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頗爲不悅的朝秦廣王這麽說道,卻是聽得我渾身一顫。
以彼岸的意思,居然是打算讓閻羅王給我們當主婚人!
閻王叫你三更死,休想留人到五更。
閻羅王就是要一個催命鬼的存在,世人聞之皆爲之色變。
可我沒想到,自己和彼岸的這場陰間之婚,竟然找來了閻羅王當主婚人!
要知道,閻羅萬可是和彼岸陰長生一樣,都是陰間三大至高神啊!
由他當主婚人,我們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不用說,先前口口聲聲告訴我,不會卷入陰間權鬥之争的閻羅王,其實自始至終也是站在彼岸這一邊的。
而他對我的那番中立之言,也隻不過是彼岸特意的安排而已。
吃了彼岸這一閉門羹,主動請纓的秦廣王臉上流露一絲難堪,随後退去了一旁。
幾乎在同時,天空中又有大量的神光接踵而至,一尊又一尊來自地獄中的神明降臨于酆都城中。
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六殿卞城王……
除了閻羅王外,十殿閻王此時已到來了九個。
除此之外,先前負責主持公審的四大判官也重新返回了此間,原本被他們揚言要押送至地獄之中受盡極刑的陸消川,此時也被他們帶回了城中。
“九殿閻王,四大判官,攜地獄衆生,恭賀魔神陰間之母大婚!”
然而,對于衆神的祝賀,彼岸無動于衷,她的目光透過紅蓋頭,依舊看向了十八層地獄。
“陰間之母,您又何必如此強人所難呢?”
在彼岸的這一番目光凝視中,一聲無奈的歎氣自閻羅殿中響徹而起。
“本王尚在人間爲官時,就曾以龍頭鍘斬過驸馬,殺過無數奸夫淫婦,到陰間之後,也對那些逼婚騙婚背信棄義的狗男女加以嚴懲。而今您竟讓本王作爲二位婚禮的主婚人,實在不妥,不妥!依本王看,還是秦廣王最爲合适!”
這個聲音不是别人,正是來自閻羅王。
可他的這番話,聽着并不隻是在拒絕彼岸的要求,更像是在指桑罵槐。
對此,彼岸的聲音裏流露一絲不悅,“包拯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的面子便是陰間最大的體面,我的體面若是不存,你的體面也休想完整了!”
“唉,人在屋檐下,即便是至高神也不得不低頭啊!”
一聲歎息間,浩瀚的神光自閻羅殿而起,最終降臨在了我們近前。
神光散去,閻羅王此時也頗不情願的來到了酆都城中。
而此時的他已經褪去了陰間至高神的形态,卻是化作了自己在人間時的模樣。
隻見他目光淩銳長須苒苒膚色黝黑,眉心還留有一道月牙兒痕,身着一襲紅色的翎羽官服,看起來不怒自威。
包拯,是閻羅王在人間時的名字,同時也是九州曆史上最負盛名的父母官。
他在人間爲官時,不懼權臣富賈,手持龍頭鍘,誓言斬盡天下不平事,王侯将相也好,鄉紳官吏也罷,違法者在龍頭鍘下皆一視同仁。
因其爲民請命匡扶蒼生正道居功至偉,故而在人間時被世人譽爲包青天。
包拯歸入陰間後,不知爲何區區數載之間便從一凡人一躍化身至高神,授封十八層地獄,賜号閻羅王,成爲了十大閻王之首。
而在陰間之中,又因其嫉惡如仇,對惡罪之徒皆施以極刑嚴懲不貸,故而又被稱之爲閻王爺,可止嬰孩啼哭。
“哼,不低頭也沒關系,不信你看陰長生,他現在不就昂然挺胸屹立天地間嗎?”
聽了閻羅王這一埋汰的話,彼岸冷冷一笑,随即指向了梧桐樹上被萬千藤蔓禁锢有若死狗的陰長生。
閻羅王朝着同爲至高神的陰長生看了一眼,黝黑的臉色微微一發白。
而我饒有興趣的看着他,“閻羅王,你先前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我,你是一個中立的看客,不會偏向于任何一方嗎?”
“魔神,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說的中立,是指在支持陰間之母的前提下保持中立。而本王之前與你說的那些話,也是受陰間之母所指使,雖然是違心之語,但也是中立之言。”
閻羅王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尴尬,卻依舊巧舌如簧。
随後,他也不願再與我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下去,随即問彼岸,“不知陰間之母定好了在哪個時辰,與魔神拜堂成親?”
“我向來不拘小節,既然主婚人已來了,那麽任何時候都是拜堂成親的良辰吉日。”
聽了這話,閻羅王不再多言,随即步入了那幢紅磚瓦樓房,邁過門檻後又轉過了身,在神力的加持下大聲宣布道:
“孤魂厲鬼皆爲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随着閻羅王一聲話落,唢呐與笙箫隻因響徹不絕,陣陣群鬼亢奮的長嘯彙聚一處,化作了一種極爲詭異的恭賀抑或合唱。
所有神明在這一刻皆收回了臉上的笑容抑或恐懼,紛紛一臉珍重看向了我們所在的這邊,拱起了雙手躬下了腰身,靜候着婚禮的進行。
“一拜家門謝天地,蒼生鑒證定今生!”
天地告蒼生!”
在閻羅王的一聲高呼下,我與彼岸攜手來到了已經被不知成婚堂的屋子大堂中,一道朝着門檻外拜了一拜。
“二拜九泉敬鬼神,神鬼賜福佑新婚!”
随着閻羅王話落,我們又朝着了屋内,再度叩首一拜。
“三拜佳人結良緣,三生石前子同歸!”
我轉過了身,彼岸也轉過了身,随後我們相互對拜。
“禮畢,請新郎爲新娘掀起紅蓋頭。”
閻羅王再度說道,聲音卻是比人間的司儀快了很多,看起來還是對主婚人這一身份頗不情願。
聽了這話,我随即将彼岸扶了起來,爲她揭開了紅蓋頭。
紅蓋頭下,彼岸此時的臉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淩厲的眼眸裏也洋溢着溫柔和數不盡的喜悅。
而我看着她這張和念冰一模一樣的臉孔,不禁想起了當初我和念冰在老家成親的那段日子,心裏不由得一陣觸動,腦海也不免一陣恍惚起來。
而彼岸也察覺出了我眼神中的恍惚,不覺秀眉微蹙。
可當她正打算說些什麽,臉上卻突然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嗡!
就在我爲她掀開紅蓋頭的刹那,竟是有陣陣佛光忽然從她的嫁衣中暴射而出!
這些佛光化作了一根根細長的金線,竟是直接透過了彼岸的防禦,徑直刺入了她的靈魂之中!
如此突然的一幕,讓我猝不及防。
我正準備上前幫她點什麽,可随着彼岸手一揮,這些從嫁衣之中散發而出的佛光卻是頃刻間消散。
“彼岸,你沒事吧?”
我不禁有些擔憂的朝她問道,隻因彼岸現在忽然變得面色蒼白,絲絲細汗也不但從鬓角滲出,似乎遭受了不小的痛苦。
彼岸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衣,“念冰可真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家夥,她雖然親手爲我繡了嫁衣,可并不樂意看你正式娶我進門,所以給了我一點小小的懲罰。”
聽了她這話,我的心裏一陣凝重,但見彼岸很快又恢複如常,随即也沒有再多想什麽。
對于這一小小的插曲,閻羅王也假裝視而不見。
在确定彼岸無恙後,他随即再度開口了。
可這一次,他并沒有像人間的婚禮一般,請新郎新娘入洞房,而是看向了門外,看向了在場芸芸衆生。
“禮畢,還請各位來賓端起桌中酒,陰間之母想要在此敬各位一杯,已謝諸位赴會之情!”
說完這句話,閻羅王回頭看向了彼岸,“陰間之母,你讓本王做的我都已做完,不知本王現在是否可以離開了?”
“閻羅王你就如此急不可耐,甚至連一杯喜酒都不願意喝,就急匆匆要離開了?”彼岸有些訝異的朝他問了一句。
閻羅王回答,“陰間之母手中的這杯喜酒,可不是那麽容易能喝下去的,本王鬥膽還是早早離去爲好,免得惹火燒身。”
“我成全你,你且去吧,忙完眼前事後,我自會來地獄尋你。”
“本王恭候。”
留下這番話後,作爲主婚人的閻羅王甚至一秒都不願久留,當即化作神光起身離去。
九大閻王以及四大判官此刻也跟着閻羅王一道離去,唯有将陸消川留在了原地。
彼岸也随即收斂了先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無盡的上位者威嚴。
她從女仆手中取來一杯酒,随即走出了門,看向了同樣舉起了酒杯的芸芸衆生。
“諸位鬼神,且與本尊共飲杯中酒。”
“這杯酒,不僅是本尊與魔神的喜酒,也是在場諸位的踐行酒與慶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