,“若真想解救世人于苦厄,最好的辦法就是将對方趕盡殺絕,如此一來無須佛法度化,苦海自成彼岸。”
“林笙,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看來你終于還是放下了當初初入道門的泯善,學會了殺伐果斷。”
對此,老僧人不僅不生氣,反而帶着一臉欣慰的笑容朝我這麽說道。
林笙……
我一陣愕然,這個老僧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莫不成……他是某位我在人間的故人?
一時間,我的心裏微微一喜,同時也流露出一絲警惕。
畢竟知道我名字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我的某個未知的前世敵人。
“高僧,不知你究竟爲何人?”我小心翼翼的朝他問道。
“怎麽,你難道真不知道貧僧是誰人?”
老僧人眼中流露一絲訝異,似乎覺得我本就應該認識他似的。
我朝着他仔細看了看,不斷的回憶着,卻怎麽也記不起自己曾認識的故人裏,有這麽一個人來。
“還請大師明言。”
可是,老僧人卻搖了搖頭,“既然已不認得貧僧的這張臉孔,那也不乏是件好事。”
老僧人說道,“就在剛才,貧僧見此間有天雷驚動,一眼便認出是五雷号令,以爲是有人間故人到來陰陽界,故而雨夜前來相迎,不曾想居然會是你——林笙。”
說話間,老僧人拿起匕首,砍了幾根藤條樹枝,做了一個簡單的拖架。
“林笙,你現在傷勢過重,我的微弱佛法無法将你治愈,且上拖架上來,我帶你前去附近的村中,那裏有一位故人能讓你起死回生。”
做完這些後,老僧人朝我這麽吩咐了一聲。
對此,我點了點頭,随即吃力的躺了上去。
老僧人不曾有多言,拖着我就往山下走去。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覺一陣疑惑。
我雖然不認得他的這張臉孔,但不知爲何,他的聲音卻是越聽越讓我覺得熟悉,卻怎麽也沒想起來是在哪裏聽到過的。
而他的言談舉止無不透着一股得道高僧的氣質,想來在人間時,也定然是一個深谙佛法的高人。
但人間的高僧,盡出于覺禅寺中,而我與覺禅寺來往頻繁,但凡有修行過人的聖僧,定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唯獨這個老僧人,我一時間竟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林笙,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困厄于貧僧的身份?”
這時,老僧人已經拖着我來到了山腳下,他微微停了會,忽然朝我這麽問道。
我點了點頭,“還請大師告知。”
“不是貧僧不想說,隻怕說了之後,你我便不再是故人,而是仇人了。”
聽了這話,我不禁笑道,“大師哪裏的話,今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即便你我非故人,也絕不會淪爲仇人。”
“可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法号爲凡念呢?”
凡念!?
我的瞳孔猛地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