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陣琴音忽然響徹而起。
琴音袅袅,不過須臾間,其中旋律便已發生千道變化。
琴音起伏,跌宕之音浪有若長河奔湧,化作滔滔浪潮沖襲此方天地間。
而在這股琴音侵襲間,趙文和王真人有若置身洪水之中的一葉扁舟,頓時被卷入長空,漂流不定不得安生。
琴音陣陣,卷起無盡風刃,又在這兩尊西方鬼帝的身上劃開無數道血口。
過了好一會,琴音驟停,而趙文和與王真人也随即自長空跌落,引起漫天煙塵。
“二位西方鬼帝,你們若要對付周乞,是否也得經過本帝同意?”
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徹而起。
說這話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發聲的琴聖嵇康。
隻見嵇康盤膝坐于地上,一口古筝橫于身前,撥動琴弦的雙手此時已撫于琴上。
中央鬼帝同氣連枝,因爲周乞貿然打破了中立,與其同治抱犢山的嵇康也不得不站了出來,以琴音掠陣,瓦解了趙文和與王真人對周乞的共同進攻。
“嵇康,你也打算相助于魔神!?”
這一刻,趙文和的臉扭曲了下來,朝着嵇康鬼帝如是問道。
嵇康一聲歎息,“若不是這酒鬼,本帝尚可繼續過往中庸之道。而今這酒鬼既然已打算相助于魔神,我與他又同氣連枝,又豈能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
“哼,嵇康,我早就知道你心懷鬼胎!”
這一刻,不遠處的郁壘鬼帝開口了,“當初魔神被你帶入抱犢山,而今他卻安然赴入酆都城,定然是你将其私自放走,你與魔神早就狼狽爲奸!”
“哼,本帝能有今日,皆受陰間之母一手提攜,魔神乃陰間之母丈夫,本帝相助于他名正言順。”
“如此說來,你是打算與我們爲敵,站在酆都城的對立面了?”
這時,神荼也開口了,朝嵇康如是質問。
“本帝之抉擇,爾等已看入眼中,又何須明知故問?”
“既然如此,那咱們的交情便不複存在,隻能當敵人了。”
神荼鬼帝一聲冷喝,熾熱的岩漿從他的手中噴薄而出,化作一道滔天鬼魅,直朝着嵇康鬼帝侵襲而來!
與此同時,郁壘鬼帝也不曾有含糊,滔滔冥火化作千米浪潮,也同樣向嵇康鋪天蓋地而來!
嵇康撫琴的手微微擡起,手指在琴弦輕撥,陣陣淩厲的琴音再度從古筝之中響徹而起!
琴音所過,一道道無形氣浪席卷而出,猶如洪水猛獸席卷長空。
琴音所過之處,那漫天的冥火漫天的岩漿,就像被一道道無形利刃切開,紛紛朝着兩側分散而去。
這一刻,趙文和王真人對上了周乞,神荼郁壘激戰于嵇康。
雖說西方鬼帝與東方鬼帝的一方世界都已被我重創,但上位神終究是上位神,個中差距并不是特别懸殊。
饒是他們已不複全盛時期,但以四敵二,卻也讓嵇康周乞力不從心。
而在這時,同時對戰趙文和王真人的周乞回過了頭,朝着北方鬼帝楊雲看了過來。
“楊雲,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今日我若戰敗,你将徹底失去一個千年酒友;嵇康若死,你亦将失去一個爲你酒後撫琴助興之人,如此結局可如你所願?”
北方鬼帝,是爲楊雲,張衡,二者共治羅酆山。
當初我來平都山暗中相見彼岸時,這兩尊北方鬼帝就曾駐守于此。
而他們明明看穿了我的身份,卻是選擇了視而不見,甚至還默契的給我和彼岸留下了一片單獨相處的空間。
和嵇康周乞一樣,在彼岸與陰長生的權利鬥争中間,他們也選擇了中庸之道,選擇了兩頭下注。
随着周乞的這一聲大喊,兩尊北方鬼帝的中庸之道當即被無情撕毀。
而周乞此時這話,也是在逼着楊雲張衡在彼岸與酆都大帝之間做出一個抉擇。
“周乞,你這個老酒鬼,可真是害人不淺!自己發酒瘋不說,居然還要将本帝拖下水!”
在思量在三後,北方鬼帝楊雲不禁一聲搖頭歎息,最終還是做出了他的選擇。
同好飲酒的他,手中的酒壺當即呼嘯而出,竟是卷起漫天烈焰,直朝着一旁的趙文和攻擊而去!
原本與王真人一同對付周乞的趙文和,頓時臉色大變。
“楊雲,你難道也打算與我爲敵,背叛酆都大帝,與那魔神同流合污!?”
趙文和匆忙擋住了來自楊雲的攻擊,臉色頓時大駭。
“你我縱有千年交情,可終究要各奔前程,是敵是友,無非利益使然。”
對此,楊雲點了點頭,“你們西方鬼帝乃受陰長生一手提攜,效忠于他無可厚非,可我北方鬼帝能有今日,隻因前世功德無量。而今陰間局勢已經明朗,我等自然得良禽擇木而栖,又何必執迷不悟,與你們一同陪葬?”
“如此說來,在抹滅魔神之前,我們各方鬼帝之間,還得先爆發一場内戰了?”
聽了楊雲這話,正在對付嵇康的神荼也抽空回望,朝着楊雲如是言。
“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的聯合不過是權宜之計,是敵是友皆因利弊權衡,又談何内外之分?”
這一刻,一直不曾做聲的張衡也開口了,駁斥了神荼鬼帝的這一言論。
而随後,張衡也祭出手中三尺玉如意,主動朝神荼發動了攻擊!
随着周乞一番酒後表明立場,眼下酆都城的局勢瞬間千變萬化。
東方鬼帝神荼郁壘、西方鬼帝王真人趙文和、北方鬼帝張衡楊雲、中央鬼帝嵇康周乞,四方鬼帝八尊上位神,這些原本隸屬于酆都大帝的陰間上位者,竟在此時爆發出一場驚天内戰!
眼下陰間之母公審時辰尚未到來,可鬼帝之間卻已勢同水火。如此情景,不由讓人瞠目咋舌。
而身爲這場鬼帝内戰導火索的我,自然很清楚其中的緣由。
北方鬼帝與中央鬼帝之所以放棄中立,突然站在了我這一邊,并不是因爲周乞的酒後挑唆,也不是因爲他們真的忠心于彼岸,更不是因爲我魔神的威名。
他們之所以突然一反常态表明立場,是因爲輪回之地,因爲地藏王菩薩。
無我法師相助于我,這是一件鐵闆釘釘的事兒。
而無我隸屬地藏王,隸屬輪回之地。
雖然各路探報顯示輪回之地暫時無恙,但身爲上位神的他們卻并不會這麽認爲,他們看得比其他人更加通透,也看得更加長遠。
畢竟無我之所以敢在這個節骨眼選擇相助于我,之所以敢和酆都城徹底反目,背後定然逃不開輪回之地的支持。
而一旦輪回之地卷入彼岸與酆都大帝的權力鬥争中,那麽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東方鬼帝與西方鬼帝皆由酆都大帝一手提攜,是其千年之親信,他們從一開始就沒了回頭路。
可中央鬼帝本就受恩于彼岸,北方鬼帝是因爲前生功德,他們沒有必要與酆都城風雨同舟,還可以有着更多更好的選擇。
無我法師的這一出手,代表着輪回之地将籌碼壓在了彼岸的身上,從而緻使北方鬼帝中央鬼帝瞬間反水,和我站在統一戰線上。
“魔神,這四尊鬼帝由我們應付!去吧,登上平都山,斬斷鎖妖鏈,順應你和陰間之母的千年宿命!”
一舉擊退趙文和後,周乞朝我看了一眼,帶着酒意大聲說道。
雖然知道他們各懷鬼胎,可畢竟他們已成了我的盟友,讓我免去了八方受敵的困境。
我點了點頭,不曾再有絲毫遲疑,當即策馬揚鞭,率領着浩浩湯湯的迎親隊伍,直朝着平都山進發!
隸屬桃止山嶓冢山的各路神明陰兵紛紛上前,意圖阻截于我,卻很快被來自抱犢山羅酆山的神明們半路攔截。
一時間,整個酆都城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亂。
上位神激戰于天地間,各方世界的崩塌聲從四面八方響徹不絕耳。
神明的厮殺此起彼伏,滔滔的冥火伴随着兵甲的撞擊侵襲四方。
各方陰兵短兵相接,各方軍陣接連擺出,鮮血混合着屍水飛揚當場,周圍的大地因此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原本隻針對于我一人的戰争,此時卻迅速擴散到了整個酆都城。
無數的亡魂飄蕩長空,凄厲的鬼嘯響徹城池,一尊接着一尊神明因此隕落,偌大的天地陰氣森森。
而我身着骷髅馬,身着新郎服從戰場的中央走過,身後的迎親隊伍更是喜慶樂聲不絕于耳,與周圍的血腥戰場顯得格格不入。
可是,就在我來到平都山腳下,即将準備登山之際,卻是不自覺停了下來。
停下來的原因無他,隻因有人擋住了我的去路。
擋我去路者,是一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
此老者衣間繡有一黑白太極圖,他一手持拂塵,一手托有三尺丹爐,陣陣青色的煙霧不斷從丹爐之中萦繞而出。
老者的面容冷峻,雙眼如蒼鷹銳利,他凝視着我,毫無表情。
這個白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來自羅浮山的南方大帝,名爲杜子仁。
杜子仁,在人間時本爲一煉丹師,一生癡迷煉丹,更對傳說中的不老仙丹趨之若鹜。
可他窮盡一生,都未能煉制出這一能讓人長生不老的仙丹,反而招來了心魔。
最終在兩百歲壽辰之際,杜子仁留下了一句遺言,含憾黃泉。
遺言名曰:
羅浮多勝境,夢到固無因。知有長生藥,誰爲不死人。
根雖盤地脈,勢自倚天津。未便甘休去,須栖老此身。
酆都大帝見他煉丹之術精妙絕倫,又與羅浮山淵源深厚,便主動提攜于他,讓他謀職于陰間。
最終,杜子仁位列仙班,登臨上位神,成爲了治理羅浮山的南方鬼帝。
同時,他也是陰間九大鬼帝之中,唯一一個獨據一方世界的上位神,同時也是陰間最強的一尊鬼帝。
據說,他如今的實力已達到了上位神巅峰之境,是陰間之中,最有潛質成爲至高神的神明。
看到來人後,我不覺深深皺起了眉頭。
“魔神,今日你既要迎娶陰間之母,是否也得經過本帝同意才行?”